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歸來知遇恩 再去欲獻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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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城在一夜之間換了天地。
街上行人寥寥,神色驚惶,腳步慌亂,來去匆匆。
店鋪的門窗此時半掩半開,店主們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眼中滿是恐懼與好奇。
城牆上,旗幟被鮮血染得斑斑點點,還殘留著激戰的痕跡。兵士們用清水衝刷著青磚,昨夜的記憶也隨之流去,化為一股股清流,順城而下。
集市內,貨物散落一地,蔬果滾落在泥汙之中,無人問津。一些攤位被推倒,木板橫七豎八地躺著。遠處的一座酒樓,大門緊閉,空留一麵酒旗在風中無力地飄擺。
原本喧囂的益州城,此刻在戰火的餘波下,顯得格外蕭條。
寧王站在空曠的街上,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唏噓之情,得城的喜悅也漸漸被這份落寞所取代。
此等場景並非他所願,他想要讓百姓過上太平安穩的日子,他想看到那種川流不息,人於鬧市的景象。
可如今,戰爭給百姓帶來的,卻隻有無盡的傷痛。而這罪魁禍首,卻正是自己。
“王爺,可是觸景生情,心存百姓之苦。”
寧王聞聲側過頭來,驚喜發現白羽衣居然站在了自己身側。
“羽衣,你何時來的?”
白羽衣淺笑道:“我剛剛入城,聽聞王爺來了城內,便一路尋來。”
寧王輕輕點頭,對白羽衣的到來感到欣慰。如今在他心中,隻要白羽衣在身邊,自己就有了底氣。
“你看,如今家家閉戶,路路無人,百姓都因為本王到來而感到懼怕,造成這種場麵皆是本王之過。”
“王爺,您無需自責。百姓又有何求?不過是求得天下太平,和睦而居。而能做到這些的隻有您,假以時日,他們自會明白。”
寧王得到寬慰之後,輕輕歎息道:“當務之急,是要讓百姓從恐慌之中緩解過來,恢複城內往日景象。”
白羽衣自信道:“此並非難事,十日之內,我必讓王爺見到此等場景。”
“有你在,本王放心。”
兩人邊走邊聊,寧王緊眉道:“如今得了益州,我方勢力可與幽州一決,你可有何高見?”
白羽衣麵露難色,緩聲道:“幽州城池堅固,兵多將廣實難攻打。若是與之對決,必將是一場惡戰。”
“是啊!可是幽州地處要塞之地,若不拿下幽州,我軍也隻能困居江南,無法北上京師。”
“寧王莫急,容我細細思量,總是要尋得一個萬全之策。”
寧王點頭,這一話題暫且放下。
前方莊敬孝一路疾走而來,見到寧王與白羽衣,拱手道:“王爺,田慕將軍返回來了。”
“哦?”寧王頗感驚奇,望向白羽衣。
白羽衣則道:“我在來時路上曾遇到,與田將軍寥寥幾語,隻是不知他返回益州,又是為何?”
“走,隨本王去看看。”
幾人立刻加快腳步,向著守備府而去。
守備府內,田慕將家眷安頓好,便獨自待在前廳等候寧王的到來。
寧王大步走了進來,身後莊敬孝與白羽衣緊緊跟隨。
田慕見到寧王,上前一提衣擺,雙手抱拳,單膝跪地,“王爺,請受末將一拜。”
寧王將田慕攙扶起身,疑問道:“田將軍這是作何?”
“王爺虛懷若穀,譽滿天下,田慕深感敬佩。今我願投在王爺麾下,盡效犬馬之勞。”
這一忽來之喜令寧王高興萬分,立即拍手道:“好啊!本王得將軍如魚得水,與將軍相比,這益州反倒不甚重要了。”
要說顧衝的精髓被寧王學去了十之七八也不過分,這話說得感人肺腑,就連白羽衣聽了,都不禁蹙起了彎眉。
莊敬孝嗬笑道:“田將軍啊,你可知自你走後,王爺這臉上就沒露出個笑模樣,如今你這一回來,你看看,王爺都笑成什麽樣了。”
“哈哈……”
眾人相視而笑,寧王牽手田慕道:“走,今日本王設宴,與諸位同慶。”
田慕當即道:“王爺,不如就在我府上吧,末將命人即刻準備。”
“哈哈,本王忘記了,這可不就是田將軍府上……”
酒宴備好,眾人圍坐在桌旁。
寧王左右分別是田慕與莊敬孝,依次為白羽衣,唐壽天,勾雲龍,高盛,單喜……
酒過三巡,田慕與高盛對視一眼後,思忖著說道:“王爺,我有一問,不知當問否?”
