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6章 無憂無律(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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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在雨幕中攥緊了那枚青銅符牌時,指腹能摸到符牌表麵凹凸的紋路——像某種爬行動物的鱗片,在閃電劈開夜空的瞬間,符牌邊緣會泛出極淡的青綠色冷光,與遠處荒山輪廓上的磷火遙相呼應。這是他從爺爺臨終前緊握的手裏摳出來的東西,老人咽氣前隻反複說著兩句話“別去黑鬆嶺,符牌喂給‘守墓獸’,不然……”後麵的話被喉間的血沫堵住,隻留下一道沒說完的顫音,像根細針,紮在林野心裏三年。
直到三天前,他在舊書市場淘到一本泛黃的《黑鬆嶺風物誌》,書頁裏夾著張褪色的地圖,標注著黑鬆嶺深處有座“青烏子墓”。地圖邊角的批注和爺爺符牌上的紋路一模一樣,連“守墓獸”三個字都帶著相同的潦草筆跡。林野盯著地圖上那處被紅圈標注的“血槐林”,突然明白爺爺沒說完的話——符牌不是用來保命的,是用來“開門”的。
雨下得越來越大,越野車在泥濘的山路上顛簸,車輪碾過腐爛的落葉,濺起的泥水裹著不知名的黑色蟲豸。副駕駛座上的陳硯正用放大鏡盯著《黑鬆嶺風物誌》,鏡片反射著儀表盤微弱的光,照亮他眼底的紅血絲“書上說青烏子是戰國時期的方士,能‘役使百鬼,以屍為俑’,他的墓用‘活人殉葬陣’封門,殉葬者的骨頭會和墓磚長在一起,形成‘骨牆’。”他突然指著書頁上的插圖,那是幅手繪的墓室剖麵圖,中央的棺槨旁立著十二個模糊的人影,“你看這些殉葬者的姿勢,全是跪著仰頭,像是在……啃食什麽東西。”
後座的老周突然咳嗽起來,他從帆布包裏掏出個黑陶碗,碗裏裝著暗紅色的液體,喝了一口才緩過氣“我年輕時跟著我爹來過黑鬆嶺,那時候血槐林還沒這麽密。有天晚上起霧,我看到林子裏的槐樹在動,樹枝像胳膊一樣晃,樹皮上全是眼睛似的紋路,嚇得我們連夜就跑了。”他的聲音發顫,指節因為攥緊陶碗而泛白,“還有件事我沒跟你們說,我爹當年就是為了找青烏子墓,死在了這裏,屍體到現在都沒找到,隻留下半塊染血的布,上麵的花紋和你那符牌一模一樣。”
林野踩下刹車,越野車停在血槐林入口。雨不知何時小了,隻剩下細密的雨絲,林子裏彌漫著一股腐臭的氣味,像是爛肉混著潮濕的泥土。血槐的樹幹是暗紫色的,樹皮上布滿了蜿蜒的紋路,真的像老周說的那樣,像無數隻閉著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下一秒就會睜開。
“符牌有反應了。”陳硯突然指著林野手裏的青銅符牌,符牌表麵的鱗片紋路正在發光,青綠色的光沿著紋路流動,像活過來的蛇。林野能感覺到符牌在發燙,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麵鑽出來。他按照《黑鬆嶺風物誌》裏的記載,將符牌按在最靠近入口的一棵血槐樹幹上,符牌瞬間嵌入樹皮,樹幹上的“眼睛”紋路突然睜開,露出裏麵暗紅色的空洞,一股冷風從空洞裏吹出來,帶著刺骨的寒意。
樹幹緩緩向兩側裂開,露出一條向下延伸的通道,通道裏漆黑一片,隻能聞到濃鬱的腐臭味和淡淡的血腥味。老周從帆布包裏掏出三盞馬燈,點燃後遞給林野和陳硯“這是‘照屍燈’,用狼糞和朱砂混著燈油做的,能照出陰氣重的地方,要是燈芯變綠,就說明附近有不幹淨的東西。”
三人舉著馬燈走進通道,通道兩側的牆壁是由黑色的石頭砌成的,石頭上布滿了細小的孔洞,時不時會有黑色的蟲子從孔洞裏爬出來,落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走了大約十分鍾,通道突然變得寬敞起來,前方出現一間圓形的石室,石室中央立著十二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綁著一具幹枯的屍體——正是《黑鬆嶺風物誌》裏提到的殉葬者。
這些屍體的皮膚像曬幹的樹皮,緊緊貼在骨頭上,手指和腳趾都變成了尖銳的爪子,指甲裏還嵌著暗紅色的汙垢。他們的頭都仰著,嘴巴張得很大,露出裏麵殘存的牙齒,像是在發出無聲的嘶吼。馬燈的光芒照在屍體上,燈芯突然變成了綠色,發出“滋滋”的聲響。
