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城牆探真偽 公堂問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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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一刻,顧衝如約而至來到了驛館。
李獻白甚是謹慎,低聲相問:“顧公公,你不在宮中,為何來了秀岩啊?”
顧衝苦笑道:“獻白兄,實不相瞞,我已離宮在此安家落戶。”
“哦?顧公公正值如日中天之際,卻棄宮而去,這又是為何呀?”
“一言難盡……”
顧衝並未與李獻白細說,沉吟過後,反問道:“獻白兄來秀岩,想必是有公幹吧?”
李獻白頷首道:“不錯,朝廷不日將派遣官員巡視各州,譚知府早有吩咐,各郡縣當早做準備。”
顧衝微眯眼眸,嗬笑道:“這麽說來,若是在某處出了差錯,那這當地官員怕是要以事論責了。”
李獻白頷首沉聲道:“不錯,正因如此,我才會親自前來秀岩,以防萬一。”
“獻白兄可發現有何不妥之處?”
“倒是未曾發現,城內百姓安穩度日,商家店鋪秩序井然,足見鄭縣令才能卓越,治理有方。”
顧衝嗬笑幾聲,緩緩搖頭:“獻白兄可莫要被表麵現象所蒙蔽啊。”
李獻白微微皺眉,疑問道:“顧公公此話何意?”
顧衝眉頭緊鎖,冷聲道:“月餘前,秀岩城牆曾坍塌數丈,以至城牆下十餘戶百姓房屋受損,而官家卻不問不顧,任憑百姓無處棲身。前幾日,許是聽聞朝中欲來官員,這鄭縣令便找來幾十匠人修複城牆,隻用了一日不到,便將那城牆修複如初。”
“一日不到?如此短的時間,這城牆如何可以修好?”
李獻白似乎覺察到了什麽,滿腹質疑。
顧衝沉凝道:“獻白兄莫非覺得時間短促?誠然,問題正在於此。那城牆僅是泥土堆積而成,看似無異,然逢雨水必漸趨鬆散,無需多日,定然會再度傾塌。”
“……”
李獻白陷入沉默之中,顧衝側眼瞧著,補充道:“鄭縣令此等行徑實為瞞神弄鬼,真若出了事情,必為大事啊。”
李獻白緊眉沉思,片刻後,凝聲問道:“那城牆坍塌於何處?”
“就在北側。”
“走,我們一同前去。”
李獻白帶上兩名官差,隨同顧衝來到了北城牆處。
顧衝站在自家後院木柵旁,指道:“從此處開始,直至五十步開外,這段城牆便是修複之處。”
李獻白走近城牆下,仔細查看,果然發現了修複過的痕跡。
城牆新舊交接之處,已然有裂紋顯現,此裂紋雖細,然其長度卻達十餘丈,據此可斷,城牆內之夯土並未壓實。
“這城牆從何處可上?”
顧衝阻止道:“獻白兄,城牆實在危險,斷不可冒然而上。我有一辦法,一試便知此城牆是否堅固。”
說完,他回過頭去,剛好見到碧迎陪伴雲娘在院內散步。
“碧迎,將鐵釺取來。”
顧衝喊了一聲,碧迎遠遠點頭,小跑著取來鐵釺,來到木柵旁遞了過來。
“獻白兄,用此物一試便知。”
李獻白輕輕點頭,抬手一揮,官差上前取過鐵釺,來到城牆下舉起鐵釺,用力向著城牆戳去。
“砰”的一聲,那鐵釺直直戳入,深入城牆一拃有餘,官差鬆手,鐵釺穩穩地紮在城牆上。
即便是百姓的泥土房屋,鐵釺也不能如此省力便一戳而入。這可是一城之牆啊,如此脆弱,要之何用?
“鄭縣令如此大膽,竟敢欺上瞞下,其罪難免。”
李獻白顯然已經動怒,隱隱之中又有些後怕,如此大的隱患存在,真若趕在朝中大員來時城牆倒塌,別說鄭大中,就連自己的烏紗帽也難以保住啊。
“來人,去將鄭大中喚來此處。”
“獻白兄,且慢……”
顧衝見時機已到,湊近李獻白身邊,悄聲嘀咕起來。
李獻白凝眉細聽,神色越發難看起來。
“竟有這等事情!”
顧衝憤然道:“千真萬確,城內百姓恨不得剝其皮,食其肉。”
李獻白哼聲道:“既然這樣,那就讓我來為民除害吧。”
顧衝輕輕點頭,嘴角微揚,帶出一抹欣慰笑容。
翌日,李獻白帶人來到縣衙,鄭大中急忙出府相迎。
“李大人,今兒您神氣飽滿,想來昨夜必是睡的安穩。”
李獻白淡笑道:“不錯,昨夜本官睡的倒好,隻是不知鄭大人睡得可好?”
