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雙姝各有願 兩心各得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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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時,顧府院中便傳來了整齊的操練聲音。
十多個家丁穿著青布短褂,正有模有樣地踢腿出拳,拳腳碰撞聲震得青磚地發顫。
裴三空背負雙手來回巡走,眼睛卻緊盯著這些少年家丁,手中的那根藤棍拖在地上,發出嘶嘶的聲響。
突然,一個家丁出拳時腳步沒站穩,踉蹌了一下。裴三空眼疾手快,手中藤棍輕輕一挑,點在了那家丁的膝蓋上,那家丁立馬穩住身形,羞愧地漲紅了臉。
“都給我認真點!若是連這點功夫都練不好,如何看家護院!”
裴三空厲聲喝著,家丁們聞言,個個咬緊牙關,更加賣力地操練起來。
與此同時,另一個院中也是一派熱鬧。
瑞麗吉一身水紅比甲,正握著丫鬟春桃的手調整掌型:“手指要並攏,像切豆腐似的……對了,就這樣劈下去。”
十幾個丫鬟圍成圈,跟著她學最簡單的雲手、劈掌,裙擺掃過青磚時帶起細碎塵土。
院中的“嘿哈”聲響的震天,引得幾個小丫鬟偷偷扒著月亮門框張望,瑞麗吉便笑著將她們喚回來:“專心些!咱們女兒家不比他們,練的是巧勁,遇著歹人能多喘口氣就好。”
而在前院,莊櫻正在精細地為顧衝整理衣衫。
“此去益州成婚,夫君要多多擔待她們,可莫要委屈了嵐兒倩兒。”
顧衝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娘子,她們二人未曾委屈於我,已然是幸事,我又豈能委屈她們。”
莊櫻盈笑道:“她們乃是習武之人,性子難免剛烈,待嫁入府中後,定會有所改變。”
“但願如此……”
謝雨軒緩步而入,輕聲道:“夫君,隨車物品我已備好,此乃聘禮詳單,請夫君過目。”
顧衝緩緩擺手道:“不必,娘子所備,我自是放心的。”
莊櫻輕聲催促:“夫君,早些上路吧,免得兩位妹妹等得心急。”
顧衝看看莊櫻,又看了看謝雨軒,輕輕頷首:“兩位娘子,你們在家中不可過度操勞,我此去多則月餘,快則二十日便會歸來。”
兩女輕點秀首,眉目含情,依依不舍地送別顧衝。
顧府門外,首尾相連依次停放著五輛馬車,隻第一輛留待顧衝乘坐,其餘四輛所載皆是聘禮。
勾小倩身著青色玄衣,輕撫馬首,回眸間,兩個淺淺的酒窩漾出一抹難以言喻的風情。
唐嵐則依舊一身黑衣,發髻高聳,長發束在腦後,顯得英姿颯爽。
“兩位妹妹,路上小心,定要護得夫君周全。”
謝雨軒細細叮囑,唐嵐與勾小倩抱拳施禮:“姐姐放心,我們這就啟程了。”
莊櫻點頭道:“好,多多保重,早些歸來。”
車隊緩行,顧衝揮揮手,再次踏上了娶妻之路。
蜀中唐門,此時早已張燈結彩。
山門處貼上了大紅的“囍”字,門柱上掛滿了紅綢,隨風搖曳。寨子裏的紅燈籠高掛,將石板路照得通紅。後山的竹林,蒼翠的竹子上係了紅絲帶,在微風中輕輕飄動。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下,照在紅絲帶上,泛著喜慶的光芒。
繡樓上,兩間閨房窗明幾淨,窗前擺放著盛開的蘭花,散發著幽幽清香。丫鬟們進進出出,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將新做的嫁衣小心翼翼地掛在衣架上。
忽然間,山門外鑼鼓喧天,炮竹齊鳴,竟是雙龍會的兄弟抬著豬羊來到了唐門。
唐門山門大開,數十名身著青灰勁裝的唐門弟子分列兩側,手中油紙傘斜斜挑起,在山風中轉出青藍光暈。
為首的唐門門主唐壽天一身墨袍,袖中銀線若隱若現,見雙龍會總舵主勾雲龍翻身下馬,當即拱手笑道:“勾老英雄遠道而來,唐門蓬蓽生輝!”
勾雲龍身後十餘騎齊刷刷勒住韁繩,馬鞍旁兵器碰撞聲叮當作響。他朗聲回禮時,身後弟兄已紛紛下馬,玄色披風掃過石階上的青苔,帶起一串爽朗笑聲。
“哈哈,唐門主,老朽率雙龍會的兄弟,來給您道喜了。”
唐壽天也笑道:“勾老英雄,同喜同喜。如今這兩個丫頭共嫁一夫,日後咱們老哥倆可要經常走動嘍。”
“那是自然,今日我帶來了三十壇燒刀子!咱們不醉不歸!"