“不對勁,這些屍體……好像在動。”陳硯的聲音發顫,他指著最左邊的一具屍體,那具屍體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指甲在石柱上劃出一道細微的痕跡。林野握緊了腰間的工兵鏟,手心全是冷汗,他能感覺到石室裏的溫度在不斷下降,馬燈的光芒也變得越來越暗。
突然,所有屍體的眼睛同時睜開,露出裏麵灰白色的眼白,沒有瞳孔。他們的身體開始扭曲,綁在石柱上的繩子像紙一樣被撕裂,幹枯的手臂朝著三人抓過來。老周大喊一聲“快跑”,轉身就往通道外跑,可剛跑了兩步,就被一根突然從地麵伸出來的樹根纏住了腳踝,樹根上布滿了細小的倒刺,瞬間就紮進了他的皮膚裏。
“是血槐的根!”林野大喊著,舉起工兵鏟砍向樹根,樹根被砍斷,流出暗紅色的汁液,像血一樣。可更多的樹根從地麵伸出來,纏繞住三人的腿,將他們往石室中央拖去。陳硯掏出一把匕首,瘋狂地砍著樹根,可樹根砍斷後又會快速長出來,根本殺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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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林野手裏的青銅符牌突然飛了起來,懸浮在石室中央,發出強烈的青綠色光芒。光芒照在殉葬者的屍體上,屍體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開始融化,化作一灘灘暗紅色的液體,融入地麵的樹根裏。樹根也停止了生長,漸漸枯萎,變成了黑色的粉末。
三人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老周的腳踝被樹根紮得鮮血直流,他從帆布包裏掏出止血粉,撒在傷口上,疼得齜牙咧嘴“這青烏子墓也太邪門了,還沒見到棺槨,就差點成了樹根的養料。”
陳硯撿起地上的青銅符牌,符牌表麵的光芒已經消失,恢複了之前的樣子。他仔細觀察著符牌,發現背麵多了一道新的紋路,像是一條通往深處的路徑“你們看,符牌上多了條路,應該是指向主墓室的。而且剛才那些殉葬者的屍體,融化後融入了樹根,說明這血槐林和墓室是連在一起的,血槐就是守墓的一部分。”
林野站起身,舉著馬燈照亮石室的四周,發現石室的牆壁上有一道隱藏的石門,石門上刻著和符牌背麵一樣的紋路。他將符牌按在石門上,石門發出“嗡”的一聲輕響,緩緩向兩側打開,裏麵是一條更長的通道,通道兩側的牆壁上鑲嵌著無數顆白色的骨頭,骨頭的縫隙裏還殘留著暗紅色的血跡,像是一麵巨大的骨牆。
“這就是書上說的‘骨牆’。”陳硯的聲音帶著恐懼,“殉葬者的骨頭和墓磚長在一起,形成了這道牆,而且這些骨頭裏還殘留著怨氣,要是靠近,就會被怨氣纏身。”他從帆布包裏掏出三枚用朱砂畫過的銅錢,遞給林野和老周,“這是‘鎮邪錢’,戴在身上能暫時抵擋怨氣,不過隻能維持一個小時,我們得盡快找到主墓室。”
三人戴上鎮邪錢,走進通道。骨牆上的骨頭在馬燈的光芒下泛著慘白的光,時不時會有骨頭從牆上掉下來,落在地上發出“哢嚓”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背後追趕。林野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氣息從骨牆裏滲出來,順著皮膚鑽進身體裏,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走了大約半個小時,通道盡頭出現一間更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座圓形的祭壇,祭壇上放著一個黑色的棺槨,棺槨上刻著無數複雜的符文,符文裏流淌著暗紅色的光芒。祭壇周圍立著八尊石像,石像的形態像是人,卻長著動物的腦袋,分別是虎、豹、熊、狼、蛇、鷹、狐、鼠,每尊石像的眼睛都是用紅色的寶石做的,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紅光。
“那就是青烏子的棺槨!”陳硯興奮地說,剛要靠近祭壇,就被林野拉住了。林野指著石像的腳下,那裏有一圈暗紅色的痕跡,像是幹涸的血跡,而且石像的影子在地上不斷扭曲,像是在動“小心,這些石像有問題,你看它們的影子,不對勁。”
老周舉起馬燈,照亮石像的影子。果然,影子沒有隨著馬燈的移動而變化,反而在地上緩緩蠕動,像是有生命的物體。突然,一尊虎首石像的影子猛地向老周撲過來,老周趕緊躲開,影子撲空後落在地上,變成了一隻黑色的影子老虎,對著三人嘶吼。
