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1章 無畏擒龍(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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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杏葉鋪滿青石板的時候,吳山居像被撒了層碎金。扇形的葉片在風裏打著旋兒落下,踩上去沙沙作響,把涼棚下的石桌都蓋了層薄毯。吳畏蹲在銀杏樹下,看張起靈把葉片掃進竹筐,銀發被陽光照得透亮,像落了層早霜。
    “念安要去參加物理競賽,”吳畏撿起片完整的葉子,夾進書裏當書簽,“陽陽說要陪她去,隊裏給的年假不用白不用,還說要帶我們去看新修的體育館——玻璃幕牆的,說是從上麵能看見整個西湖。”
    張起靈直起身,竹筐裏的銀杏葉已經堆成小山:“吳邪說要拍‘四季輪回’係列,就差這組秋日鏡頭,讓你穿那件墨色的長衫。”他從晾衣繩上取下剛曬好的圍巾,是念安織的,灰藍色的線裏摻著幾縷金黃,像把銀杏葉紡進了毛線。
    “不去。”吳畏想起上次拍“金葵向陽”,吳邪非要他站在花田裏舉著向日葵,結果花粉沾了滿身,回家洗了三遍才幹淨,“要拍讓他自己拍,我忙著給新來的鴿子搭窩。”
    鴿窩是陽陽的爸爸幫忙做的,掛在銀杏樹的粗枝上,木頭搭的架子,稻草鋪的底,還開了個圓洞當出入口,像個懸在半空的小木屋。李鐵柱家的小孫女送了對信鴿,說是“讓爺爺奶奶能收到遠方的信”,此刻正蹲在窩邊,歪著頭打量院子,咕咕的叫聲混著銀杏葉的沙沙聲,像支溫柔的秋歌。
    院門外傳來自行車鈴響,念安穿著校服裙,後座載著陽陽,兩人都裹著厚外套,圍巾繞了好幾圈。念安跳下車時差點踩著銀杏葉滑倒,陽陽伸手扶了一把,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麒麟叔叔!鳳凰叔叔!我帶了桂花糕,用今年新收的桂花做的!”
    陽陽比去年又高了些,肩膀寬得能把念安的書包整個遮住,運動服袖口磨出了毛邊,卻洗得幹幹淨淨。他把保溫桶往石桌上一放,從背包裏掏出個相框:“這是隊裏拍的合照,小隊員們非要讓我帶給您看,說‘師爺的照片得擺在訓練館最顯眼的地方’。”
    相框裏的陽陽站在隊員中間,穿著教練服,手裏舉著獎杯,身後的背景牆上貼著張泛黃的照片——正是多年前張起靈在院子裏教他摔跤的樣子,銀杏葉落了滿身。
    吳邪扛著相機跑來,鏡頭上纏著圈銀杏枝:“我要拍‘銀杏寄情’!”他指揮著眾人站好,“小哥站中間,吳畏你蹲在旁邊撿葉子,念安和陽陽就靠在銀杏樹上——對,就這個姿勢,像幅老畫!”
    他小侄子拖著畫架跟在後麵,畫布上已經畫了半棵銀杏樹,枝椏間畫著幾個小人:“我要把鴿子畫進去!還要畫鳳凰叔叔的書,麒麟叔叔的竹筐,念安姐姐的圍巾飄起來!”
    霍秀秀和小花提著食盒進來,裏麵是剛燉的銀杏雞湯,湯色清亮,飄著幾片銀杏葉,像浮著的小金船。“我媽說秋天喝這個最養人,”霍秀秀給每人盛了一碗,“特意放了枸杞和紅棗,補補氣血。”
    念安捧著碗湯,小口小口地喝,眼睛卻瞟著陽陽手裏的桂花糕:“你嚐嚐這個,比我上次做的甜。”她用勺子挖了一塊遞過去,桂花粉沾在陽陽的鼻尖,引得她笑得直不起腰。
    陽陽也不擦,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說:“比隊裏食堂的甜點強多了——他們做的桂花糕跟啃肥皂似的。”
    李鐵柱的雙胞胎穿著西裝進來,領帶打得筆直,手裏提著個公文包——兩人現在是體育管理部門的幹部,負責青少年訓練。哥哥把公文包往石桌上一放,掏出個紅本本:“叔,我們申請了個非遺項目,把您教的那些摔跤技巧編了教材,以後能進體育課了!”