話音剛落,兩側唐門弟子已爆出低低喝彩,被唐壽天用眼風掃過,頓時斂聲靜氣,隻嘴角笑意更深。
山門前的銅鈴被風撞得亂響,混著馬蹄聲、笑語聲、兵器的摩擦聲,驚得崖邊老鬆上的灰雀撲棱棱飛起,在青黛色的山影裏劃出無數細碎黑點。
唐門與雙龍會相聚一起,把酒言歡,親如一家。可這勾小倩與唐嵐,卻為了一樁事情而起了爭執。
夜宿客棧之時,顧衝無意之間提及:“你們二人同時嫁於我,那誰為三夫人,誰又為四夫人呢?”
勾小倩搶著說道:“我略年長於嵐兒,自然視我為三夫人。”
唐嵐反駁道:“你不過年長我數月罷了,豈有僅以年歲定排序之理?櫻兒姐姐雖不及雨軒姐姐年長,不也居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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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兒姐姐先於雨軒姐姐嫁入顧家,自然做的大位。而你我成婚是在同一日,那便隻能按年歲而論。”
唐嵐心有不甘,繼續爭辯道:“依我之見,當以與公子相識之日而論,誰識之久遠,誰便當為長。”
勾小倩輕哼了一聲,賭氣將頭扭向一旁,她心知自己是在唐嵐之後結識的顧衝,又怎會同意?
顧衝心中暗暗叫苦,他就知道這兩個丫頭湊在一起,準不會消停。你看,自己不過是隨口一說,就起了紛爭。
話說她們尚未嫁入府中,便已針鋒相對,互不相讓。如此這般,他日嫁入府中,日後又豈能太平?
隨即,顧衝又想起來一件更為棘手的事情。
這新娘雖有兩人,可新郎卻隻有自己一個,那這洞房之夜,自己又應該去誰的房內呢?
以他對二人的了解,她們定然不會相讓,若成親之日兩人再起爭執,豈不鬧出來笑話。
但是很快,他便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顧衝搓了搓手,臉上擠出笑容,“你們也莫爭,不如就用抓鬮來定,如何?這樣最是公平,天意如此,誰也不能再怨懟。”
勾小倩與唐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甘,但也知道再爭下去隻會讓顧衝為難。
唐嵐先點了頭:“既然如此,那便抓鬮。”
勾小倩也哼了一聲:“好,就依你,我倒要看看,天意究竟站在哪邊。”
顧衝鬆了口氣,笑道:“你們等候在此,待我去寫紙鬮來。”
很快,顧衝返了回來,攤開手掌之時,兩個紙鬮已在掌心之中。
勾小倩剛欲伸手去抓,卻見顧衝將手掌攥起,“莫急,我還有一事。”
“還有何事?”
顧衝細細笑道:“無論你們誰抽到三夫人,那便是姐姐了,這姐姐自當讓著妹妹。故而在成親之日,洞房之夜便讓妹妹先與我共度,如此可好?”
此言一出,勾小倩與唐嵐皆是心頭一震,然所想卻大相徑庭。
勾小倩與顧衝早有夫妻之實,自是不會在意這洞房花燭之事,相較而言,這三夫人的名號於她更具吸引力。
然而唐嵐卻並非如此,她爭奪這三夫人的名號,無非是想和勾小倩一較高下罷了,於她而言,這洞房花燭才是她內心真正所期盼的。
可顧衝卻出了這個餿主意,她此時若反悔,豈不是在勾小倩麵前已輸了一回。
“一切聽從公子安排。”
勾小倩先應承下來,微揚下顎望向唐嵐,眼神中似有挑釁之意。
唐嵐咬著唇角,即便心裏不願卻也硬撐起臉麵:“好,便這樣定了。”
顧衝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緩緩攤開了掌心……
勾小倩盈盈一笑,兩頰漾開的兩個淺淺梨渦,像盛滿了春日清晨的露珠,盈盈水光裏透著幾分嬌憨。
“便讓嵐兒先選吧,免得稍後不如意,卻又怪得我搶了先機。”
唐嵐也不推辭,伸出纖纖玉手,猶豫了片刻,最終捏住一個紙鬮。
勾小倩緊隨其後,抓了剩下的那個。
唐嵐正欲打開紙鬮,卻被顧衝止住:“嵐兒,適才倩兒大度使你先抓,此番查看結果,你理應讓與倩兒先手。”
勾小倩會心一笑,隻當顧衝偏袒於她,小心翼翼地將紙鬮打開。
當她見到紙鬮上麵寫著“三夫人”三個字時,立時一聲歡呼,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將紙鬮展開給唐嵐看:“天意如此,嵐兒,你可服氣?”