“是‘影煞’!”陳硯大喊著,“書上說青烏子能用符文操控影子,將怨氣注入影子裏,形成影煞,隻要被影煞碰到,就會被吸走魂魄!”他掏出一把糯米,撒向影子老虎,糯米落在影子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影子老虎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
林野舉起工兵鏟,對著影子老虎砍過去,鏟子穿過影子,卻沒有造成任何傷害。“不行,物理攻擊對影煞沒用!”他大喊著,突然想起爺爺說的“符牌喂給守墓獸”,難道這些影煞就是守墓獸?他掏出青銅符牌,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符牌扔向影子老虎。
符牌落在影子老虎身上,瞬間融入影子裏。影子老虎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開始融化,最終化作一灘黑色的液體,消失在地上。其他石像的影子也開始變得不穩定,紛紛向四周散去,躲進了石室的角落裏。
三人鬆了一口氣,走到祭壇前。棺槨上的符文還在流淌著暗紅色的光芒,林野伸出手,想要推開棺槨,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開,手背上傳來一陣刺痛,像是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
“棺槨被符文封印了,需要用八尊石像眼睛裏的紅寶石才能解開。”陳硯仔細觀察著棺槨上的符文,“每尊石像對應一個符文,隻要將紅寶石按在對應的符文上,就能解開封印。”
三人分別走向八尊石像,老周走到虎首石像前,剛要取下紅寶石,石像突然動了起來,虎首猛地向他咬過來。老周趕緊躲開,石像的牙齒咬在地上,發出“哢嚓”的聲響,地麵被咬出一個大坑。
“石像活了!”老周大喊著,舉起工兵鏟砍向石像的脖子,鏟子落在石像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隻留下一個小小的印記。石像的手臂一揮,將老周打倒在地,老周的額頭撞在地上,流出了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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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和陳硯趕緊過來幫忙,林野對付豹首石像,陳硯對付熊首石像。石像的力量很大,動作卻很緩慢,林野憑借著靈活的身手,不斷躲避著石像的攻擊,尋找著攻擊的機會。陳硯則掏出匕首,對著石像的眼睛刺過去,匕首刺穿了紅寶石,石像的動作突然停滯,身體開始變得僵硬。
“攻擊紅寶石!那是石像的核心!”陳硯大喊著,林野趕緊照做,舉起工兵鏟對著豹首石像的眼睛砍過去,紅寶石被打碎,石像瞬間停止了動作,變成了一尊普通的石像。
三人按照這個方法,陸續打碎了八尊石像的紅寶石,石像全部變成了普通的石頭。祭壇上的棺槨發出“嗡”的一聲輕響,棺槨上的符文漸漸消失,暗紅色的光芒也隨之褪去。
林野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棺槨。棺槨裏沒有屍體,隻有一堆黑色的粉末,粉末中央放著一個金色的盒子,盒子上刻著和青銅符牌一樣的紋路。他拿起金色盒子,打開後發現裏麵放著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麵寫著“吾以自身為餌,誘百鬼入墓,鑄影煞為衛,守此‘陰眼’。若後世有人破吾墓,當以符牌啟陰眼,釋百鬼出,禍亂天下……”
“不好!我們上當了!”林野大喊著,想要扔掉金色盒子,可盒子已經緊緊粘在了他的手上。石室突然劇烈震動,地麵開始出現裂縫,裂縫裏冒出黑色的煙霧,煙霧中傳來無數淒厲的慘叫聲,像是有無數的鬼魂要從裂縫裏爬出來。
老周的鎮邪錢突然裂開,他發出一聲慘叫,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像是要被煙霧吸走。陳硯趕緊掏出更多的糯米,撒向老周,可糯米剛碰到煙霧,就變成了黑色的粉末。“鎮邪錢沒用了,陰眼已經被打開了!”陳硯的聲音帶著絕望,“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不然都會被吸走魂魄!”
