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純樸又溫厚，雖然普通話不太標準，但是卻很溫柔。
    如顧回將爆米花遞給向緣君，然後與老人告別。
    兩人並肩走向了遠處。
    “你的爺爺是個很好的人。”如顧回突然開口。
    “對吧對吧～”他們麵前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語調歡快，“我的爺爺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小老頭。”
    如顧回吃了一顆爆米花，酥脆香甜，老人的手藝挺好的。
    女孩領著兩個人在街道上走著，走過每個地方都有說不完的話。
    “這家早餐店味道可好了，尤其是他家的餛飩、燒賣和煎餃，以前爺爺總帶我來吃。”
    “這家的鬆花糕軟軟糯糯，甜而不膩，我不樂意出門的時候爺爺就會給我帶回來當早飯，你們要嚐嚐嗎？”
    “這家包子鋪皮薄餡大，而且肉餡做得特別好吃。”
    “之前籃球場這裏總有唱戲的，爺爺特別喜歡帶我來聽，他們每個曲子都唱得很好，你們有機會的話可以試試。”
    女孩說了很多，如顧回和向緣君就那樣安靜地跟著她。
    “所以，你的願望是什麽呢？”如顧回問她。
    女孩的聲音戛然而止。
    如顧回也不急，就等著她回答。
    向緣君則是將女孩剛才提過的那些東西遞給了她：“給。”
    女孩驚喜地發現自己居然真的能觸碰到這些東西，激動得想要落淚。
    隻是很遺憾，作為亡魂，除非是痛苦到極致的血淚，否則根本不會有眼淚。
    女孩深深地朝著兩個人一鞠躬：“謝謝你們。”
    這女孩正是拐子村外的亡魂之一，也是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死的時候才不到十八歲。
    但她是個很勇敢女孩子，所以那時候站在所有女孩麵前與如顧回和向緣君對話的也是她。
    “你有很深的執念，你想要什麽？”如顧回再次詢問。
    女孩吸了吸鼻子：“下輩子我還可以和爺爺在一起嗎？”
    她的父母在她兩歲的時候就因為車禍去世了，除了賠償金什麽都沒有給她留下。
    所以女孩從小就是和爺爺相依為命長大的，爺爺是她最愛的人。
    如顧回沉默。
    “我知道，我比爺爺先死，所以下輩子我可以當爺爺的媽媽或者奶奶嗎？我還沒有照顧過爺爺呢……”女孩的臉上，有血色流過。
    三年前，她走在路上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男孩，他向她求助，拜托她給廁所裏的女友送衛生巾。
    那天是爺爺的生日，女孩帶著暑假打工賺到的工資，想要給他買蛋糕。
    那年女孩十六歲，第一次有能力給爺爺過生日。
    所以那一天她的心情特別愉悅，聽到男孩求助時也沒有多想，就接過衛生巾進廁所了。
    可就是因為她一時心善，所以被人打暈帶走了。
    從此她再也沒能回到她家小老頭的身邊。
    “好。”如顧回答應了，“你們下輩子還會是家人的。”
    女孩安心了。
    她這三年裏的每個日日夜夜，都想著回到爺爺身邊。
    但現在她的思念終於有了落點。
    如顧回垂眸。
    當痛苦太多，就算是神也無法無處不在。
    “對不起。”向緣君突然說。
    女孩不解：“什麽？”
    向緣君再次重複：“對不起，沒能救你們。”
    神應該庇佑世人，可總有無辜的善良者失去生命。
    女孩失笑：“可是你們也不是萬能的呀，而且我也沒有拜過你們，沒有獻出過信仰，我不是你們的信徒，自然也不是你們的責任。”
    向緣君沉默。
    這個女孩總是通透得令人驚訝。
    明明年紀還那麽小。
    “有的時候不用這麽懂事的。”如顧回摸了摸女孩的頭發，“要學會利用我們此刻的愧疚之心。”
    這樣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行為。
    女孩隻是笑，並沒有回答這句話。
    她被爺爺教得更好，不是那種會利用別人的人。
    如顧回也沒說什麽，隻是同她告別：“我們要回去了。”
    “大人再見。”女孩再次鞠躬，“願二位大人前路坦蕩，光芒萬丈。”
    兩人離開了小城，準備去下一個地方尋找停留世間的亡魂。
    “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如顧回撐著下巴，看著身邊劃過的雲，感慨，“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向緣君抱著如顧回，下巴抵在她的肩窩：“世界太多了，生靈也太多了。”
    所以他們根本管不過來。
    每個世界的九重天和自在天，都有元世界的生靈駐守。
    世間生靈不知其中區別，統稱他們為神。
    可是他們的目光幾乎都是在世界的平穩運轉以及生靈的發展方向。
    個體的悲劇，是他們也管不過來的。
    這就是現實。
    這不是他們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人性並不完美，但是失去人性的，便不能稱之為人了。”如顧回說。
    向緣君親吻了一下她的側臉：“對不起，讓你多了這麽多煩惱。”
    換了從前的如顧回，她是那麽理智，沒有情感，自然也不會因為這些她司空見慣的東西感到悲傷。
    如顧回閉著眼睛與他額頭相抵：“小子煜，我很高興。”
    兩人來到了一棟爛尾樓，這裏有一個執念極深的亡魂。
    爛尾樓很破爛，到處都是碎石。
    兩人拾級而上，來到了五樓的一個房間。
    一個已經看不出人形的男人被困在了這裏。
    “周先生，你好。”向緣君出聲打了個招呼。
    被稱為周先生的男人動了動，一塊塊碎肉從他身上掉了下來。
    他晃了晃腦袋，看向了兩人，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你們是誰？”
    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像是磨砂紙磨過黑板的聲音。
    “x組織已經被剿滅了。”向緣君蹲下身，直視著他空蕩蕩的眼眶，“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男人歪了歪頭，但是哢嚓一聲，頭顱整個歪倒，差點掉下來。
    向緣君伸手接住他的頭，然後放回原位安好，繼續說：“你可以回家了。”
    “我的家在哪裏？”男人問，“你們認識我嗎？”
    向緣君把他的頭裝好，又給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說：“周承平警官，你可以回家了。”
    男人頓住：“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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