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6章 有我無敵(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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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煙槍死在子時三刻,喉嚨裏卡著半枚鏽跡斑斑的青銅鈴舌,眼睛瞪得像廟裏的判官,直勾勾盯著房梁上那道新裂的縫隙。我趕到時,他那間堆滿古董贗品的小破屋正飄著一股怪味,像陳年的黴味混著燒艾草的腥氣,牆角的銅盆裏還剩半截沒燒完的黃紙,上麵畫著歪歪扭扭的符號,墨跡黑得發藍。
“這老東西,八成是動了不該動的念想。”王瞎子用拐杖敲了敲地麵,他那雙渾濁的眼珠子雖然看不見,卻比誰都精,“昨兒後半夜,我聽見他屋裏有鈴鐺響,不是正經鈴鐺聲,像是……像是從墳裏爬出來的。”
我掰開老煙槍僵硬的嘴,那半枚鈴舌卡在喉頭,鏽色裏透著點暗紅,像是染過血。這玩意兒我見過類似的,去年在潘家園收過一個破損的青銅鈴鐺,販子說出自秦嶺深處的一座荒墳,鈴鐺壁上刻著一模一樣的雲雷紋,隻是沒這枚邪性——指尖剛碰到,就覺得一陣刺骨的涼,順著骨頭縫往裏鑽。
“他前天跟我念叨過,說在秦嶺找著個‘響墳’。”我把鈴舌小心取出來,用紙巾包好塞進兜裏,“說那墳邪門得很,白天看著就是個土堆,到了夜裏能聽見鈴鐺響,順著聲音找過去,墳頭會自己裂開道縫。”
王瞎子突然哆嗦了一下,拐杖在地上戳得咚咚響“響墳?那是養‘聽差’的地方!老輩人說,有些盜墓賊拿活人殉葬,再灌上水銀,死者怨氣不散,就成了守墳的聽差,鈴鐺一響,是在跟墳裏的主兒報信呢!”
正說著,院門外突然刮起陣陰風,吹得窗戶紙嘩嘩作響。我回頭看了眼老煙槍的屍體,不知何時,他那雙圓睜的眼睛裏竟蒙上了層白霜,像是被人用什麽東西糊住了。王瞎子摸索著往供桌上摸香,手指剛碰到香爐,就“哎喲”一聲縮回手,掌心紅了一片,像是被燙到了。
“不對勁,他不是自然死的。”我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往外看,胡同裏空蕩蕩的,隻有盞昏黃的路燈在風裏搖晃,“這屋裏有東西進來過,你聞見沒有?除了黴味,還有點土腥氣,跟剛挖開的墳土一個味。”
王瞎子掏出個黑布包,哆嗦著解開,裏麵是塊巴掌大的羅盤,指針瘋了似的轉圈,撞得銅殼子叮當作響。“羅盤亂轉,是有不幹淨的東西在附近。”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老煙槍肯定是把那響墳的東西帶回來了,這是被纏上了!”
我蹲下身檢查老煙槍的屍體,發現他後頸上有個淡紫色的印子,像被什麽東西吸過血。再往下看,他褲腳沾著些潮濕的黑土,土粒裏混著幾根灰白色的細毛,不是野獸的,倒像是某種禽類的羽毛。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件事——老煙槍說過,那響墳周圍有種怪鳥,羽毛是白的,卻長著黑色的爪子,叫聲像鈴鐺響。
“他把聽差引來了。”我站起身,突然覺得後頸一涼,像是有人在背後吹氣,“這鈴舌得送回去,不然咱們倆都得跟著遭殃。”
王瞎子臉都白了“回秦嶺?那地方進去容易出來難!再說,你知道他說的響墳具體在哪兒?”