林野看著手上的金色盒子,突然想起爺爺說的“符牌喂給守墓獸”,難道守墓獸不是影煞,而是陰眼裏的百鬼?他咬了咬牙,將青銅符牌塞進嘴裏,用力咬碎,符牌的碎片劃破了他的口腔,流出的鮮血滴在金色盒子上。
金色盒子發出一道強烈的光芒,將林野籠罩在裏麵。裂縫裏的黑色煙霧突然停止了流動,慘叫聲也消失了。林野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從盒子裏湧出來,順著血液流進身體裏,讓他的身體變得滾燙。他能看到無數的鬼魂在煙霧中掙紮,像是被什麽東西束縛住了。
“有用!符牌的力量能壓製陰眼!”陳硯興奮地說,趕緊扶起老周,“我們快趁現在離開這裏,陰眼隻是暫時被壓製,用不了多久就會再次打開!”
三人快速衝出石室,沿著原路返回。骨牆上的骨頭開始脫落,砸在地上發出“哢嚓”的聲響,像是在為他們送行。通道裏的溫度越來越高,空氣裏彌漫著一股燒焦的氣味,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燃燒。
終於,他們衝出了血槐林,回到了越野車上。林野發動汽車,猛踩油門,越野車在泥濘的山路上飛馳,身後的黑鬆嶺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麽東西爆炸了。他從後視鏡裏看到,黑鬆嶺的上空出現了一朵黑色的蘑菇雲,蘑菇雲裏有無數的黑影在掙紮,像是被困住的鬼魂。
“我們安全了嗎?”老周虛弱地問,他的臉色蒼白,嘴唇發紫。陳硯搖了搖頭,指著林野手上的金色盒子“還沒有,這個盒子還在他手上,而且陰眼隻是被壓製,沒有被關閉。隻要盒子還在,陰眼就隨時可能再次打開,而且那些鬼魂會一直跟著我們,直到找到新的宿主。”
林野看著手上的金色盒子,盒子上的紋路正在慢慢變紅,像是在吸收他的血液。他能感覺到,盒子裏的力量越來越強,而自己的身體卻越來越虛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慢慢吸走他的生命力。
越野車在雨幕中繼續行駛,前方的道路越來越模糊,像是被濃霧籠罩。林野突然看到,前方的路邊站著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人,女人的臉被長發遮住,隻能看到她的嘴角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女人的腳下,是一灘暗紅色的血跡,血跡裏有一個和青銅符牌一樣的紋路。
“那是誰?”陳硯緊張地問,握緊了手裏的匕首。林野沒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女人,因為他看到女人的影子在地上不斷扭曲,變成了一隻黑色的影子手,正緩緩向越野車伸過來。
他突然踩下刹車,越野車停在女人麵前。女人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慘白的臉,臉上沒有眼睛,隻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窟窿裏流淌著暗紅色的液體。“你們……打開了陰眼……”女人的聲音冰冷而沙啞,“現在,該輪到你們……來填陰眼了……”
女人的身體突然化作一團黑色的煙霧,鑽進了越野車的車廂裏。車廂裏的溫度瞬間下降,馬燈的燈芯變成了綠色,發出“滋滋”的聲響。林野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氣息從背後襲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猛地回頭,看到黑色煙霧在車廂裏凝聚,變成了一隻巨大的影子手,正朝著老周抓過去。老周嚇得尖叫起來,想要躲開,卻被影子手抓住了肩膀,身體開始變得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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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用符牌的碎片!”陳硯大喊著,林野趕緊從嘴裏吐出符牌的碎片,扔向影子手。碎片落在影子手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影子手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老周趁機掙脫,跌坐在座位上。
影子手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化作一團黑色的煙霧,想要逃出車廂。林野趕緊關上車門,將煙霧困在車廂裏。煙霧在車廂裏瘋狂地衝撞,想要找到出口,卻被符牌碎片的力量壓製著,無法逃脫。
