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湯碗辭舊地 湖邊憶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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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門鏢局內,裴三空悠然自得地坐在院中的磨盤上,他手中捧著半隻燒雞,正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頤著。
    隻見他的一條腿彎曲著,穩穩地踩在磨盤的底架上,另一條腿則隨意地垂在半空,隨著他咀嚼的動作,那隻髒成泥黑色的草鞋也在微微晃動,仿佛隨時都可能掉落下來。
    而此時,唐壽山正站在屋內的窗邊,靜靜地看著裴三空那有些難看的吃相。
    “此人便是顧公公邀請之人?”
    唐壽山似乎難以置信,這樣一個瘦小邋遢的老頭,居然會是一位武功高手。
    李大光立於唐壽山身側,頷首道:“不錯,此人看似弱不禁風,實則為貨真價實的高手,我在其手上恐難撐過三招。”
    “奇怪了,我怎麽從未聽說過江湖中還有這號人物……”
    不一會兒,裴三空竟將半隻燒雞全部吃下,還貪婪地伸出舌頭,將手指上的油漬又舔了一遍。
    “好吃,這京師城的燒雞,就是好吃。”
    裴三空意猶未盡地打了個飽嗝,將手隨意在衣襟上抹了幾下,接著從磨盤上跳了下來。
    站在院內環顧一圈,裴三空徑直走向了馬廄,見到一處空位馬槽,居然翻身躺了進去。
    片刻後,馬廄內傳來了陣陣鼾聲……
    唐嵐打開櫃門,取出一塊黑布抖開鋪在了桌子上,隨後又從櫃子中拿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出來。
    就在這時,唐壽山走了進來。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布包,聚眉相問:“嵐兒,你一定要去嗎?”
    唐嵐瞥了一眼唐壽山,手中依舊沒有停下動作,“總鏢頭,嵐兒要去。”
    “那邊正在打仗,此去很是危險!”
    “正因如此,我才要護送他前去。”
    唐嵐停頓了一下,慢聲道:“他救過我的命,我怎能不去?”
    “好吧,我去給你煮碗蛋花湯。”
    唐壽山見勸說不了唐嵐,隻得輕輕點頭,隨後轉身離開。
    唐嵐沒有遲疑,加快了手上動作,她知道顧衝很快就要來了。
    果不其然,一刻鍾後,顧衝踏入了鏢局。
    尋著鼾聲,顧衝來到馬廄,見到裴三空這般睡姿,忍不住嗬笑起來。
    “老裴頭,原來你也有如此癖好。”
    顧衝不由想起當初,自己也是被唐嵐塞進了馬槽內睡了一下午。
    裴三空眼睛睜開,單手支撐馬槽邊緣,身子騰空旋轉而起,刹那間便站在了顧衝麵前。
    “你個小娃娃來遲了,不過看在燒雞的份上,我就不與你計較了。“
    顧衝撇嘴一笑:“燒雞管夠,隻要你吃得下。”
    裴三空抹了抹嘴巴,原本無神的小眼珠瞬間迸發出貪婪的目光,“這可是你說的,說話可要算數。”
    顧衝輕輕點頭,轉過身時,唐嵐已經背著包裹從屋內走了出來。
    唐壽山端著一個托盤也來到院內,“顧公公,我親手煮了幾碗蛋花湯,你們喝了吧,路上多多保重。”
    顧衝拱了拱手:“多謝總鏢頭。”
    唐壽山轉身將托盤遞給李大光,隨後端起一碗敬給了裴三空。
    “前輩,顧公公的安危便托付於您了,有勞。”
    裴三空也不廢話,伸手接過仰頭一口喝光。
    顧衝接過蛋花湯,眼中含笑望著唐壽山:“總鏢頭,有心了。”
    唐壽山微微一笑:“顧公公隻管安心前去,家中我自會好好照顧。”
    顧衝點點頭,一口氣將湯喝盡。
    最後一碗唐壽山轉身遞給了唐嵐,“嵐兒,你也喝了吧。”
    唐嵐未曾多想,端起碗將蛋花湯喝了下去。
    “馬車已在門外,我們即刻出發。”
    唐嵐點點頭,向著馬廄走去。
    誰知剛一邁步,她就覺得腳下猶如踩在了棉花上,身子微微一晃。緊接著,雙眼漸漸模糊起來。
    “總鏢頭,你……”
    唐嵐轉身之際,眼前一黑,身子便向後倒去。
    唐壽山一個健步上前,將唐嵐接在了懷中。
    顧衝輕歎一聲,對著唐壽山道:“多謝總鏢頭,好生照顧她,我走了。”
    唐壽山輕輕頷首:“顧公公放心,待嵐兒醒來,我自會與她解釋。”
    顧衝與裴三空來到鏢局門口,一輛馬車已經候在此處,還有一名車夫正站在馬車旁。
    裴三空嘖嘴道:“何用車夫,我來駕車便是。”
    顧衝側頭看他,質疑問道:“老裴頭,你還會駕車嗎?”