我從老煙槍的褲兜裏摸出個皺巴巴的筆記本,最後一頁畫著張潦草的地圖,標注著秦嶺深處的一個地名——黑風口。旁邊還寫著行小字“寅時三刻,聽差換班,此時入墳,可得‘龍涎’。”
“龍涎?”王瞎子湊過來,雖然看不見,耳朵卻支棱著,“難道那墳裏埋的是王侯?傳說龍涎是帝王墓裏的寶貝,能保屍體不腐,還能驅邪避穢……”
我沒心思聽他念叨,指尖在地圖上劃過黑風口的位置,心裏隱約覺得不對勁。老煙槍這人雖說貪心,但膽子小得很,從沒敢碰過太邪門的鬥,這次突然敢去闖響墳,肯定不止為了龍涎。而且他筆記本裏畫的路線,繞開了所有常走的山路,專門往險處鑽,像是在躲避什麽。
“明兒一早就動身。”我把筆記本揣好,又看了眼老煙槍的屍體,“得把他也帶上,按老規矩,死在外麵的人,得歸葬到出事的地方,不然魂魄不安生。”
王瞎子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隻是羅盤上的指針轉得更急了,仿佛在預警著什麽。後半夜,我守在屋裏,總聽見牆角有細碎的響動,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牆。借著手機光照過去,牆麵完好無損,隻有老煙槍平時堆雜物的角落,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土堆,跟墳頭似的,上麵還插著根沒燒完的香。
第二天一早,我雇了輛車,拉著老煙槍的屍體和王瞎子往秦嶺趕。車過子午峪的時候,天突然陰了下來,原本晴朗的天空被厚厚的烏雲蓋住,連太陽都看不見了。司機是個本地人,聽說我們要去黑風口,臉立刻沉了下來,說那地方是禁地,進去的人沒一個能活著出來。
“前幾年有幫年輕人不信邪,帶著裝備進去探險,結果全失蹤了。”司機往窗外吐了口煙,“搜救隊找了半個月,隻在黑風口的崖下發現個背包,裏麵的東西都在,就是人沒了,背包上還沾著幾根白羽毛,跟你們說的怪鳥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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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瞎子在後排突然開口“那些人是不是也聽見鈴鐺響了?”
司機愣了下,點頭道“還真被你說中了!有個放羊的老漢說,那幾天夜裏總聽見黑風口那邊有鈴鐺響,響一陣停一陣,像是在跟誰打招呼。”
車越往山裏走,路越難走,最後索性開不進去了,我們付了錢,雇了兩個挑夫,抬著老煙槍的屍體,深一腳淺一腳往黑風口挪。山裏的霧氣很大,能見度不到五米,走在前麵的挑夫突然“哎喲”一聲,腳下一滑差點摔倒,手裏的扁擔掉在地上,滾出老遠。
“怎麽了?”我走過去,看見地上有灘暗紅色的液體,像是血,旁邊還有幾根散落的白羽毛。
挑夫臉都白了,指著前麵霧氣裏的一塊巨石“剛……剛才有個白影子從石頭後麵閃過去,跑得飛快,還掉了幾根毛……”
王瞎子突然舉起羅盤,指針指著巨石的方向,抖得像篩糠。“是聽差!”他聲音都變了,“它跟著咱們呢!老煙槍帶出來的鈴舌,就是引路的記號!”
我摸出那半枚鈴舌,果然,原本冰涼的金屬此刻竟有些發燙,上麵的鏽跡像是活了過來,順著紋路慢慢蠕動。這時候霧氣裏突然傳來陣鈴鐺聲,叮鈴叮鈴的,不遠不近,像是在前麵引路。
“不能跟著聲音走!”王瞎子拽住我,“聽差在引咱們往墳裏鑽呢!老規矩,遇著響墳,得往鈴鐺聲的反方向走,那才是生路!”
可那兩個挑夫像是被勾了魂,直勾勾地朝著鈴鐺聲的方向走,嘴裏還哼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我過去想拽住他們,剛碰到其中一個的胳膊,就覺得他皮膚冰涼,像塊石頭,後頸上同樣有個淡紫色的印子,跟老煙槍的一模一樣。
“壞了,他們被盯上了。”我心裏一沉,從包裏掏出張黃符,是出發前在廟裏求的,往挑夫額頭上一貼,那挑夫“啊”地叫了一聲,渾身一哆嗦,眼神清明了些。
“快走!這地方不能待!”我推了他一把,又去救另一個挑夫,可剛走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撲通”一聲,回頭一看,王瞎子倒在地上,羅盤摔在一邊,指針已經斷了。
“他……他被聽差拍了肩!”清醒的挑夫指著王瞎子的後背,臉色慘白,“老輩人說,聽差拍肩是勾魂呢,被拍著的人活不過三天!”