    紅本本上的標題寫著《傳統摔跤與現代體能訓練融合研究》,扉頁印著張起靈的照片,還是多年前在玉米堆旁的樣子,手裏拿著根玉米稈當教具。
    “這得謝謝您倆,”弟弟給張起靈倒了杯茶,“當年您說‘力要藏,勁要活’,我們琢磨了十年才明白,現在教給小隊員,個個進步都快。”
    張起靈接過紅本本,指尖撫過扉頁的照片,沒說話,隻是把剛曬好的銀杏茶推過去:“泡水喝,降血脂。”
    中午的飯擺在涼棚下,銀杏雞湯的鮮,桂花糕的甜,還有李鐵柱媳婦送來的鐵鍋燉大鵝,混著空氣裏的木葉香,像把整個秋天的暖都裝進了胃裏。念安給張起靈夾著去了骨的鵝肉,陽陽則默默把桂花糕上的紅棗挑出來——他知道吳畏牙口不好,不愛吃硬的。
    “說起來,”李鐵柱喝著自釀的米酒,臉紅撲撲的,“下個月社區搞敬老活動,讓我問問,能不能在院子裏辦?就請街坊鄰居來喝喝茶,看看孩子們表演摔跤,您倆也當回評委,給孩子們打打分。”
    “當然行。”吳畏笑著說,“讓陽陽帶他的小隊員來,正好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麽叫‘守穩’——比在訓練館裏練著實在。”
    陽陽放下筷子,眼睛亮起來:“我讓他們把‘守穩’木牌的拓片帶去,貼在訓練服上,就像當年我比賽時那樣。”
    下午,眾人一起做銀杏書簽。念安用丙烯顏料在葉片上畫星空,藍紫色的顏料暈染開來,像把銀河鋪在了葉麵上;陽陽則用刻刀在背麵刻字,“念安”兩個字刻得格外輕,生怕劃破了葉脈;吳邪的小侄子在葉子上鑽了個小孔,串上紅繩,說是“能當護身符”。
    張起靈坐在石桌旁,用清漆給書簽上光。他的動作比去年慢了些,手腕偶爾會輕輕發顫,但塗漆的刷子卻穩得很,清漆在葉片上流淌成均勻的薄膜,像給歲月裹了層保鮮膜。
    “您這手藝,比博物館的修複師還厲害。”陽陽湊過來看,眼裏滿是佩服,“我們隊裏的獎杯掉了塊漆,找了好幾個師傅都修不好,您有空給看看?”
    張起靈點點頭,把上好漆的書簽放在竹匾裏晾曬,陽光透過清漆,把葉片的紋路映得格外清晰,像幅微縮的地圖。
    夕陽把銀杏葉染成琥珀色時,鴿窩裏的信鴿突然咕咕叫著飛起來,翅膀掃過銀杏枝,帶落一片金雨。陽陽的小隊員們舉著拓片跑來,訓練服上的“守穩”二字在餘暉裏閃閃發亮:“陽陽教練!我們把動作練熟了!給師爺表演一個!”