寧王緩緩放下酒杯,麵帶微笑地看著田慕,和顏悅色地回答道:“田將軍但問無妨。”
田慕定了定神,繼續說道:“王爺既然心懷天下,自當率軍北上,然幽州阻於當下,易守難攻,不知王爺有何打算?”
寧王隨即將眉頭皺起,歎聲道:“是呀,本王為難之處正是於此。”
白羽衣似乎聽出田慕話中有深意,便淺笑問道:“田將軍久經沙場,對於攻城略地想必經驗頗深,以田將軍之見,該如何破得幽州呢?”
田慕望了一眼白羽衣,緩聲道:“幽州城內有一員大將,名喚趙天龍。他與高盛將軍師出同門,原在我手下為將,後調去幽州。此人生性耿直,重情重義,與我等交情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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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衣微微頷首,她已經明白田慕心中所想。
“田將軍的意思是,前去幽州說服趙將軍歸順王爺,裏應外合破得幽州。”
田慕點頭道:“嗯,我與高將軍願去幽州一試,以報王爺知遇之恩。若可成功,可將幽州獻與王爺。”
寧王皺眉道:“田將軍,此計雖好,但卻極其凶險。若是你去了,朝廷降罪與你,豈不是自己送上了門去?“
“王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便朝廷降罪與我,還有高將軍在,他亦可說服趙天龍。”
高盛起身拱手道:“王爺,這確是一個絕佳良機,請王爺準許我們前去。”
寧王躊躇不決,不由將目光望向了白羽衣。
白羽衣微微一笑,淡聲道:“王爺心係將軍,實不忍你們以身涉險,依我之見,還是容王爺斟酌一番。”
莊敬孝跟著道:“嗯,此可謂獻頭之計,田將軍也要三思啊。”
田慕一臉堅定說道:“我等歸順王爺,寸功未立,若能以我身換得幽州,此心足矣。”
這番話說得決絕,感人至深,使得眾人無不欽佩。
唐壽天抱拳道:“田將軍如此大義,我願派兩名得意弟子相助。”
勾雲龍也點頭道:“我雙龍會也遣兩人,相互可有照應,以護得田將軍安全。”
寧王嗬笑道:“多謝兩位英雄,來,咱們先喝酒,此事明日再議。”
酒宴散去,寧王將莊敬孝與白羽衣喚到房內,細細商議。
“你二位覺得田慕所說,可行否?”
莊敬孝捋了捋胡須,麵帶憂慮道:“倒是好計,隻怕事若不成,恐丟了田將軍性命。”
白羽衣凝視著寧王,眼眸低垂,緩聲道:“王爺莫不是擔心田將軍歸心不實,此番前去若有變故,恐將我軍引入彀中。”
寧王微微頷首,眼眸之中盡是憂慮之色,“不錯,他去而複返,實難揣測其意圖。而今又獻此計,倘若其心不誠,後果不堪設想啊。”
莊敬孝恍然道:“原來是這樣,如此來看,確是要仔細斟酌。”
“依我之見,二位將軍皆為性情中人,田將軍若有此等心計,必不會寧死不降。然王爺所慮亦不無道理,現今唐門與雙龍會承諾遣人相隨,此等顧慮可當解。”
寧王對白羽衣很是信賴,同時對她的話也是言聽計從。
“既然羽衣這樣說,那明日我便應允了他。”
白羽衣輕輕頷首,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第二日,寧王與眾人再議,定下來此計。
田慕當即道:“王爺,事不宜遲,末將即刻上路,隻怕時間長久,幽州那麵便會起了疑心。”
寧王起身來到田慕身旁,用力地拍著他的臂膀,眼中充滿關切:“二位將軍,萬萬小心。”
田慕與高盛拱手道:“多謝王爺,末將定當小心。”
守備府外,兩輛馬車緩緩駛離,為了不使幽州有疑,田慕與高盛將自己的家眷帶上,可謂賭上了全家性命。
唐瀟唐渺與書生跟許寅洲扮作親兵護送在馬車旁,除了他們四人,田慕再未多帶一人,免得走漏了消息。
眾人一直送到城外,久久佇立,直到馬車越走越遠,漸漸消失在官道盡頭。
此時幽州已然得知益州城破的消息,兵部尚書蕭玉氣得將宋萬年大罵一頓。
“你是做何之用?為何看著益州被困不派兵相救?”