我扶起王瞎子,他後頸上果然也多了個紫印,呼吸微弱,嘴唇發青。這時候霧氣裏的鈴鐺聲越來越響,像是就在耳邊,我突然發現,那聲音不是從一個方向傳來的,而是四麵八方都有,像是被無數個鈴鐺包圍了。
“把老煙槍的屍體抬過來!”我衝挑夫喊,“聽差是衝著他來的,把屍體放下,咱們快走!”
挑夫哆哆嗦嗦地把屍體放在地上,剛鬆開手,就見老煙槍的屍體突然動了一下,手指蜷了蜷,像是要抓什麽東西。我心裏咯噔一下,剛想過去看,就見霧氣裏飄過來無數白色的羽毛,打著旋兒落在屍體周圍,像是在圍什麽東西。
“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拽起王瞎子,又拉著那個挑夫往反方向跑,身後的鈴鐺聲突然變得尖銳,像是在發怒。跑了約莫十幾分鍾,霧氣漸漸散了些,隱約能看見前麵有片林子,林子裏立著塊歪歪斜斜的石碑,上麵刻著兩個模糊的字“聽墳”。
“到地方了。”王瞎子緩過點氣,聲音虛弱,“這不是響墳,是聽墳,專門養聽差的地方,石碑後麵就是入口。”
我扶著他走到石碑後,果然看見地麵上有道裂縫,寬約半米,深不見底,裏麵黑黢黢的,隱約能聽見風聲,像是有人在底下喘氣。裂縫邊緣的土是新翻的,還沾著些潮濕的黏液,聞著有點腥,像是某種動物的分泌物。
“老煙槍說的龍涎,可能就在這裏麵。”我從包裏摸出登山繩,係在旁邊一棵老樹上,“但咱們得先救你,我記得書上說,聽差拍肩的印子,用墳裏的‘鎮物’能解。”
王瞎子搖搖頭“鎮物就是那鈴鐺,可鈴鐺是聽差的命門,動了它,咱們就全成了聽差的替身……”
話沒說完,裂縫裏突然傳來陣鈴鐺響,比剛才的聲音更清晰,還夾雜著些細碎的腳步聲,像是有什麽東西正順著裂縫往上爬。我往裂縫裏照了照,光柱底下,隱約能看見些灰白色的影子在蠕動,像是人的胳膊,卻又長著羽毛,指甲烏黑,在岩壁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是聽差!它們上來了!”挑夫嚇得腿都軟了,癱坐在地上。
我把王瞎子往樹後推了推,從包裏掏出把工兵鏟,又摸出那半枚鈴舌。奇怪的是,這時候鈴舌不再發燙,反而變得冰涼,上麵的鏽跡退去不少,露出底下刻著的一行小字“庚辰年,三月初三,生人勿入。”
庚辰年,正好是老煙槍的本命年。我心裏突然明白了,這響墳不是誰都能進的,得是特定年份出生的人當“祭品”,老煙槍肯定是被人騙了,以為能撈著好處,其實是成了別人的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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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縫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有個白影已經爬到了裂口處,腦袋歪著,脖子上掛著個青銅鈴鐺,正是老煙槍說的那種怪鳥——不對,那不是鳥,是個人形的東西,渾身長滿白羽毛,臉卻是青灰色的,眼睛是兩個黑洞,正死死盯著我們。
“把鈴舌扔下去!”王瞎子突然喊道,“它要的是這個!扔下去能暫時穩住它!”