    “無所不能,無所不會。”
    裴三空從車夫手中將馬鞭搶了過來,顧衝隻得笑著對車夫說道:“你且回去告訴王爺,就說是我讓你回去的。”
    車夫點點頭,對著顧衝一禮,轉身離去。
    顧衝上了馬車,裴三空竄上車轅,一聲吆喝,馬車緩緩向前行進而去。
    出了京師,裴三空揚起馬鞭,馬兒也撒開蹄子狂奔起來,馬車一路向北,直奔前方而去。
    馬車內堆放著許多物品,這些都是寧王讓人為自己準備的,有吃的,喝的,還有一些被褥。
    此去鳳羽山,需要途經中州與天順府。京師至中州一段尚好,沿途還有城鎮可以吃飯住宿,但是過了中州,這一路上恐怕吃住都要在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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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衝掀開車簾,將身體探出去大半,與裴三空閑聊起來。
    “老裴頭,你倒是守信用,接到我的信便來了。”
    裴三空嘿嘿一笑:“誰讓老夫欠你一個人情,再一個我也久未走動,若不活動活動,這身子骨就要廢了。”
    “夠意思,等到了渾城,我給你買身像樣的衣物,你看看你這一身,跟乞丐無異。”
    “謝了,我可穿不管你們那些衣物,囉哩囉嗦,哪有這身爽快。”
    “算了吧,你這一身扔了都無人撿。”
    裴三空晃了晃腦袋,忽然問道:“剛剛那個女娃,為何給她下了迷藥?”
    顧衝神色一震,輕歎一聲:“這一路上多有危機,我不想讓她涉險。再一個,她一個女子,與我們在一起多有不便。”
    裴三空點點頭,“也是,不過老夫看得出來,這女娃娃很是中意與你。”
    “你哪隻眼睛看出來的?”
    “這還用說?她若心中無你,何必冒險前來。”
    顧衝想了想,難道是真得?嘿嘿……
    裴三空眉頭緊蹙,滿臉狐疑:“不過我聽那鏢頭喚你顧公公,難道你是太監不成?”
    “你才太監呢!”
    顧衝挺直了身子,聲音洪亮如鍾,仿佛要衝破雲霄,拍拍胸膛:“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爺們,還有好多姑娘眼巴巴地盼著我呢!”
    裴三空一臉鄙夷,不住地搖頭晃腦:“就你這小身板,不是老夫我笑話你……要不,我來教你武功吧,也好讓你強身健體……”
    顧衝一聽,頓時沒了聊天的興趣,將身子縮回了車廂內。
    一個時辰之後,唐嵐緩緩醒來。
    入眼處,唐壽山正守在身旁,眼中滿是關切。
    唐嵐緩了過來,支撐著身子坐起,滿麵質疑。
    “總鏢頭,你為何如此?”
    唐壽山一臉歉意,緩聲道:“嵐兒,你莫要怪我,一切皆是顧公公授意。”
    “是他?”
    唐嵐緊緊地咬著嘴唇,心中充滿了憤恨和失望。她瞪大眼睛,怒視著前方,仿佛能透過空氣看到那個言而無信的人。
    “這個言而無信的家夥!”唐嵐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他明明答應過我,準許我一同前去的!”