    孩子們在院子裏排好隊,踢腿、推手、轉身,一招一式都帶著張起靈教的影子。最小的那個孩子才八歲,做“纏絲勁”時差點摔倒,陽陽伸手扶了一把,像當年張起靈扶他那樣:“別怕,力是圓的,順著勁兒走。”
    張起靈坐在竹椅上,慢慢喝著茶,目光落在孩子們身上,嘴角噙著絲淺淡的笑意。吳畏知道,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是這樣一個秋日,陽陽第一次在院子裏摔得鼻青臉腫,卻咬著牙不肯哭,爬起來還要再試一次。
    夜幕降臨時,銀杏葉還在簌簌落著。陽陽的小隊員們抱著書簽蹦蹦跳跳地走了,說明天還要來學新動作。念安把刻好的書簽塞進陽陽手裏,背麵除了名字,還刻了個小小的箭頭,指著西湖的方向。
    “物理競賽結束,”念安輕聲說,“我們去體育館頂樓看日落吧,聽說能看見銀杏葉落滿整個院子,像條金色的河。”
    陽陽握緊書簽,指尖都泛白了,重重“嗯”了一聲。
    吳畏靠在張起靈肩上,看他把晾幹的書簽收進木盒。盒子裏已經裝了滿滿一盒,有油菜花做的,有桂花做的,還有去年的葡萄葉——每片葉子上都記著日子,像本寫滿了故事的日曆。
    “明天,”吳畏輕聲說,“把鴿籠再加固加固,天冷了,別讓鴿子凍著。”
    “好。”張起靈點頭,目光落在涼棚下的石桌上,那裏還放著陽陽帶來的合照,相框邊緣沾著片銀杏葉,像特意留的紀念。
    “再給孩子們準備點熱飲,”吳畏繼續說,“用今年的桂花和去年的陳皮,煮點甜湯,敬老活動那天讓大家暖暖手。”
    “好。”
    風卷著銀杏葉掠過青石板,帶著清冽的木葉香,拂過木盒裏的書簽,拂過兩個交握的手掌,拂過石桌上的合照。吳畏知道,故事還在繼續——明天會有新的鴿子住進窩裏,後天會有新的拓片貼在訓練服上,物理競賽的獎狀會和獎杯一起擺在博古架上,敬老活動的笑聲會漫過院牆,而他和張起靈,會守著這滿院的金葉,守著這飄著茶香的涼棚,看著孩子們的身影在銀杏樹下越長越高,把每個平凡的日子,都過成能夾進書頁的模樣,像這片片銀杏,雖會落下,卻永遠金黃。
    信鴿突然從窩裏探出頭,咕咕叫了兩聲,翅膀上還沾著片銀杏葉。吳邪的相機還在運轉,鏡頭對著漸漸暗下來的天空,那裏有顆星亮得格外早,像誰在天上,也掛了片會發光的銀杏葉,照著這院子裏,永遠未完的故事。
    臘梅開得最盛的時候,吳山居的院子像落了場細碎的香雪。鵝黃色的花苞頂著薄霜,在寒風裏微微顫動,暗香卻穿透冷意,絲絲縷縷鑽進窗縫,和暖爐裏的炭火香纏在一起,成了冬日裏最讓人踏實的味道。吳畏坐在爐邊,看張起靈用銀簪撥弄炭火,火星濺在爐壁上,映得他鬢角的白發泛著銀光。
    “念安拿了物理競賽金獎,”吳畏翻著手裏的相冊,指尖劃過念安領獎的照片——她穿著白襯衫,站在領獎台上,手裏舉著獎杯,身後的背景板上寫著“全國青少年科技創新大賽”,“陽陽說要給她辦個慶功宴,就在李鐵柱的菜館,包了最大的包間,還說要請當年教過他的老師傅都來。”
    張起靈從爐邊拿起個烤得焦黑的紅薯,用帕子包著遞給吳畏:“嚐嚐。”焦脆的皮一掰就開,金黃的瓤冒著熱氣,甜香混著炭火的味道,像把整個冬天的暖都捂在了手裏。
    吳畏咬了一大口,燙得直吸氣:“比上次的甜。”他瞥見窗台上的臘梅,枝椏上係著個紅繩結,是陽陽去年係的,說是“給梅花係個安全帶”,“那丫頭現在跟個小大人似的,說以後想考浙大的物理係,離咱們近,周末能回院子裏住。”
    “好。”張起靈點頭,從櫃裏拿出個錫罐,裏麵裝著陽陽寄來的雪菊,說是“昆侖山的特產,泡著喝能降血壓”。他往紫砂壺裏放了些,沸水衝下去,茶湯立刻變成琥珀色,香氣清冽得像雪後初晴的山風。
    院門外傳來汽車喇叭聲,陽陽開著輛越野車進來,車身上還沾著雪粒。他穿著件黑色羽絨服,戴著毛線帽,眉眼間褪去了少年氣,倒有幾分張起靈的沉靜。念安坐在副駕駛,穿著件米白色的大衣,圍巾上繡著朵臘梅,是她自己繡的,針腳歪歪扭扭,卻格外認真。
    “麒麟叔叔!鳳凰叔叔!”念安跳下車,圍巾滑到肩上,露出凍得通紅的臉頰,“我帶了獎杯回來!比陽陽的奧運金牌還亮!”