我咬咬牙,把鈴舌往裂縫裏一扔,隻聽“當啷”一聲,鈴鐺響了,那白影突然停住不動,腦袋慢慢轉向裂縫深處,像是在聽什麽指令。趁這功夫,我拽起王瞎子和挑夫就往林子深處跑,身後的鈴鐺聲追了過來,卻沒再靠近,像是被什麽東西擋住了。
跑到林子盡頭,發現有座廢棄的山神廟,廟門半掩著,裏麵積滿了灰塵。我們躲進去,關上門,才總算鬆了口氣。王瞎子靠在牆角,後頸的紫印越來越深,呼吸也越來越弱。我在廟裏翻了翻,發現供桌底下有個破木箱,打開一看,裏麵裝著些破舊的法器,還有本線裝書,封麵上寫著《秦嶺異聞錄》。
翻開書,裏麵記載著關於聽墳的事說這墳是明代一個藩王所建,藩王晚年信奉邪術,用活人煉聽差,埋在墳裏守著他的陪葬品。聽差怕雞鳴,也怕陽氣重的東西,但最忌憚的是自己的本命鈴鐺,一旦鈴鐺損壞,聽差就會失去神智,見人就殺。
“原來如此。”我指著書上的插圖,“你看,這鈴鐺是成對的,老煙槍帶出來的隻是一半,另一半還在墳裏,所以聽差才緊追不放,它要湊齊一對鈴鐺才能安息。”
王瞎子咳嗽了兩聲“那另一半鈴鐺……就是所謂的龍涎?”
“不是龍涎,是‘聽骨’。”我指著插圖裏的鈴鐺剖麵,“這鈴鐺是用聽差的指骨做的,裏麵空心,灌了水銀,所以才會響。書上說,成對的聽骨能號令所有聽差,是藩王的信物。”
這時候,廟門外突然傳來雞叫聲,天快亮了。我走到窗邊一看,裂縫方向的鈴鐺聲停了,那些白影也不見了,隻有晨霧在山穀裏慢慢散開。王瞎子後頸的紫印淡了些,呼吸也平穩了些,看來聽差確實怕雞鳴。
“天亮了,它們暫時不會出來。”我把書收好,“但咱們得在今晚之前找到另一半聽骨,不然等天黑,它們還會追過來,到時候就躲不掉了。”
挑夫突然站起來,往廟門外走“我不跟你們瘋了,這錢我不掙了,我要回家!”
我想攔他,可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他僵在廟門外,一動不動,後頸上赫然出現個紫印,比王瞎子的更深。再往前看,林子裏站著十幾個白影,都長著羽毛,脖子上掛著鈴鐺,正慢慢朝這邊走來,鈴鐺聲在清晨的寂靜裏格外刺耳。
“它們沒走!”我趕緊關上門,用木棍頂上,“雞叫隻能暫時嚇退它們,天亮後會換種方式圍堵!”
王瞎子摸出個小小的銅鏡,是他一直帶在身上的老物件,鏡麵已經模糊了。“這是我師父傳下來的,能照出不幹淨的東西。”他把銅鏡對著門口,“你看,它們不是在走,是在飄,腳根本沒沾地,這不是普通的聽差,是被煉成了‘飛差’,能在白天活動!”