    她的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顧衝的承諾,然而現在,這些話卻如同風中殘燭一般,脆弱得不堪一擊。
    “顧公公也是為了你好啊。”
    唐壽山輕聲說道,試圖安慰唐嵐,“他說這次行程充滿了危險,你跟在他身邊,他實在放心不下。”
    唐嵐的眉頭微微一皺,對於顧衝的好意,她心中卻是無法接受。
    “嵐兒,顧公公不讓你隨同,自是有他的用意,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唐嵐將頭扭向一旁,緩緩閉上了眼睛。
    夜晚入住渾城,顧衝好酒好肉款待裴三空,兩人相聊甚歡多飲了幾杯,出來時被晚風這一吹,顧衝竟然有些醉了。
    “老裴頭,如何?我顧衝說話算話,以後頓頓好酒好肉招待於你。”
    裴三空連連打著飽嗝,讚道:“好,你這般大方,老夫我都想跟在你身邊一輩子了。”
    “那也不是不可,你做我保鏢,我給你養老。”
    “君子一言……”
    “萬馬難追……”
    第二日清晨,顧衝緩緩地睜開雙眼,隻覺得腦袋像被重錘砸過一般,昏沉無比。他努力回憶著昨晚的事情,腦海中卻隻有模糊的片段,似乎自己喝了不少酒。
    他強撐著坐起身來,揉了揉太陽穴,試圖緩解一下頭痛。這時,一陣輕微的響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轉頭看去,隻見裴三空正站在門口,手裏拿著馬鞭。
    裴三空看到顧衝醒來,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說道:“醒啦。我已經把馬車套好了。”
    顧衝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挪到床邊坐下,嘴裏嘟囔著:“老裴頭,我這頭有點痛。”
    “嘿,定是飲酒所致,稍後多喝水,歇息就好啦!”
    “都怪你,我本就不善飲酒,你卻要我喝。”他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埋怨和無奈。
    然而,麵對他的指責,裴三空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愧疚或歉意,反而嘿嘿笑著,似乎對這一切都毫不在意。
    “我哪裏知道你這娃娃酒量如此差,不過也好……”
    裴三空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讓人摸不透的意味,讓人不禁好奇他接下來會說些什麽。
    “哪裏好了?”
    “算了,快些起身,都過了辰時,要趕路了。”
    顧衝再次晃晃腦袋,慢聲道:“今兒不必急著趕路,到了天淩郡,我帶你去一好玩之處。”
    馬車再次上路,顧衝昏昏沉沉,這一路腹內翻江倒海,難受至極。
    黃昏時分,到了天淩郡,顧衝卻未入城,掀開車簾對裴三空說道:“向東一裏,今夜我們去那裏住宿。”
    裴三空也不多問,一聲吆喝,馬車又轉東而去。
    黃昏如一位溫婉的畫師,悄然為煙波湖勾勒出絕美的景致。
    夕陽懸於天際,將天空染成一幅絢爛的畫卷。原本平靜的湖麵像是被灑下了一層細碎的金箔,波光粼粼,隨著微風的吹拂,那金色的光芒跳躍閃爍,仿佛無數靈動的小精靈在歡快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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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邊的垂柳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蕩起一圈圈細小的漣漪。遠處山巒與天邊的晚霞相互映襯,宛如一幅淡墨的山水畫。
    此時,整個湖麵仿佛被一種靜謐而祥和的氛圍所籠罩。沒有了白天的喧囂,有的隻是這份獨屬於黃昏的寧靜與美好。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顧衝靜靜地站在湖邊,微風輕拂著他的發絲,他的目光落在了湖心島上那座煙雨樓。
    他凝視著煙雨樓,思緒漸漸飄遠,回憶起曾經在這裏發生的點點滴滴。
    “我說,你來這裏不會隻是為了欣賞景色吧?”
    裴三空站在顧衝身邊,跟著他的目光也望向了湖麵。
    顧衝抬起手臂指了指煙雨樓,“就是那裏,咱們今晚住宿之地。”
    “那馬車置於何處?”
    “你去尋一戶人家寄放,我在此等你。”
    裴三空駕著馬車離去,顧衝在湖邊隨地而坐,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那座煙雨樓。
    與瑞麗吉初見的場麵浮現於腦海之中。
    她的身姿猶如翩翩起舞的蝴蝶,穿著大膽得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那頭秀黑的長發仿佛是被風吹亂的柳枝,肆意飄散著,渾身透發著一股野性,宛如一匹不羈的野馬。
    然而,就在這看似放蕩不羈的外表之下,瑞麗吉卻隱藏著一個完全不同的真實自我。
    她的眼眸如同溪水一樣清澈,更似天空一樣湛藍。她敢愛敢恨,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情感,不畏懼被拒絕或傷害。她性格直爽,說話做事從不拐彎抹角。她的真誠和坦率總是能夠給人一種最真實的感覺。
    草原女子,如風一般存在!
    顧衝嘴角不由淡出一抹微笑,仿佛看到瑞麗吉此刻正縱馬馳騁在廣袤的草原上,身著一襲鮮豔的紅裙,宛如一朵盛開在草原上的火焰花。
    而她也正在張開雙臂,迎接自己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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