“托李大人的福,下官睡得尚可。”
“那就好,哈哈。”
李獻白大笑幾聲,邁步進了府衙。鄭大中略彎著腰,緊跟在後麵。
進了廳內,鄭大中命人上茶,李獻白擺手阻止,淡聲道:“鄭縣令,本官有一事相問,還請大人如實回答。”
鄭大中微微一怔,賠笑道:“李大人請問便是,下官知而必答。”
“本官問你,秀岩縣城牆月餘前曾倒塌一事,你為何不上報本官?”
鄭大中臉色微變,心裏暗道:這是哪個多嘴的家夥,竟被他知曉了此事。
“李大人,此城牆確有一處崩塌,然事態並非嚴重,下官已及時修複,現已恢複如初。下官念及大人朝務眾多,繁忙異常,故未敢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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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鄭縣令倒是為了本官著想。”
鄭大中訕笑著,臉上現出尷尬神色。
“可本官親去查看,那城牆軟若豆腐,彈指即破,難道這就是你口中所說的修複如初?”
此時鄭大中已然察覺形勢不妙,額頭冷汗涔涔,趕忙解釋道:“李大人,下官此舉實屬無奈,城牆坍塌之際,恰逢接到大人官文,言說朝中大員即將親臨,若不及時修複城牆,恐屆時給大人帶來諸多不便。下官便尋思先暫且應對,待日後再行加固,這實乃下官一片苦心啊。”
李獻白冷眼相待,哼聲道:“這麽說來,本官倒是要謝謝你了。”
“下官不敢,不敢……”
“罷了,念在鄭縣令之良苦用心,此事本官便不再深究,若再有不當之舉,可休怪本官翻臉無情。”
“是,是,多謝李大人。”
鄭大中心中暗暗鬆了口氣,隻要此事不作追究,還能有何事呢?
就在這時,縣衙門外的升堂鼓居然被敲響,“咚咚咚”的鼓聲,一聲催急一聲。
“李大人,前衙有人催鼓,下官……”
“好,本官閑來無事,便同鄭縣令前去,看看究竟是何人擊鼓。”
“李大人請。”
李獻白隨同鄭大中來到前堂,鄭大中整戴官帽,威坐在案堂之上。李獻白則坐在一旁椅上,靜而觀之。
“來呀,將擊鼓之人帶上堂來。”
準備就緒,鄭大中緩緩開口,衙役從門外帶進一人,正是顧衝。
“來者何人?因何擊鼓?”
鄭大中順勢拿起驚堂木,“啪”的一聲拍在案桌上,怒問道:“見到本官為何不跪?”
顧衝輕哼一聲,微微彎身算是給了鄭大中一個薄麵。
“在下顧二中,狀告惡徒鄭偉龍夜入民宅,調戲良家女子,請縣令大人為民做主。”
“什麽?!”
鄭大中驚呼出來,竟然有人敢來縣衙告自己兒子,怕不是活的不耐煩了吧。
“大膽顧二中,你可知鄭偉龍是何人?”
顧衝冷笑道:“他是縣令大人的公子。”
“你既然知道,還敢稱其為惡徒,難道是在說本官教子無方嗎?”
“大人,鄭偉龍惡行累累,何需我說,難道你真得不知嗎?”
“放肆!”
鄭大中怒氣衝冠,驚堂木再次拍響:“來人,先將這顧二中打他十威棒,殺殺他的狂妄之氣。”
“是。”
衙役齊聲答應,堂上震懾之勢驟然而起。
“且慢!”
李獻白在一旁沉穩說道:“鄭大人,既有民來告,你當傳公子前來,令其對簿公堂,為何先動殺威棒,豈非有悖常理。”
鄭大中一臉肅穆,拱手言道:“李大人,犬子雖才疏學淺,但下官願以頭上烏紗作保,他斷不會夜闖民宅調戲女子,此刁民必定是誣告,若不施以懲戒,實難平複這口怨氣。”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鄭偉龍雖然好色成性,但夜闖民宅這事,他卻是沒有那個膽子。所以鄭大中才信誓旦旦,敢以官職擔保。
李獻白徐徐從座位上起身,朗聲道:“這樣說來,此事頗有蹊蹺,本官卻也十分好奇,這其中究竟有何端倪。”
“李大人……”
鄭大中尚欲再言,李獻白卻抬手阻止,沉凝道:“李大人暫且莫要言語,既此案關乎貴公子,那便由本官來一斷究竟。”
說罷,李獻白走到案堂之上,穩穩坐下,喝道:“來人,傳鄭縣令之子前來對簿公堂。”
鄭大中眯起眼睛,向著身旁衙役暗使眼色,衙役心知肚明,轉身去喚鄭偉龍。
“公子,有人狀告你夜半擅闖民宅,郡守大人欲親自審察此事,公子務必要深思熟慮,再作答複。”
鄭偉龍頷首輕點,腦海中反複權衡,精心謀劃著應對之詞。
沒一會兒,鄭偉龍來到公堂上,打眼一瞧顧衝站在堂下,頓時心中充滿了恨意。
“你就是鄭縣令之子?”