銅鏡裏,廟門外的白影都拖著長長的影子,影子裏隱約能看見鎖鏈,一端連著它們的腳,另一端延伸向聽墳的方向,像是被什麽東西牽著。我突然想起老煙槍筆記本裏的那句話“寅時三刻,聽差換班”,看來這些飛差是換班的,專門負責白天看守。
“得從後山繞過去。”我從背包裏拿出地圖,“書上說,聽墳後麵有個排水道,是當年建墳時留下的,能通到主墓室。”
王瞎子點點頭“隻能這樣了,飛差怕火,咱們多準備些火把。”
我們在廟裏找了些幹柴,做成火把,又把剩下的黃符都拿出來,貼在衣服上。挑夫已經嚇傻了,癱在地上隻會哆嗦,我沒辦法,隻好把他綁在廟裏的柱子上,給他留了瓶水和幾個饅頭“等我們回來救你,別出聲,不管聽見什麽都別開門。”
剛走出廟後門,就聽見前院傳來鈴鐺聲,還有挑夫的慘叫聲,接著就沒聲了。我心裏一沉,知道他沒救了,但沒時間多想,隻能跟著地圖往後山走。後山的路更難走,全是碎石和荊棘,走了沒多遠,王瞎子突然“哎喲”一聲,腳下一滑,摔進個土坑裏。
我趕緊下去拉他,卻發現這不是普通的土坑,坑壁上有明顯的人工開鑿痕跡,還刻著雲雷紋,和聽骨上的一模一樣。坑底很平整,中央有塊方形的石板,上麵有個凹槽,形狀正好能放下那半枚聽骨。
“這是個機關。”我把聽骨放在凹槽裏,大小正合適,“看來老煙槍來過這裏,他肯定是從這兒打開了什麽通道。”
剛說完,石板突然往下陷,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裏麵傳來股濃烈的土腥氣,還有水流聲。王瞎子把火把伸進去照了照,能看見一段石階,蜿蜒向下延伸,像是通往地下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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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排水道。”他往裏麵扔了塊石頭,聽著回聲,“不深,最多十幾米。”
石階盡頭是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甬道,牆壁濕漉漉的,長滿了暗綠色的苔蘚,指尖蹭過能感覺到黏膩的潮氣。火把的光在狹窄的空間裏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是有什麽東西貼在牆上跟著我們移動,腳下的積水沒過腳踝,冰涼刺骨,偶爾還能踢到些圓滾滾的東西,彎腰一摸,竟是人的頭骨,眼眶黑洞洞的,正對著來路。
“這些是殉葬的工匠。”王瞎子的聲音在甬道裏顯得格外空曠,他用拐杖探著路,“藩王怕他們泄露陵墓的秘密,完工後就直接封死了排水道,活活憋死在這兒了。”
我把火把舉高些,果然看見牆壁上有不少抓撓的痕跡,深嵌在石縫裏,像是臨死前的掙紮。積水裏除了頭骨,還漂著些破爛的衣物碎片,布料早已腐爛,一碰就成了泥絮。走了約莫百十米,前方突然出現一道鐵柵欄,柵欄上鏽跡斑斑,中間的縫隙僅能勉強擠過一個人,柵欄後隱約能看見更大的空間,傳來滴答滴答的水聲,像是漏雨。
“到主墓室了。”我用工兵鏟撬了撬柵欄,紋絲不動,鐵條比想象中粗壯,“這柵欄是後來加上的,看鏽色,年頭不算太久,像是有人不想讓裏麵的東西出來。”
王瞎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聲音壓得極低“別碰!你看柵欄上的鏽!”
火把湊近了才看清,鐵鏽裏混著些暗紅色的斑塊,不是普通的氧化痕跡,倒像是幹涸的血跡,順著鐵條的紋路蜿蜒而下,在底部積成一小灘,結成了黑紫色的硬殼。更詭異的是,柵欄上還纏著些灰白色的羽毛,跟飛差身上的一模一樣,隻是沾了潮氣,顯得沉甸甸的。
“飛差來過這兒。”我往後退了半步,“它們想進去,卻被柵欄擋住了。”
話音剛落,柵欄後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像是有什麽重物砸在了地上。緊接著,一陣細碎的爬行聲順著石壁傳過來,窸窸窣窣的,聽得人頭皮發麻。王瞎子舉起銅鏡照過去,鏡麵裏映出個模糊的影子,趴在柵欄後的地麵上,渾身裹著濕漉漉的黑布,看不清樣貌,隻有一雙眼睛在黑暗裏閃著綠光,正死死盯著我們。
“是‘守棺奴’。”王瞎子的聲音發顫,“書上說,藩王把最忠心的侍衛活埋在主墓室,灌了藥,讓他們變成不人不鬼的東西,專門看守棺材,見人就咬。”
守棺奴慢慢站起身,個子很高,四肢卻顯得格外纖細,像被拉長了似的,身上的黑布破爛不堪,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膚,上麵布滿了蚯蚓狀的青筋。它沒有說話,隻是張開嘴,露出兩排尖利的牙齒,牙縫裏還塞著些暗紅色的碎屑,像是沒嚼爛的肉。
“它被困在裏麵了,咱們想辦法打開柵欄,或許能借它的手對付飛差。”我握緊工兵鏟,盤算著怎麽撬開柵欄的鎖——那是個黃銅鎖,鏽得不成樣子,看起來不難對付。
王瞎子卻搖了搖頭“守棺奴比飛差更凶,它不認人,見誰都殺。而且你看它的腳……”
火把照過去,守棺奴的腳已經跟地麵黏在了一起,像是長在了石頭上,腳踝處纏著鐵鏈,鐵鏈另一端固定在墓室深處,看來是被特意鎖在這兒的,根本離不開主墓室。它見我們沒動靜,突然發出一陣咯咯的怪響,像是喉嚨裏卡著痰,接著猛地撲向柵欄,雙手抓住鐵條使勁搖晃,柵欄被搖得哐當響,上麵的鐵鏽簌簌往下掉。
“快走!它在叫飛差!”王瞎子拽著我往後退,“守棺奴和飛差是一夥的,一個守內,一個守外!”