    陽陽打開後備箱,搬出個半人高的水晶獎杯,底座上刻著“全國總冠軍”:“這是念安的‘軍功章’,得擺在正廳最顯眼的地方,比我的金牌氣派。”
    張起靈接過獎杯,指尖撫過冰涼的水晶,突然發現底座刻著行小字——“獻給吳山居的冬天”,是用刻刀細細鑿的,筆跡和當年陽陽刻在木柵欄上的“陽”字如出一轍。
    吳邪踩著滑板進來,懷裏抱著個巨大的攝像機,鏡頭上纏著圈紅綢帶:“我要拍‘冬韻飄香’特輯!”他把機器架在三腳架上,對著臘梅樹連拍,“這組素材要拿去做紀錄片的片頭,就用這股暗香當背景音——比任何配樂都動人!”
    他小侄子已經長成半大的少年,背著畫板站在梅樹下,畫布上的臘梅已經畫得有模有樣,枝椏間畫著兩個老人:“鳳凰叔叔坐在爐邊喝茶,麒麟叔叔站在梅樹下,雪花落在頭發上,像撒了把糖霜。”
    霍秀秀和小花來了,提著個食盒,裏麵是剛燉的羊肉湯,湯色乳白,飄著翠綠的蔥花和鮮紅的枸杞。“我媽說這湯得用羊腿骨燉三個時辰,”霍秀秀給每人盛了一碗,“特意多加了當歸和黃芪,補氣血,你們這個年紀喝正好。”
    念安捧著碗湯,非要喂陽陽喝,勺子裏的湯灑了他一身,兩人卻笑得前仰後合。陽陽也不惱,拿出帕子給她擦嘴角,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你看你,”他捏了捏念安的臉頰,“喝湯都跟小貓似的,沾得滿臉都是。”
    “要你管。”念安嘴硬,卻把碗裏的羊腿肉都夾給了他,“多吃點,你最近帶隊員訓練,都瘦了。”
    李鐵柱的雙胞胎穿著西裝進來,手裏拿著份文件,是關於“傳統摔跤文化傳承基地”的批複。“叔,我們把基地設在這院子裏了,”哥哥指著文件上的紅章,“下個月掛牌,到時候請您剪彩,就用您當年教我們的那把銅剪。”
    那把銅剪現在掛在正廳的牆上,是陽陽的爸爸給修的,還在柄上刻了“守穩”二字,銅綠裏透著暗紅,像浸過歲月的酒。
    “說起來,”弟弟看著張起靈,眼裏帶著敬意,“我們帶的小隊員裏,有個孩子跟您年輕時特別像,話少,但是悟性高,上次教他‘纏絲勁’,看一遍就會了,就是性子急,得讓您好好教教‘穩’字。”
    張起靈從櫃裏拿出個布包,裏麵是曬幹的臘梅花和雪菊:“泡茶喝,安神。”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下周讓他來。”
    中午的飯擺在暖爐邊,羊肉湯的鮮,烤紅薯的甜,還有霍秀秀帶來的紅糖糍粑,混著空氣裏的臘梅香,像把整個冬天的暖都裝進了胃裏。念安給張起靈夾著去了骨的羊肉,陽陽則把糍粑上的黃豆粉抖勻了遞給吳畏——他知道吳畏牙口不好,喜歡吃軟的。
    “慶功宴定在後天,”陽陽喝著湯,語氣裏帶著期待,“我讓隊員們排練了個節目,把當年您教我的動作串起來,編成個小短劇,名字就叫‘銀杏樹下’。”
    “還得加段臘梅,”念安搶著說,“我來演送花的小姑娘,就像小時候給麒麟叔叔送臘梅花那樣。”
    下午,眾人一起做臘梅書簽。念安用透明膠帶把花瓣粘在硬卡紙上,再用金色的馬克筆描邊,像給花瓣鍍了層金;陽陽則在背麵刻字,“功不唐捐”四個字刻得格外用力,刻痕裏還嵌著點梅香;吳邪的小侄子在書簽上畫了個暖爐,爐邊坐著兩個小人,手裏捧著茶杯,旁邊寫著“冬暖”。
    張起靈坐在爐邊,用清漆給書簽上光。他的動作比去年慢了些,手腕偶爾會輕輕發顫,但塗漆的刷子卻穩得很,清漆在花瓣上流淌成均勻的薄膜,像給時光裹了層保鮮膜。
    “您這手藝,”陽陽湊過來看,眼裏滿是佩服,“比博物館的修複師還厲害。我那個奧運金牌的底座掉了塊漆,找了好多人都修不好,您有空給看看?”