“我們現在怎麽辦?”老周顫抖著問,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手印,手印正在慢慢擴散,像是在腐蝕他的皮膚。
“陰眼的另一端連接著‘酆都古道’,隻有找到古道盡頭的‘鎮魂碑’,才能徹底封印陰眼。”陳硯的聲音在顛簸的車廂裏發顫,他飛快地翻動《黑鬆嶺風物誌》,手指在泛黃的書頁上劃過,留下一道淡淡的水漬——不知是雨水還是冷汗。書頁上關於酆都古道的記載隻有寥寥數語,配著一幅模糊的插畫一條狹窄的石道懸在漆黑的深淵上,道旁的石柱上綁著幹枯的人影,遠處的石碑上刻著看不懂的符文,碑頂站著一隻展翅的黑色鳥雀,眼睛是血紅色的。
林野緊握著方向盤,視線死死盯著前方被濃霧籠罩的道路。越野車的前燈隻能照透三米遠的距離,霧裏時不時會浮現出模糊的人影,有的佝僂著背,有的伸著手臂,像是在攔路。他能感覺到手上的金色盒子越來越燙,盒子表麵的紋路已經完全變成了暗紅色,像是在流淌的血,黏在皮膚上,怎麽也甩不掉。老周肩膀上的黑色手印擴散得更快了,已經蔓延到了脖頸,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臉色像紙一樣白,嘴裏不斷念叨著“我爹當年就是這樣,身上長了黑印,最後整個人都變成了黑灰……”
突然,越野車猛地顛簸了一下,像是碾過了什麽堅硬的東西。林野趕緊踩下刹車,下車查看時,發現車輪下壓著一塊斷裂的石碑,碑麵上刻著和插畫裏一樣的符文,邊緣還沾著暗紅色的泥土,泥土裏摻著幾根黑色的羽毛——和插畫裏那隻黑鳥的羽毛一模一樣。“我們找到酆都古道的入口了。”陳硯舉著馬燈湊過來,燈光照在石碑旁的地麵上,露出一個半掩在泥土裏的石門,門環是兩隻雕刻成鳥爪的青銅獸,爪子裏抓著一顆暗紅色的珠子,“這珠子是‘引魂珠’,得用它才能打開石門。”
老周掙紮著從車上下來,他的眼神已經有些渙散,卻還是伸手去夠門環上的引魂珠。指尖剛碰到珠子,珠子突然發出一道紅光,老周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肩膀上的黑印瞬間亮起,他發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抽搐起來。林野趕緊衝過去按住他,發現老周的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像是有蟲子在爬。“是陰眼的怨氣在反噬!”陳硯掏出一把朱砂,撒在老周的黑印上,朱砂遇到黑印,發出“滋滋”的聲響,冒出一股黑色的煙霧,老周的抽搐漸漸停止,但呼吸依舊微弱。
林野深吸一口氣,伸手抓住門環上的引魂珠。珠子入手冰涼,像是一塊寒冰,他能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順著手臂往上爬,直達天靈蓋。突然,珠子裏傳來一陣尖銳的鳥鳴聲,像是那隻插畫裏的黑鳥在叫,石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裏麵湧出一股濃烈的腐臭味,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讓人胃裏翻江倒海。
石門後是一條向下延伸的石階,石階兩側的牆壁上鑲嵌著綠色的磷火,照亮了前方的道路。磷火的光芒忽明忽暗,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牆壁上扭曲不定,像是活過來的怪物。林野扶著老周,陳硯舉著馬燈走在最前麵,三人沿著石階慢慢往下走。石階上布滿了青苔,很滑,時不時會有碎石從頭頂掉落,砸在地上發出“哢嚓”的聲響。
走了大約半個小時,石階盡頭出現一條狹窄的石道,正是插畫裏的酆都古道。石道寬不足兩米,兩側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隻能聽到下麵傳來的風聲,像是無數人的哀嚎。道旁的石柱上果然綁著幹枯的人影,他們的身體已經和石柱融為一體,皮膚變成了青黑色,眼睛是兩個黑洞洞的窟窿,裏麵還殘留著凝固的血痂。馬燈的光芒照在人影上,他們的手指突然微微動了一下,指甲在石柱上劃出一道細微的痕跡。
“別盯著他們看!”陳硯突然大喊著,拉了林野一把,“這些是‘鎮道屍’,是當年修建古道的工匠,被青烏子下了咒,永遠困在這裏,隻要有人盯著他們的眼睛看,就會被他們的怨氣附身。”林野趕緊移開視線,卻還是忍不住用餘光瞥了一眼,發現那些鎮道屍的嘴巴正在慢慢張開,露出裏麵殘存的牙齒,像是在咀嚼什麽東西。