宋萬年滿腹委屈,稟道:“蕭大人,叛軍四萬餘眾將幽州圍的水泄不通,我如何能救益州?”
蕭玉愣了下神:“什麽?他們圍了幽州?胡說八道,他們哪裏來的這麽多兵?”
“我也納悶啊,按說叛軍兵力都在幽州這裏,又哪來的兵去攻打益州呢?”
“唉!如今丟了益州,我有何臉麵去見皇上。”
蕭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隻是回去京師這幾日時間,竟發生這麽大的事情。
皇上還曾下了口諭,要自己出兵平亂,盡早收複兩城。如今可好,自己尚未出兵,卻先丟了益州。
沒了益州相輔,這兵還怎麽出?別說收複失地,能守住幽州就已是萬幸。
就在這時,兵士來報,益州守將田慕,高盛前來投城。蕭玉聽後大為惱火,將怒氣撒在了他們身上。
“田慕,你身為益州守將,丟了城池還有臉敢來見我?”
田慕低垂著頭,“蕭大人,末將守城不利,甘願受罰。”
“哼!來人,將他押入牢內,等本官請奏聖上再行定奪。”
高盛急忙道:“蕭大人,田將軍雖然有錯,但念其忠心耿耿,還請蕭大人從輕發落。”
蕭玉一臉怒容,他那雙原本就細長的眼睛此刻更是微微眯起,斜著看向高盛,眼中的怒意仿佛能燃燒起來一般。
“這裏還有你說話的份嗎?”
蕭玉的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不滿和責備:“田慕作為主將,丟失城池理應受罰!而你身為副將,同樣也難辭其咎!”
麵對蕭玉的斥責,高盛的頭低得幾乎要碰到地麵,他的聲音也顯得有些低沉和無奈:“大人所言極是,屬下確實有失職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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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且先將你留下,來呀,將田慕押入牢中。”
蕭玉一聲令下,兵士進來扭住田慕雙臂。田慕也未抵抗,走時意味深長地看了高盛一眼,高盛輕輕合眼表示心知。
田慕舍了自己保住高盛,隻為了謀得奪城之計。
“高盛,我來問你,益州是如何丟的?”
高盛躬身道:“大人,叛軍趁著夜色猛然攻城,田將軍我等雖奮力殺敵,奈何叛軍人數眾多,實難抵抗……”
“叛軍人數眾多?”
宋萬年質疑問道:“他們有四萬餘眾圍在我幽州,還能有多少人去攻打益州?”
高盛答道:“不下四萬餘眾。”
“啊?!”
蕭玉驚得張開嘴巴,掐著手指一算:“這麽說來,叛軍最少有八萬人?”
宋萬年聽得渾身一抖,八萬叛軍,如今又得了益州,加起來怕不是近十萬兵力了,這兵力比起幽州還要多出不少。
“那你們又是如何脫困的?”
“寧王勸降,我與田將軍誓死不從,本已決心赴死,誰知寧王卻放了我們。”
宋萬年忽然覺得後脊梁發冷,這叛軍不但有飛雷炮,陣中還有一員少年猛將,而且現在兵力已超自己,這仗還怎麽打下去?
想到這裏,他忽然開口為高盛求情:“大人,這益州丟失主責在於田慕,與高將軍並無多大關係。如今叛軍囂張,我軍正是用人之際,還請大人寬恕,容高將軍戴罪立功,斬殺叛軍。”
宋萬年有自己的想法,他深知高盛勇猛,留下他用來迎戰叛軍那員猛將卻是再好不過了。
蕭玉也知這點,正好有宋萬年說情,他便送了這個順水人情。
“也罷,既然宋將軍為你求情,這罪責暫且記下,日後你若表現不好,再一並追罰。”
高盛連忙施禮:“多謝蕭大人,多謝宋將軍。”
宋萬年遞個眼神過去:“高將軍,你先下去吧。”
高盛告辭而去,房內隻剩下蕭玉與宋萬年。
“大人,如今這形勢越發危急,還是請大人及早上書皇上,請皇上定奪。”
蕭玉點點頭,歎了口氣,無奈之下提起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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