果然,沒過多久,甬道入口的方向就傳來了鈴鐺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翅膀撲騰的聲音,像是飛差正順著排水道追過來。我急得滿頭大汗,舉著火把四處張望,突然發現柵欄旁邊的牆壁上有塊石頭顏色不對勁,比周圍的石壁淺一些,邊緣還有縫隙,像是能活動。
“這邊!”我用工兵鏟去撬那塊石頭,果然鬆動了,裏麵是空的,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僅容一人匍匐通過,“這是工匠留下的逃生通道!”
王瞎子先爬了進去,我緊隨其後,剛把身體挪進洞口,就聽見身後傳來柵欄被撞開的巨響,還有守棺奴的嘶吼和飛差的鈴鐺聲混在一起,像是兩種怪物正在匯合。我趕緊往前爬,通道狹窄得要命,石壁擦著後背生疼,還不時有碎石掉下來砸在頭上。
爬了約莫十幾米,前方突然開闊起來,我們掉進了一個不大的石室,摔在厚厚的灰塵裏。石室裏堆滿了陶罐,大多數已經碎裂,裏麵裝著些腐朽的穀物,看來是當年殉葬的祭品。角落裏有個通風口,透著微弱的光,還能聽見外麵的風聲,說明這裏離地麵不遠。
“這是耳室。”王瞎子扶著牆站起來,咳嗽了幾聲,“主墓室在隔壁,咱們得找到聽骨,不然出不去。”
我在石室裏轉了一圈,發現一麵牆壁是空心的,敲上去聲音發空,用工兵鏟撬開幾塊磚,果然露出個通道,通向更大的空間。那就是主墓室了,正中央停放著一口巨大的石棺,棺材蓋沒有蓋嚴,留著條縫,裏麵黑黢黢的,隱約能看見些金銀器物的反光。石棺周圍散落著些骨架,看穿著像是侍衛,頭骨上都有明顯的裂痕,像是被鈍器砸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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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王殺了自己的侍衛?”我皺起眉頭,“書上不是說侍衛變成了守棺奴嗎?”
王瞎子走到石棺旁,用拐杖敲了敲棺蓋“不對,這些不是侍衛,是盜墓賊。你看他們的衣服,是近代的,還有這個……”他從地上撿起個手電筒,已經沒電了,“最多幾十年前進來的,全死在這兒了。”
我湊近石棺,想看看裏麵的情況,剛彎下腰,就聽見棺蓋後麵傳來“哢噠”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動。我趕緊後退一步,舉起火把,隻見棺蓋緩緩向外移動,露出更多的縫隙,裏麵伸出一隻手,皮膚是青灰色的,指甲又尖又長,抓著棺沿慢慢往外爬。
“是藩王!”王瞎子大喊,“他沒死!”
那“藩王”慢慢坐起身,身上穿著破爛的龍袍,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皺紋,眼睛卻亮得嚇人,直勾勾地盯著我們。他沒有立刻下來,隻是坐在棺材裏,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音,跟守棺奴的動靜一模一樣。石棺周圍的骨架突然輕微地晃動起來,像是被什麽東西驚動了。
“不好,這些骨架有問題!”我突然發現,那些骨架的手指關節都在動,指骨哢哢作響,像是要站起來,“是聽差的骨頭!藩王能操控死人!”