    張起靈點點頭,把上好漆的書簽放在竹匾裏晾曬,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上麵,臘梅的黃,雪菊的白,在光影裏像幅流動的畫。
    夕陽把雪地染成金紅色時,陽陽的小隊員們踩著雪來了,每人手裏都捧著束臘梅,凍得通紅的臉上帶著笑:“陽陽教練說師爺家的臘梅最香,我們來討點福氣!”
    孩子們在院子裏排好隊,給張起靈和吳畏鞠躬,然後圍著暖爐聽陽陽講當年的故事——講他怎麽在院子裏摔了無數跤,講張起靈怎麽用玉米稈教他卸力,講吳畏怎麽用烤紅薯獎勵他進步。最小的那個孩子突然問:“師爺,‘守穩’是不是就是摔倒了也能笑著爬起來?”
    張起靈看了看吳畏,兩人相視一笑。吳畏摸了摸孩子的頭:“不止,是就算站得穩,也知道腳下的路是怎麽來的。”
    夜幕降臨時,雪又下了起來,細碎的雪花落在臘梅上,像給花朵鑲了層銀邊。陽陽要帶隊員回隊裏了,臨走前把念安的獎杯放在正廳的博古架上,和他的奧運金牌、李鐵柱雙胞胎的獎牌擺在一起,水晶的光芒映著銅剪的暗紅,像串被歲月串起的珠子。
    “下周我帶那個孩子來,”陽陽看著張起靈,眼神亮得像爐裏的炭火,“您可得好好教教他。”
    張起靈點點頭,從窗台上剪下枝開得最盛的臘梅,遞給陽陽:“插在訓練館,香得久。”
    念安突然跑回屋,拿出個繡著麒麟的護身符,塞進那個像張起靈的孩子手裏:“我繡的,跟當年給陽陽的那個一樣,能帶來好運。”
    孩子攥緊護身符,重重地點了點頭,小臉上帶著和年齡不符的認真。
    院子裏漸漸安靜下來,隻有暖爐裏的炭火偶爾“劈啪”響,和窗外的落雪聲交織在一起。吳畏靠在張起靈肩上,看他在竹簡上畫臘梅,筆尖沾著墨,在竹片上勾勒出遒勁的枝椏,花苞的線條卻格外柔和,像怕碰碎了似的。
    “明天,”吳畏輕聲說,“把臘梅剪幾枝插瓶,放暖爐邊,香得更久。”
    “好。”張起靈點頭,目光落在博古架上的獎杯,水晶折射的光映在雪地上,像條流動的星河。
    “再給那個孩子準備點烤紅薯,”吳畏繼續說,“就像當年給陽陽準備的那樣,熱乎的,能暖手。”
    “好。”
    風卷著雪花撲在窗上,留下蜿蜒的水痕,像幅流動的畫。爐裏的炭火還在燃燒,烤紅薯的甜香混著臘梅的清冽,在空氣裏彌漫。吳畏知道,故事還在繼續——明天會有新的臘梅綻放,後天會有新的孩子站在院子裏,掛牌儀式的鞭炮聲會在初春響起,訓練館的臘梅會香滿整個冬天,而他和張起靈,會守著這暖爐,守著這滿院的暗香,看著雪花覆蓋又融化,看著孩子們在摔打中長出筋骨,把每個平凡的日子,都過成等待花開的模樣,直到臘梅落滿整個院子,直到歲月把所有的故事都釀成梅香,在風裏,在雪裏,在每個來尋暖的人心裏,輕輕飄蕩。
    雪越下越大,把銀杏樹下的鴿窩蓋成了個小小的雪團,信鴿在窩裏咕咕叫著,像在說這冬夜的暖。吳邪的攝像機還在運轉,記錄著雪花的飄落,記錄著暖爐的跳動,記錄著念安悄悄插在陽陽車上的臘梅,也記錄著兩個老人肩頭相依的剪影,在燈光裏,像株永遠守著歲月的老根,紮在這片土地上,紮在每個未完待續的故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