唐嵐嘴唇動了動,臉頰變得微紅,最終還是低下了頭:“我服氣。”
顧衝朗聲道:“既然天意如此,那倩兒便是顧家三少夫人,嵐兒則是四少夫人,你們日後當和睦相處,莫要再為此等小事起爭執。”
唐嵐回到房內,強忍住內心的喜悅,隨手將紙鬮打開,卻見到上麵竟也寫著“三夫人”,她立時驚呆住了。
原來是顧衝暗中使了手腳,他早已看出唐嵐的心思,如此安排可使兩女各隨所願,皆大歡喜。
幾日後,車隊終於抵達唐門。
唐壽天與勾雲龍早已等候多日,聽聞顧衝到了,率眾人來到聚賢廳外迎候。
顧衝笑意濃濃,快步上前抱拳道:“顧衝拜見唐門主,勾老英雄。”
勾雲龍與唐壽天雙雙抱拳:“顧公子,七日之前便已收到書信,我等苦候多時,卻未見公子前來。”
顧衝笑道:“本應早來,隻是臨行之時城內發生了一起凶案,便耽擱了幾日。”
“哦?我還以為路上出了什麽岔子,無事便好,請進。”
唐壽天與勾雲龍閃身相請,顧衝微微點頭,左右不停與眾人打著招呼。
“船夫大哥,書生大哥,算命瞎子……唐渺兄弟,唐澈兄弟……”
眾人紛紛回禮,場麵熱鬧喜氣,倒是將兩位女主忘在了身後。
“父親……”
唐嵐輕聲喚著,唐壽天微微頷首:“嵐兒,你與倩兒姑娘去繡樓查看一番,若有不滿意之處,盡管直言。”
勾雲龍捋著胡須笑道:“倩兒,唐門主已將你們婚房布置妥當,還不快些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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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小倩笑眼彎彎,“倩兒謝過唐伯父。”
“無需多禮,哈哈……”
唐壽天跟著大笑起來,勾小倩與唐嵐對視一眼,兩人施禮過後,先行離去。
眾人邁入聚賢廳,唐壽天端坐於主位之上,其下首左右兩側,勾雲龍與顧衝分坐兩旁,其餘眾兄弟依序而坐,竟將聚賢廳內坐得滿滿當當。
“顧公子,我唐門早已準備妥當,隻等你來商議,這新婚吉時定在何日為好?”
顧衝將目光望向了算命瞎子呂不準,“呂大哥,最近可有良辰吉日啊?”
算命瞎子呂不準嘿嘿一笑:“顧公子,眼下倒是有個好日子,便是後日。”
“後日,是何時日?”
“四月二十八,乃是藥王節,這日天下百姓得藥王庇護,可逢凶化吉,無病無災。”
顧衝撇嘴一笑,隨即點頭道:“那便依你所說,將婚時定在後日。”
唐壽天嗬笑道:“甚好,甚好……”
夜色已濃,唐門內卻依舊人聲鼎沸。
紅燈籠懸在廊簷下,光透過酒液在木桌上淌成金河,混著醬肘子的油香與新釀米酒的清冽氣。
“五魁首啊——六六大順!”
船夫於會水拍著桌子起身,拇指與食指捏成劍訣,酒液順著他揚起的手腕潑出弧線。對麵的唐瀟被酒氣熏得直眨眼,卻仍梗著脖子喊:“七個巧!輸了的罰三杯!”
銀酒壺與粗瓷碗撞出脆響,時而如碎玉墜盤,時而因滿溢的酒液變得沉悶。前來幫忙的姑娘們提著食盒穿梭其間,裙擺掃過鏢師搭在凳腿上的腳,惹得一陣哄笑。
席上的老鏢師摘下腰間酒葫蘆,對著月亮抿了口,酒液順著花白胡子滴進胸襟。
他眯眼瞧著中央那桌猜拳正酣的年輕人,忽然將葫蘆往桌上一頓:“都莫吵!聽我這老骨頭說句話……”
話未說完,便被新一波“三星照……四季財”的喊聲吞沒,倒引得自己先笑出了淚花。
夜風卷著四季桂花香掠過,將滿場喧囂揉成一團暖烘烘的霧,連牆角打盹的黃狗都支棱起耳朵,尾巴在青磚地上掃出細碎的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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