話音剛落,最前麵的一具骨架猛地站了起來,空洞的眼眶對著我們,胳膊伸直,一步步走過來。緊接著,其他骨架也陸續站起,圍了過來,動作僵硬,卻帶著一股蠻力,踩在地上咚咚響。王瞎子掏出黃符扔過去,貼在一具骨架上,符紙立刻冒起黑煙,骨架停頓了一下,卻沒倒下,反而伸手撕掉了符紙,繼續往前走。
“普通的符沒用!”王瞎子急道,“得用聽骨!它們怕聽骨!”
我想起老煙槍的那半枚聽骨還在兜裏,趕緊掏出來,舉在手裏。果然,那些骨架看到聽骨,動作明顯遲緩了,像是在害怕。石棺裏的藩王突然嘶吼一聲,聲音尖利,像是在下令,骨架們像是受到了刺激,又加快了速度,撲了過來。
“去拿另一半聽骨!”我衝王瞎子喊,舉著火把逼退靠近的骨架,“肯定在石棺裏!”
王瞎子點點頭,繞到石棺另一側,想從縫隙裏伸手進去摸索。藩王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王瞎子“哎喲”一聲,使勁掙紮,卻被抓得死死的,藩王的指甲已經嵌進了他的肉裏,流出的血滴在地上,瞬間被石棺吸收了,沒留下一點痕跡。
“快用火燙它!”王瞎子疼得直咧嘴。
我趕緊把火把伸過去,燙在藩王的手上,他發出一聲慘叫,鬆開了手,縮回棺材裏,卻還是死死盯著我們,眼睛裏的綠光更亮了。王瞎子趁機把手伸進石棺,摸索了一陣,掏出個東西,借著火光一看,果然是另一半聽骨,和我手裏的剛好能拚在一起,組成一個完整的青銅鈴鐺,上麵刻著的雲雷紋嚴絲合縫。
“拚起來!”王瞎子喊道,“拚成完整的聽骨,就能號令它們!”
我趕緊把兩半聽骨對接,“哢噠”一聲扣在了一起,完整的鈴鐺突然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不像之前的邪門動靜,反而帶著種威嚴,震得人耳朵嗡嗡響。那些骨架聽到鈴聲,動作瞬間停住,僵在原地不動了,像是被定住了。石棺裏的藩王發出一陣憤怒的嘶吼,卻不敢再出來,隻是在棺材裏來回晃動,棺蓋被撞得哐當響。
“成了!”王瞎子鬆了口氣,“現在它們聽咱們的了。”
我試著搖晃了一下鈴鐺,那些骨架果然跟著動了起來,轉向石棺,像是在待命。這時候,主墓室的門突然被撞開,守棺奴和一群飛差衝了進來,看到我們手裏的鈴鐺,都停住了腳步,顯得很忌憚。藩王在棺材裏嘶吼著,像是在命令它們進攻,但飛差和守棺奴隻是原地打轉,不敢上前。
“它們怕完整的聽骨。”我心裏一喜,“咱們能出去了!”
就在這時,石棺突然劇烈晃動起來,棺蓋被徹底撞開,藩王從裏麵站了起來,他的身體比剛才看到的高大了許多,皮膚像是被水泡發了,鼓鼓囊囊的,身上的龍袍裂開,露出底下纏著的鎖鏈,鎖鏈另一端連著石棺底部,看來他也被鎖著,不能離開石棺太遠。
藩王沒有撲過來,而是張開嘴,吐出一團黑霧,黑霧落在地上,瞬間化作無數隻小蟲子,密密麻麻的,朝著我們爬過來,蟲子身上發出股腥臭味,爬過的地方,石頭都被腐蝕出了小坑。
“是‘屍蠱’!”王瞎子臉色大變,“藩王用自己的血肉養的蠱,專吃活物!”