老周的狀態越來越差,他的腳步踉蹌,嘴裏開始胡言亂語,說的都是些聽不懂的方言,偶爾還會冒出幾句“快把盒子給我”“我要去見青烏子”之類的話。林野扶著他,能感覺到他的身體越來越冷,像是在冰水裏泡過一樣。突然,老周猛地掙脫林野的手,朝著石道盡頭跑去,嘴裏大喊著“我爹在前麵等我!我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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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攔住他!”林野大喊著,和陳硯一起追了上去。老周跑得飛快,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疲憊,他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肩膀上的黑印已經蔓延到了臉上,形成了一張扭曲的鬼臉。石道旁的鎮道屍看到老周跑過,紛紛劇烈地掙紮起來,綁著他們的繩子像紙一樣被撕裂,幹枯的手臂朝著老周抓過去,卻都慢了一步,隻能在空氣中抓出一道道殘影。
跑了大約十分鍾,老周突然停在石道中央,對著前方的空氣大喊“爹!我來了!”林野和陳硯趕緊追上去,發現老周麵前的石道上出現了一道裂縫,裂縫裏泛著黑色的光芒,正是陰眼的入口。老周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像是要被裂縫吸進去,他的手還在朝著裂縫裏伸,像是在抓什麽東西。
“快用符牌碎片!”陳硯大喊著,林野趕緊掏出嘴裏剩下的符牌碎片,扔向老周。碎片落在老周身上,發出一道青綠色的光芒,老周的身體停止了透明,他發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裂縫裏的黑色光芒也暗淡了一些,重新縮回到裂縫裏,消失不見。
林野和陳硯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陳硯檢查了一下老周的情況,發現他的呼吸雖然微弱,但已經穩定下來,肩膀上的黑印也停止了擴散“幸好符牌碎片還有用,不然他就真的被陰眼吸走了。”林野看著手上的金色盒子,盒子表麵的紋路正在慢慢變淡,像是在消耗能量“符牌的力量快用完了,我們得盡快找到鎮魂碑,不然等力量耗盡,我們都得死在這裏。”
三人休息了大約半個小時,老周終於醒了過來,他的眼神恢複了清明,卻對剛才發生的事情毫無記憶,隻記得自己肩膀上的黑印很疼。林野扶著他,繼續沿著酆都古道往前走。石道上的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不足一米,周圍的風聲也越來越大,像是有無數人在耳邊說話,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在喊著他們的名字。
突然,陳硯舉著的馬燈滅了,周圍瞬間陷入一片漆黑。林野趕緊掏出打火機,剛要點燃,就聽到一陣翅膀扇動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抬頭一看,隻見一隻巨大的黑色鳥雀在霧中盤旋,鳥雀的眼睛是血紅色的,正是插畫裏的那隻鳥——“鎮魂雀”,守護鎮魂碑的神獸。
“是鎮魂雀!”陳硯的聲音帶著恐懼,“書上說鎮魂雀以怨氣為食,隻要被它盯上,就會被它啄食魂魄!”鎮魂雀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朝著三人俯衝下來,翅膀上的黑色羽毛像鋒利的刀子,劃破了空氣,帶著一股陰冷的氣息。
林野趕緊拉著老周和陳硯躲到一根石柱後麵,鎮魂雀的翅膀擦著石柱飛過,石柱上瞬間被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鎮魂雀盤旋了一圈,再次俯衝下來,這次它的目標是老周,因為老周身上的怨氣最重。老周嚇得渾身發抖,躲在林野身後,不敢動彈。
林野握緊了手裏的工兵鏟,盯著俯衝下來的鎮魂雀,準備和它拚了。就在這時,他手上的金色盒子突然發出一道紅光,盒子表麵的紋路重新變得清晰,像是在回應鎮魂雀的鳴叫。鎮魂雀看到金色盒子,突然停止了俯衝,在半空中盤旋,發出一聲疑惑的鳴叫,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攻擊。
“盒子裏有青烏子的氣息!”陳硯突然明白了,“青烏子是鎮魂雀的主人,盒子裏的東西和青烏子有關,所以鎮魂雀不敢攻擊我們!”林野趕緊舉起金色盒子,對著鎮魂雀晃了晃。鎮魂雀看到盒子,果然向後退了幾步,落在一根石柱上,警惕地盯著他們,眼睛裏的紅光漸漸暗淡。
三人趁機繼續沿著石道往前走,鎮魂雀沒有再攻擊,隻是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跟著,像是在監視他們。石道盡頭的霧氣漸漸變淡,隱約能看到一座巨大的石碑,正是鎮魂碑。石碑高約十米,寬約五米,表麵刻滿了複雜的符文,符文裏流淌著暗紅色的光芒,碑頂站著一隻黑色的鳥雀雕像,和鎮魂雀一模一樣。
