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晃，半個時辰終於到達了明貞堂。
    這裏是京城王孫貴胄上學的書塾，前後三進，背靠一座青山，以白牆圍起，周圍空曠，植有綠樹，民宅離得甚遠，果真是清淨安心的讀書地方。
    蘇錦她們下了馬車，門口已經有多輛馬車停著。都是官宦大臣的兒女，衣著打扮極為華貴，有的還有好幾個隨從丫鬟跟隨著，陣勢浩大。
    蘇婉如帶著蘇錦，從門口走進學堂，沿途遇到認識的人，都笑著打招呼。
    “左明珠！”
    “沈鳳英！”
    “易曉荷！”
    ......
    她笑容親切，聲音溫柔，跟在蘇府裏的高冷完全相反，對誰都一樣的笑容。
    因此很多人都回應她。
    “婉如！”
    “婉如，今天這麽早？”
    “婉如你今天帶了個小姐姐，是誰？”
    問話的是禦史大夫的女兒左明珠，一個圓臉可愛的青衣少女。
    “她是我大姐蘇錦。”
    左明珠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滴溜溜地掃視蘇錦。
    按理蘇婉如應該向蘇錦介紹左明珠，但她沒有，跟沈鳳英打聲招呼，就和她徑直往前走，把蘇錦晾在原地，任由左明珠像看商品一樣打量蘇錦。
    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中，沒有人帶著做介紹，一般人都會臉紅，心跳加速，手足無措，非常的局促不安。
    蘇婉如就是要蘇錦局促不安，窘迫難堪。
    “時常聽家父提起禦史大人，說他公正嚴明，對子女的教導也到位，聽說左大人有一位掌上明珠，如花似玉，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蘇錦很自然地跟左明珠說話，沒有一點陌生的感覺。
    左明珠先是意外，跟著歡喜，抿唇笑起來：“蘇大人過獎了，家父也時常說起蘇大人......隻是我不曾聽說蘇婉如還有一位大姐......”
    “先前我住在鄉下，如今回到京城，今日來學堂上學。”
    “原來如此。”
    “蘇錦第一次來學堂，什麽都不懂，還請左小姐多多指教。”
    蘇錦態度謙卑有禮，沒有架子，左明珠起了好感，說：“大家同學，指教說不上，一起學習。”
    蘇婉如和吏部侍郎沈大人的女兒沈鳳英說著話，目光往後瞥去，她要看看，蘇錦到底怎麽樣的窘迫失態，沒想到，蘇錦竟然和左明珠熱切地聊起來。
    不知道蘇錦說了什麽話，左明珠竟然捂嘴笑起來，兩人之間，友誼小船仿佛在歡快蕩漾著。
    笑容僵在蘇婉如的臉上，計策落空帶來的失落，讓她的臉色難看。
    “婉如，你什麽時候冒出一個大姐來？我記得你家隻有你和晚清兩姐妹。”沈鳳英和她關係甚好，一下子就覺察到她的心情。
    “別說了，這大姐從小養在鄉下，性子粗野，早把我家鬧得雞犬不寧。父親偏偏同意她來這裏上學，我都嫌丟人，不敢和她同行。你一會兒離她遠點，不然她有可能打你。”
    “她敢？”沈鳳英挑眉，“我定會教訓她！”
    她上下打量蘇錦後，忽然嗤笑道：“這人怎敢穿紅色衣裳？她不知道有人不允許穿嗎？”
    蘇婉如道：“我已提醒過她，讓她不要穿紅色。她偏要選，一會兒被人欺負可別怪我。”
    “跟你無關，是她自己選的。我們看熱鬧便是了。喏，看，人來了。”
    沈鳳英挑眉往一處方向看去。
    一輛豪華氣派的馬車在門口停下，馬車上下來兩個丫鬟，一個負責放凳子，一個負責掀門簾，後麵還跟著一群丫鬟嬤嬤。
    一個穿著豔紅衣裙的少女從馬車緩款下來。
    這個少女便是鎮國公的孫女，南康郡主的女兒，李菲兒。
    鎮國公李執是開國將領，為大齊的建立立下汗馬功勞；他的兒子為相國李安，與蘇之南職務一樣，隻是各自分管的事務不同。蘇之南管民生，李安管官員升遷。
    雖然等級一樣，實際上李安權力更大。他的妻子是南康郡主，為淮南王的女兒，與皇室沾親帶故。
    李菲兒生在這樣顯赫的家庭裏，自然驕寵尊崇、矜貴無比，在這明貞堂裏，高人一等。
    她下了馬車，丫鬟隨從們便簇擁著她進來。有人提書箱，有人帶食盒，有人打著油傘，防止陽光曬著她，有人提裙擺，怕髒了她的裙子......
    總之，陣勢不亞於公主出行。
    李菲兒姿態倨傲地走進書院，才走兩步，忽然間停下來，往蘇錦這邊看去。
    她沒法不注意到蘇錦。
    一則蘇錦身形高挑，高出左明珠一個頭；二則是，蘇錦穿了紅色裙子！
    她自詡美貌、身形纖細，膚色又白如雪，穿紅色衣裳，就如雪中紅梅，驚豔亮麗，每次出現，都是視線焦點，女子妒忌，男子驚歎。
    所以她去哪裏都穿紅色衣裳，還三令五申在明貞堂不許穿紅，不能與她爭妍。
    誰料今日竟然有人不聽話，穿了紅色衣裳？
    她當即黑了臉，走到蘇錦麵前，橫眉冷視道：“你是誰？”
    蘇錦正與左明珠說話，忽然麵前來了個少女，氣勢洶洶的瞧著是個不易相處的主兒。
    重點是她也穿著紅色衣裳，衣裳還是白花紅底，款式一模一樣，她驟然湧上不好預感，當初選擇紅色衣裳是個錯誤的決定，蘇婉如心機可陰沉，誤導了她......
    她鎮定地微笑道：“我是蘇相國大女兒蘇錦，請問你是？”
    旁邊的左明珠小聲道：“她是李相國的女兒李菲兒。”
    蘇錦心裏咯噔一下，李菲兒的矜貴驕傲她早聽說了，隻是不知道原來她也在明貞堂上學。
    都怪自己前世沒有好好讀書，不曾踏進明貞堂一步，因此不知道明貞堂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
    如今兩人撞衫，別提多尷尬了。
    她尷尬，李菲兒是憤怒。
    早說過了，她喜歡紅色衣裳，在明貞堂上學，除了她，誰都不許穿。先前有個禮部侍郎的女兒穿了，被李菲兒一巴掌打哭了。因為她父親官職小，不敢找李菲兒算賬，隻好忍了。
    從此在明貞堂上學的貴女們，都知道不能穿紅色。
    再說，都是千嬌百媚的少女，都想穿出自己美麗，誰願意跟李菲兒撞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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