我趕緊搖晃鈴鐺,讓那些骨架擋在前麵,屍蠱爬過骨架,啃噬著骨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骨架很快就被啃成了粉末,但也擋住了屍蠱的去路。趁著這個功夫,我們往耳室退,想從通風口逃出去。
剛跑到耳室,就聽見主墓室傳來一陣巨響,像是石棺塌了。回頭一看,藩王竟然扯斷了鎖鏈,正朝著我們這邊走來,他的速度極快,幾步就跨到了耳室門口,擋住了去路。屍蠱也跟了過來,像潮水一樣湧進耳室,地上的陶罐被腐蝕得滋滋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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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風口!”我指著角落裏的通風口,“快爬進去!”
通風口很窄,隻能一個一個爬。王瞎子先爬了進去,我緊隨其後,剛爬到一半,就感覺腳被什麽東西抓住了,回頭一看,是藩王,他的手已經變得像樹枝一樣扭曲,死死攥著我的腳踝,往回拽。我疼得差點鬆手,火把也掉了下去,落在屍蠱群裏,燃起一片火光,屍蠱被燒死不少,發出刺鼻的焦臭味。
“用聽骨砸他!”王瞎子在前麵喊道。
我騰出一隻手,舉起完整的聽骨,狠狠砸在藩王的手上,他發出一聲慘叫,鬆開了手,我趁機往前爬,終於爬出了通風口,落在外麵的山坡上。王瞎子已經在外麵等著,扶著我站起來,往山下跑。
身後的陵墓方向傳來一陣巨響,像是整個山體都在震動,接著是藩王憤怒的嘶吼和聽骨的鈴鐺聲混在一起,還有飛差的慘叫,像是裏麵發生了內訌。我們不敢回頭,一口氣跑到了山腳下,直到看不見黑風口的影子,才癱坐在地上喘氣。
王瞎子後頸的紫印已經完全消失了,看來聽骨真的能解飛差的詛咒。我手裏還握著那枚完整的聽骨,鈴鐺已經不再響了,上麵的鏽跡退去,露出青黑色的金屬光澤,摸起來冰涼,卻不再刺骨。
“這東西……該怎麽處理?”我看著聽骨,心裏有些發怵,這玩意兒太邪門了,留著是個禍害。
王瞎子搖搖頭“不知道,但不能隨便扔,藩王雖然被擋住了,但聽墳裏還有別的東西,扔了它,遲早還會出事。”
這時候,遠處傳來了警笛聲,像是有人報了警。我們對視一眼,趕緊把聽骨藏好,順著山路往鎮上走。路過那座廢棄的山神廟時,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廟門大開著,裏麵空蕩蕩的,挑夫的屍體不見了,隻有地上的血跡證明這裏發生過的事。
走到鎮上,警察已經在路口設了卡,盤問過往的人,說是接到報案,山裏有盜墓賊。我們混在人群裏,沒被注意到,找了家客棧住下,打算第二天就離開。
夜裏,我躺在床上,總覺得不對勁,手裏的聽骨像是在發燙,隱約能聽見微弱的鈴鐺聲,像是從骨頭裏麵傳出來的。我起身走到窗邊,往黑風口的方向望去,隻見那邊的山頂上,隱約有綠光閃爍,還夾雜著白色的影子在飛,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從山裏出來。
王瞎子也醒了,拄著拐杖走到我身邊,歎了口氣“看來沒結束,藩王沒被鎮住,聽骨的鈴聲把別的東西引出來了。”
我握緊手裏的聽骨,鈴鐺聲越來越清晰,像是在回應山頂的綠光。窗外的風突然大了起來,吹得窗戶紙嘩嘩響,隱約能聽見風聲裏夾雜著鈴鐺聲,越來越近,像是有什麽東西正朝著客棧過來。
王瞎子突然指向遠處的山林“你看!”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無數隻白鳥從山林裏飛出來,翅膀上閃爍著綠光,正朝著鎮上飛來,每隻鳥的脖子上都掛著個小小的鈴鐺,在夜色裏發出清脆的響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密,像是一片白色的烏雲,遮住了半個夜空。
聽骨在我手裏劇烈地跳動起來,發出刺耳的鈴聲,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召喚。我知道,這次的麻煩,比聽墳裏的藩王和飛差,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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