李獻白好聲問道,鄭偉龍見禮道:“回大人,在下正是。”
“叫何名字?”
“鄭偉龍。”
李獻白緩緩點頭:“鄭偉龍,堂下顧二中訴你夜入民宅,調戲良家女子,可有此事?”
鄭偉龍哼笑道:“大人,在下從未做過此等事情,還請大人明鑒。”
李獻白輕輕頷首,轉向顧衝,問道:“顧二中,你說鄭偉龍夜闖民宅,可有證據?”
“回大人,那夜府上進去一人,欲對我家小姐行不軌之事,我家小姐拚死抵抗,大聲呼救,並認出了那人就是鄭偉龍。”
“胡說八道,你家乃是新近搬來,我與你家小姐從未謀麵,她如何認得我?”
鄭偉龍說得倒是實話,可不巧顧衝等的就是這句話。
顧衝挑眉問道:“咦?你是如何得知我家新近搬來此地的?”
“我……”
“大人,我家小姐就在府上,既然鄭偉龍說從未與我家小姐謀麵,那不妨讓我家小姐前來辨認,一認便知。”
鄭偉龍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聲: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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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大中冷哼一聲:“大人,犬子容貌出眾,城內盡人皆知,即便未曾謀麵,但凡有人看上一眼,便可認出,此乃實事。”
李獻白緊眉思忖,緩緩點頭。
鄭大中所說也在理,都知道鄭偉龍有一副好皮囊,這城內男子還真沒有比他更加俊美的,看來當堂指認這條路是行不通了。
顧衝也沒指望以此就能將鄭偉龍定罪,他此舉不過是為了將他引出來,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麵。
縣衙外麵此時已聚集了眾多百姓,虎子見到顧衝回首望來,便扯開嗓子,高喊道:“青天大老爺,草民有冤,要狀告鄭偉龍。”
李獻白向著外麵望去,沉聲道:“何人喊冤,帶進來說話。”
虎子來到堂下,“噗通”跪在地上,叩頭道:“草民何大虎,請老爺做主,為我那冤死的姐姐報仇。”
李獻白蹙眉問道:“你姐姐有何冤情啊?”
虎子抬起頭,怒目圓睜,指向鄭偉龍,怒斥道:“家姐就是被這禽獸欺辱之後,含冤投河而亡,此事城內百姓多有熟知,老爺一問便知。”
“哦,此乃何時之事?”
“已一年有餘。”
“那你為何此時才來報官?”
虎子含淚道:“大老爺,鄭偉龍在城內為非作歹,壞事做盡,百姓苦不堪言。可是,其父乃是縣令大人,誰又敢告官呢?”
鄭大中眼下泛起一絲狡黠,喝道:“你這等刁民,且不說我兒未曾做過壞事,即便做過,已過去一年之久,隻憑你這般信口雌黃,郡守大人又怎會相信?”
李獻白正思忖該如何定奪之際,縣衙門外喊聲頓起,百姓義憤填膺。
“大人,小民也有冤屈。”
“青天大老爺,您要為草民做主啊,我那苦命的女兒,如今已病的奄奄一息……”
“鄭偉龍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害死了多少良家女子。”
“老爺,我也要狀告……”
鄭大中眼中現出慌亂神色,鄭偉龍則嚇得臉色慘白,身體不禁渾身輕抖,嘴唇微微顫動,失去了血色。
李獻白沉下臉來,抓起驚堂木重重拍了下去,“肅靜,大堂之上,如此喧嘩,成何體統!”
鄭大中用乞求的目光望向李獻白,好聲道:“大人,此時堂下躁亂,不如暫且休堂,下官有話要說。”
李獻白卻未搭理鄭大中,朗聲道:“來人,將門外喊冤之人全部帶進來,本官倒要看看,他們是如何喊冤的。”
鄭大中腦袋“嗡”的一下,頓時預感到了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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