“終於找到鎮魂碑了!”陳硯興奮地說,剛要靠近石碑,就被林野拉住了。林野指著石碑前的地麵,那裏有一個圓形的凹槽,凹槽裏刻著和金色盒子一樣的紋路“你看,這個凹槽正好能放下金色盒子,應該是用來啟動鎮魂碑的。”
林野走到凹槽前,將金色盒子放了進去。盒子剛一接觸凹槽,凹槽裏的紋路就發出一道紅光,順著石碑上的符文蔓延,石碑上的符文瞬間變得明亮,暗紅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石道。鎮魂雀看到這一幕,發出一聲鳴叫,飛到石碑頂的雕像旁,和雕像並排站著,像是在守護石碑。
就在這時,石碑突然劇烈震動,表麵的符文開始脫落,露出裏麵的黑色石頭。石頭上出現了一道裂縫,裂縫裏泛著黑色的光芒,正是陰眼的另一端。無數的黑影從裂縫裏鑽出來,像是無數的鬼魂,朝著三人撲過來。
“快用鎮邪錢!”陳硯大喊著,掏出一把鎮邪錢,撒向黑影。錢落在黑影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黑影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卻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多,像是殺不盡的潮水。老周的身體又開始變得透明,肩膀上的黑印再次亮起,他發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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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看著石碑上的裂縫,突然想起《黑鬆嶺風物誌》裏的記載“鎮魂碑需以‘活人血’為引,方能徹底封印陰眼。”他咬了咬牙,掏出一把匕首,對著自己的手腕劃了下去。鮮血滴在石碑上,順著裂縫流進陰眼裏,裂縫裏的黑色光芒瞬間暗淡,黑影的動作也變得遲緩。
“還不夠!需要更多的血!”陳硯大喊著,也掏出匕首,劃向自己的手腕。鮮血滴在石碑上,和林野的血混在一起,順著裂縫流進陰眼裏。裂縫裏的黑色光芒越來越暗,黑影開始慢慢消散,像是被鮮血淨化了一樣。
老周看到這一幕,掙紮著爬起來,也想劃自己的手腕,卻被林野攔住了“你身上有怨氣,你的血沒用,我們的血夠了!”老周隻好停下,看著林野和陳硯的手腕不斷流血,臉色越來越蒼白。
就在陰眼即將關閉的時候,裂縫裏突然伸出一隻黑色的手,抓住了林野的手腕。林野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從手上傳來,想要將他拉進陰眼裏。他拚命地掙紮,卻怎麽也掙脫不了,手腕上的傷口流出血更多了,滴在黑色的手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黑色的手開始變得透明。
“是青烏子的殘魂!”陳硯大喊著,掏出一把糯米,撒向黑色的手。糯米落在手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黑色的手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鬆開了林野的手腕,縮回了陰眼裏。裂縫裏的黑色光芒徹底消失,陰眼終於被關閉,石碑上的符文重新變得明亮,將整個石道照亮。
三人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林野和陳硯的手腕還在流血,老周趕緊從帆布包裏掏出止血粉,幫他們撒在傷口上。鎮魂雀看到陰眼被關閉,發出一聲鳴叫,展翅飛走了,消失在濃霧中。
“終於……成功了。”林野虛弱地說,他看著手上的金色盒子,盒子已經變得冰冷,表麵的紋路也消失了,變成了一個普通的盒子。陳硯撿起盒子,打開後發現裏麵的紙條已經不見了,隻剩下一堆黑色的粉末,像是被燒掉了一樣。
就在這時,石道突然劇烈震動,兩側的深淵裏傳來“轟隆”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下麵爬上來。林野趕緊站起來,發現石道上出現了無數的裂縫,裂縫裏泛著紅色的光芒,像是岩漿在下麵流動。“不好!古道要塌了!”陳硯大喊著,拉著林野和老周,朝著石門的方向跑去。
石道上的裂縫越來越大,碎石不斷從頭頂掉落,砸在地上發出“哢嚓”的聲響。三人拚命地奔跑,身後的石道不斷坍塌,深淵裏的風聲越來越大,像是在催促他們快點逃跑。終於,他們衝到了石門旁,林野趕緊抓住門環上的引魂珠,想要關閉石門。
可引魂珠已經失去了光芒,變成了一顆普通的珠子,無論怎麽按,石門都沒有反應。“石門關不上了!”林野焦急地說,他看著身後不斷坍塌的石道,心裏滿是絕望。就在這時,老周突然從帆布包裏掏出半塊染血的布,布上的花紋和爺爺的符牌一模一樣“這是我爹當年留下的布,或許能有用!”
