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我會替你報仇
    他的雙腿膝蓋骨被剔走，走不了路，沈放為他特製一張輪椅。
    裴慕然的眼睛已經沒了，隻剩下兩個空洞可怕的眼窩，怕嚇壞人，便用白紗布條蒙起來。
    蘇錦這日來看他，正好看到他被仆人推著輪椅，在櫻花樹下曬太陽。
    粉色的櫻花如同一團雲落在人間，繁華熱烈。
    但灰色衣裳的裴慕然，卻形容枯槁地坐在櫻花樹下，一動不動，蒙著白布條的臉上，是生無可戀的頹廢，與開得燦爛熱烈的櫻花形成鮮明對比，有一種淒涼與悲傷。
    蘇錦緩步走近，裴慕然依然歪在輪椅上，紋絲不動，他的衣裳上，發冠上，落了很多花瓣。
    他旁邊的仆人正想開聲，蘇錦做了一個噤聲手勢，然後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
    仆人走後，蘇錦推動輪椅，將裴慕然從樹底下轉出來，溫熱的陽光灑下來，裴慕然似乎感覺到了異樣，忽然動了動身子，卻又繼續歪著，死氣沉沉。
    一個仆人手捧一碗藥汁走過來，說：“先生，該喝藥了。”
    裴慕然眼睛看不見，但他耳朵沒問題，他臉色木然，沒有任何反應，顯然是拒絕。
    “先生，要喝藥了。”仆人謹記著大夫囑托，耐心地勸說。
    裴慕然從鼻子裏噴出冷哼。
    他喝藥來做什麽？治好有什麽用？他現在是個廢人。
    還不如死了算了。
    仆人說了三遍，裴慕然都沒有動過身體，也不張嘴。
    仆人向蘇錦投來求助的目光。
    蘇錦從仆人手裏接過藥碗，用勺子攪動幾下，感覺到溫度降低後，輕輕舀起一勺藥汁，送到裴慕然唇邊，開聲說：“先生，喝藥吧。”
    裴慕然突然全身一震，身體馬上坐直。
    他往蘇錦方向看過來，雖然他什麽都看不到。
    片刻之後，他臉上露出難以抑製的痛苦，喉嚨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他雙手擺動，一副抗拒姿態。
    顯然他不想喝藥，甚至不想蘇錦靠近。
    “先生，喝了，身體才會痊愈。”蘇錦耐心地勸。
    裴慕然喉嚨咕嚕咕嚕響，發出抗議的聲音，同時拚命搖頭，緊抿嘴唇，那雙在胸前揮舞的手，青筋凸起。
    蘇錦手捧藥碗，沒有靠近裴慕然。
    她知道裴慕然在想什麽，也許，想著自己已經殘廢了，活著沒事。
    她歎了口氣，把那碗藥遞給旁邊的仆人，伸出手去，用力抓住了裴慕然的雙手。
    裴慕然渾身一震，如觸電般突然不動。
    “先生，”蘇錦湊到裴慕然耳邊，輕輕說，“隻要你喝了這碗藥，把身體養好，我會替你報仇。活下去，一定要看到大仇被報那一刻。”
    裴慕然身體僵硬，卻是豎起耳朵在聽，蘇錦的話對他起了極大的衝擊。
    但他似乎不相信，麵露露出苦笑，緩緩搖頭。
    他仍然不相信。
    蘇錦明白他的意思，說：“放心，我知道是誰害你。我會替你報仇，我也有能力替你報仇。”
    裴慕然的表情突然凝住，呼吸急促，本來蒼白的臉色泛起憤怒的潮紅。
    當初他受了那麽多非人的折磨，被扔在街頭，本來九死一生，拚了一口氣堅持到被人發現，就是想報仇。
    可他也知道難以報仇，所以當他清醒時，絕望讓他放棄。
    現在蘇錦說知道誰害他，並且有能力為他報仇時，他心裏頓時人燃起了希望。
    “所以，請你喝了這碗藥，一定要養好身體，看著仇人被殺，方能解恨！”蘇錦的聲音雖然輕，卻是一字一頓，帶著千鈞力量，頓了頓，她說，“他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我一定要他生不如死！”
    裴慕然一愣，側過頭，似乎在思量她所說的話，若有所思。
    ......
    梁文帝處理完榮親王泄露科舉試題之事後，回想到那晚的宴會不歡而散，到底是冷落了紮達王子，為了讓對方盡興，他著人在在郊區的皇家園林，舉辦一場狩獵大會。
    既然是討紮達的歡心，又趁機展示梁朝貴族的騎射本領，讓紮達不容小覷。
    因為漠北是馬背上的民族，善騎射，民風彪悍，但梁朝也並不遜色，一樣騎射出眾。
    參加狩獵大會的，除了皇帝妃子外，還有太子及一眾王子、公主，王公重臣、皇親國戚。
    這樣重要的場合，雖然蘇之南也有份參加，但蘇錦不在隨行之列，可她最終還是隨行了，是因為梁文帝考慮到紮達喜歡她，加上淑妃提到，女兒壽仙公主喜歡蘇錦，想蘇錦隨行作個玩伴，於是梁文帝同意了。
    消息傳來，蘇錦正在長信侯府與沈放談著裴慕然的治療與照顧細節。她並沒有露出歡喜，反而露出遇到危機時的淡淡冷靜敏銳。
    沈放也在隨行之中，他注意到她的神色，問：“你不想去？”
    蘇錦道：“皇上已下旨，不去就是抗旨。如果我這個時候還抗旨，必定人頭落地。按理，這次狩獵，以我的身份，根本不夠資格。可還是讓我去了，別人知道，會覺得是無上光榮，可我總覺得，有些不安。也許是我多心了。”
    不，不是她多心。
    她知道自己樹敵太多，隻要是外出，總覺得不管是什麽活動，必定藏著陷阱、埋著殺機，如果一步不慎，必定萬劫不複，死倒是小事，像裴慕然那樣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
    “我會保護你。”沈放的聲音低沉，有一種讓人信賴的安全。
    蘇錦對他笑了笑：“到那天，你的事情必定很多，你能保護我多久？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到時我多派幾個人手在你身周保護。”
    蘇錦點點頭，她看了一眼在遠處花園裏曬太陽的裴慕然，如果可以，這次狩獵大會，她要一次性解決所有仇人！
    因為前世，同樣舉辦一模一樣的狩獵大會，然紮達王子死了，太子死了......
    這次隨行，每府都可以帶上貼身隨行人員若幹，包括丫鬟仆人。蘇錦除了帶上青梅，還把沈放身邊的一個得力侍衛李衛也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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