李景隆聞聲頓時提高了警惕，然而表麵上依然波瀾不驚，故作不好意思地打了個哈哈：“哎呀，韓國公提到這件事幹什麽呢？其實也算不上大事。
    我和李鸞本就是同族兄弟，偶爾拌兩句嘴也是常有的事，不值一提。”
    此言一出，李鸞立刻義憤填膺，隨口便吐了一口唾沫斥責道：“李景隆你倒是好意思說咱們是兄弟？你之前可不是斬釘截鐵地同我割袍斷義了嗎？今後老死不相往來那種話你也講過吧？再者，就你那次把我罵成那樣，現在提起來我記憶猶新呢，您可是那位清高自傲、大義凜然的李大人哪！”
    聽著這話，即便如李景隆這般城府之人，也忍不住端起茶杯啜飲了一口，掩飾片刻的尷尬。
    反觀李善長，則突然收起笑意，怒目喝道：
    “大膽妄為！怎麽跟你景隆哥哥說話呢？我不是經常教導你在家中好好讀書修身養性，而不是整日遊手好閑、仗勢欺人嗎？誰知你不但沒聽勸，反而被人幾句挑唆就跑出去胡來，談買賣不成還要威脅人家！簡直不成體統！如果不是景隆及時阻止，說不定要闖出多大的亂子來！如此恩情你尚且不懂感恩，反而出言辱罵，簡直是毫無道理！還不趕緊上前向景隆賠禮道歉？”
    聽了這話，早就得到授意的李鸞馬上換上一臉委屈的模樣，勉強朝李景隆拱手賠罪道：“是我唐突失言，請李兄海涵寬恕！”
    “哎呀呀，這怎麽說……”李景隆趕忙起身連擺雙手，“老大人，這樣的禮數如何使得，小侄實在擔當不起……”
    說實在的，我也確實有些衝動，不能全怪他呀！”
    “景隆啊，你不用這麽謙虛，這榮譽你是受得起的。
    但......”李善長微笑著揮了揮手，
    但隨即話題一轉，語出驚人：“景隆啊，我還有一件疑惑的事情呢。
    即便李鸞做得不對，可你也用不著與他絕交啊！其中肯定另有隱情吧，能否告知我呢？”聽完這句話，李景隆心裏猛地一震。
    可他表麵仍保持冷靜，含糊其辭道：
    “也沒什麽大事，隻是我一時之間的情緒失控罷了。
    事後我也在反省，大人您就別再懷疑了。”“嗬，情緒失控？”
    李善長表情一凝，輕哼一聲，緩緩說道：“景隆啊，我可不是隨意妄加評論。
    你覺得這幾句話能讓我相信嗎？你未免把老夫想得太簡單啦！”說話間，
    李善長的眼睛驟然淩厲起來，像刀鋒一樣審視著李景隆，仿佛能洞穿一切偽裝。
    一瞬間，李景隆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心底生出緊張的情緒。
    此刻正是考驗自己演技的關鍵時刻，必須全力以赴才行！於是，李景隆努力裝出一副難言之隱的樣子，掙紮半晌後才苦笑著坦言：
    “既然老大人如此明察秋毫，那我也不能再隱瞞下去了。”
    “實話說吧，今天之所以有如此過激反應，決定和李鸞斷交，其實全是因為害怕！”
    “哦？害怕？此話怎講？”李善長大為詫異地追問道。
    李景隆搖頭感慨地說：
    “大人恕罪，容小婿說實話。
    今天李鸞的確太莽撞了。
    雖然想要那九曲黃河酒的生意本身並無問題，畢竟隻是一介尋常商賈掌控的利益嘛。
    我也覬覦已久。
    就算真的把人整垮也無傷大雅。
    但萬不可在公眾場合、眾目睽睽之下魯莽操作啊！
    您是知道的，皇家錦衣衛耳目無數。
    若是被察覺並匯報給陛下聽，那還了得？
    陛下的性子，您很清楚。
    一旦雷霆大怒，懲治起來可是牽連甚廣，毫不猶豫。
    就算我是皇上的外甥孫，若是冒犯龍顏，
    恐怕也隻能落得和歐陽倫一樣的悲慘下場吧！”這番話說得李景隆臉色蠟黃，像是真受到了極大驚嚇一般。
    甚至誇張地打了個冷戰以增加說服力。
    他維持這慌張的神態片刻之後繼續說道：
    “所以當時我確實是被嚇得太過，第一反應就是保命保平安，這才如此決絕。
    後來越想越後悔。
    咱們淮西的人本就是一個整體，榮辱相連。
    不該光想著自己。
    於是我打算什麽時候找機會跟李鸞道歉，希望能博得他的寬恕呢！”
    “噢，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聽完解釋，李善長無法分辨到底是信了還是不信。
    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長長歎息一口氣說：
    “景隆，你不做錯事，你的謹慎態度非常正確。
    這方麵，李鸞顯然遠遠不如你。”說完後，李善長向李鸞投去一個極輕微的眼色，李鸞立即心領神會，假裝頓悟上前。
    緊緊抓住李景隆的手慚愧地說：
    “原來是誤會啦，我還以為你故意貪圖獨占那買賣的好處呢！真是錯怪好人了。”
    關於自保，這又哪裏存在問題呢？若是換成我，同樣會這般選擇啊。
    再者說，李兄在事情過後還能夠顧念著提醒於我，這分明是真誠相待的表現！李兄盡管放心，既然你能懷有如此心意，那我李鸞亦非心胸狹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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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往後絕不提起！
    至於那九曲黃河酒的生意機會，等我將事情辦妥後，你我兄弟倆平分收益，怎樣？”一側的李善長半眯著眼睛，目光緊緊地鎖在李景隆身上，仿佛想從中捕捉到一絲破綻。
    之前的追問環節，李景隆所陳述的理由看似合情合理。
    不過，李善長的布局向來不會如此表麵化。
    這隻是他暗藏的最後一道驗證方式！
    假若李景隆之前滿口謊言，另有隱瞞的心思顧慮，那就絕不可能答應這一提議！
    然而李景隆的臉色轉變極其自然，演技之高超可謂登峰造極。
    但見他略顯遲疑地反問：“這事...這買賣確是吸引人啊！但還是得小心行事才行，可千萬不能讓陛下知曉。”李鸞立刻拍著胸口回應：
    “李兄弟放寬心，我已經籌謀好了一切。
    萬無一失，絕對不會露出破綻！”
    聽到這話。
    李景隆如同放下心來一樣點了點頭。
    緊接著，裝作感動的模樣握住了李鸞的手。
    “鸞弟的赤誠之心，真是讓我李景隆慚愧不已啊！”李鸞也隨之動容說道：
    “李兄不必客套，手足之間本就該如此。
    以後攜手並進，始終不離不棄。”
    “對，攜手同行，永不背棄！”李景隆激動之餘也附和道。
    旁邊，自始至終都將李景隆納入眼底觀察的李善長，
    這時才徹底收起內心戒備，搖頭淺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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