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菲兒在家有大儒教學，早就將論語學過了。她來學堂，不過是覺得家裏太悶，父母管束太多，想趁機出來散散心而已。
    她在與沈鳳英她們聊天吃糕點的時候，瞥見蘇錦在看書，忍不住勾唇，不屑道：“瞧她這個死樣，大字也不識一個，拿著一本書在裝模作樣，騙誰呢？”
    沈鳳英前段時間才見過蘇錦，她低聲道：“這個蘇錦，可是個厲害的角色，沒事不要惹她。”
    李菲兒想起上一次被蘇錦欺負，這口怨氣還沒找到機會報複。
    她新近得了春日宴頭籌，風頭無兩，此刻見蘇錦全神貫注的，對外界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加上沈鳳英害怕的刺激，她心裏陡然起了惡毒的念頭。
    當即冷笑一聲道：“我倒要看看，是她厲害，還是我厲害！”
    “你要做什麽？”沈鳳英驚訝道。
    “你就在旁邊等著看熱鬧吧。”
    李菲兒說完，拿起桌上那方已經磨出了墨汁的端硯，悄悄地繞到蘇錦的後麵，一把將墨汁倒在了蘇錦的頭上，嘴裏哈哈狂笑：“蘇錦，這次還不玩死你？”
    蘇錦猝不及防，被潑了個正！
    她立刻站起來，已經狼狽不已，臉上、頭發上、脖子上、衣服上，都是黑色的墨汁，尤其是臉蛋，一半雪白，一半墨黑，像個鬼一樣。
    其餘的少女，驚得全部站起來了，接著，和李菲兒一樣，發出了惡作劇般的嬉笑。
    蘇錦抽出手帕，擦掉臉上的墨汁，至於衣服上的，已經擦不掉了。
    她今日穿的是米白色衣裳，這墨汁潑灑在上麵，東一塊西一塊的，別提多難看。
    “叫你得罪我！這次知道我的厲害了吧？”李菲兒繼續狂笑著，銀鈴般的聲音，像毒蛇一樣，聽著讓人毛骨悚然。
    蘇錦沒有動怒，也沒發狂，更沒有慌亂，她冷冷地凝視著李菲兒，口氣淩厲：“這樣很好玩，是吧？”
    “當然！瞧瞧你現在，你敢走出學堂，走回家裏去嗎？”李菲兒笑玩，警告她：“以後看到我，識相的喊一聲姐，否則，下次潑你的不一定是墨水，有可能是金汁！”
    金汁就是糞水，這麽惡心的東西，從高貴的千金小姐嘴裏說出來的，肯定要換一個文雅的名稱。
    蘇錦沒有說話，盯著她，這樣一動不動的凶狠讓李菲兒心裏打了個突，她覺得此刻沉默的蘇錦很可怕。
    她身高不如蘇錦，為了顯出自己的威勢，她伸長脖子，厲聲說 ：“盯著我做什麽？想打我嗎？你敢嗎？哼，不敢是吧？諒你也不敢，膽小鬼......”
    “啪”的一下，話未說完的李菲兒臉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記耳光。
    在場的其他人都嚇得了一跳，膽小的都捂住嘴了，每一個人臉上的震驚，仿佛都在說：蘇錦，你竟然打李菲兒？你可知道李菲兒是誰嗎？
    而剛走到學堂門口的裴慕然，看到這一幕，瞳孔睜大。
    蘇錦用手帕擦了擦手，狠狠地揉作一團扔一旁：“我活了十七年，第一次聽到有人讓我打的，這麽犯賤的人，你是第一個！”
    李菲兒捂著疼痛的臉蛋，呆了半晌，終於反應過來了，哇地哭出聲，指著蘇錦罵道：“你打我？你打我？我娘親從沒打過我，你竟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怎麽樣？哪條律法規定，隻許你冒犯我，不許我打你？”蘇錦冷冷道，“你說你從未被人打過，可我也從沒被人用墨水從頭到腳潑過！你是你家的掌上明珠，難道我就是我父母的棄兒？”
    在七歲之前，她也是蘇之南和羅真的掌上明珠，如珠如寶地愛著。隻不過母親死了之後，沒人護著，才成棄兒。
    由此可見，男人的愛真容易轉移。
    李菲兒一直認為蘇錦不受寵，蘇之南隻愛蘇婉如和蘇晚清，雖然上次給蘇錦下馬威不成功，但不代表下一次不成功，才會欺負蘇錦。可沒想到她居然說自己也是父母的寶貝？
    李菲兒囂張的氣焰略微低了，但羞辱讓她舉起手中端硯，目露狠光，砸向蘇錦：“你去死吧！”
    蘇錦眼疾手快，捏著李菲兒的右手。
    李菲兒吃痛，端硯在地上。
    蘇錦眼裏閃過狠意，想再抽李菲兒另一記耳光，必須打服李菲兒，她以後才不敢隨意欺淩自己。
    “住手！”清冽的聲音如同劈裂，震住了蘇錦。
    蘇錦順著聲音看去，裴慕然快步走過來。他臉上的冷靜溫柔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憤怒，還混合了痛心。
    “蘇錦，住手！”裴慕然厲聲說，“誰許你在學堂打人？”
    “她先對我下手！”蘇錦分辯，“你瞧我身上的墨汁！”
    她臉上的墨汁還沒完全擦幹淨，殘留幾處黑漬，衣裳也沾滿了，這件衣裳等於毀掉了。
    按理裴慕然看到這個情形，至少能公正中立吧？
    沒想到裴慕然道：“若不是你對李菲兒態度不好，她怎麽會這般對你？現在你打人了，就是你不對！”
    “她打我，先生，她打我！”李菲兒看見裴慕然像是站在自己這一邊，馬上就哭道，“她居然打了我！先生，懲罰她！”
    “放心，我必定懲罰她！”裴慕然一雙眼眸淬滿冰淩：“蘇錦，我知道你個性倔，不服管教，可沒想到你居然當眾打人？你的書白讀了！”
    蘇錦不服氣：“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如果不還手，一輩子都被欺負！”
    此話是沒錯，可得看對方是誰！
    南康郡主與相國李安的女兒，你得罪不起！
    “閉嘴，無論你有多大委屈，打人就是不對！出去，麵對孔子聖像，跪拜一個時辰！”裴慕然伸手指向門口，絲毫不留情麵。
    蘇錦緊咬牙齒，對接著裴慕然那雙充滿怒火與淩厲的眼睛，她可以懟天懟地懟人，但這個是先生，挑戰先生的權威，後果很嚴重。
    回家蘇之南知道，也必定不放過自己。
    她甩開捏著李菲兒的手，一聲不吭，轉身就走到屋外的空地上。
    一座銅做的孔子像矗立在空地中間。
    蘇錦沒有猶豫，就跪在了孔子像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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