老周將布按在石門上,布瞬間融入石門,石門發出“嗡”的一聲輕響,緩緩開始關閉。三人趕緊衝出石門,石門在他們身後徹底關閉,將坍塌的石道和深淵裏的危險都擋在了裏麵。
三人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身上沾滿了泥土和灰塵。雨已經停了,天空露出了魚肚白,遠處的黑鬆嶺在晨光中顯得格外陰森,血槐林裏的槐樹依舊像無數隻眼睛,盯著他們。
老周看著手裏剩下的半塊布,突然哭了起來“爹,我終於為你報仇了,陰眼被關閉了,你可以安息了。”林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心裏滿是感慨。他們終於完成了爺爺的遺願,關閉了陰眼,阻止了一場災難。
可就在這時,林野突然感覺到手上的傷口傳來一陣刺痛,他低頭一看,發現傷口裏流出的血變成了黑色,像是被什麽東西汙染了。陳硯也發現了不對勁,他的傷口裏也流出了黑色的血,而且肩膀上開始出現黑色的紋路,和老周之前的黑印一模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林野的聲音帶著恐懼,他看著自己的手,黑色的血正在慢慢擴散,沿著手臂往上爬。陳硯翻開《黑鬆嶺風物誌》,快速地翻閱著,臉色越來越蒼白“書上說,接觸過陰眼的人,都會被怨氣纏身,就算關閉了陰眼,怨氣也不會消失,隻會慢慢侵蝕身體,最後變成‘行屍’,永遠困在黑鬆嶺……”
老周聽到這話,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看著自己肩膀上的黑印,又看了看林野和陳硯,眼裏滿是絕望“我們……我們都要死在這裏嗎?”
林野握緊了拳頭,他不相信命運,他一定要找到解除怨氣的方法。他看著遠處的黑鬆嶺,突然想起爺爺臨終前的話“別去黑鬆嶺,符牌喂給守墓獸,不然……”或許爺爺還有其他的遺願沒有說出來,或許還有其他的方法能解除怨氣。
“我們不能放棄。”林野的聲音帶著堅定,“黑鬆嶺裏一定還有其他的秘密,一定有解除怨氣的方法。我們再進去一次,找到青烏子的其他遺跡,或許能找到答案。”
陳硯和老周對視一眼,眼裏都充滿了猶豫。他們已經經曆了太多的危險,差點丟了性命,現在還要再進黑鬆嶺,簡直是在找死。可他們也知道,如果不找到解除怨氣的方法,他們最終還是會變成行屍,永遠困在這裏。
“好,我們再進去一次。”陳硯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裏的《黑鬆嶺風物誌》,“這本書裏一定還有我們沒發現的線索,我們再仔細找找,或許能找到青烏子的其他遺跡。”
老周也點了點頭,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我爹的屍體還沒找到,我也要進去,就算死,也要和我爹死在一起。”
三人站起身,朝著黑鬆嶺的方向走去。晨光中的黑鬆嶺顯得格外陰森,血槐林裏的槐樹在微風中輕輕晃動,像是在歡迎他們的到來。他們知道,接下來的旅程會比之前更加危險,黑鬆嶺裏還有更多的秘密和危險在等待著他們,或許他們再也無法出來。
但他們沒有退縮。因為他們知道,隻有前進,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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