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塵的袍角凝著接引池水結成的冰晶，每一步都帶著細碎的破裂聲。
    他屈指抹過掌心跳動的靈光碎片，三百年前刻在骨髓裏的警覺正沿著經脈遊走——飛升台邊緣的青銅雲紋正在滲出墨汁般的霧氣，那些本該象征祥瑞的仙鶴浮雕，此刻眼窩裏湧動著暗紅血光。
    &34；既已窺得因果，何不現身相見？&34；
    他的聲音在七十二根蟠龍柱間震蕩，驚起簷角積灰的驚魂鈴。
    破碎的靈光突然聚成劍形，刺向西北角那片正在褪色的朝霞。
    霞光深處傳來金石相擊的脆響。
    葉塵瞳孔微縮，看著自己凝聚的劍氣竟被某種無形之力絞成星屑，那些飄落的碎芒還未觸地便化作青煙，在白玉磚上蝕出蜿蜒的裂痕。
    他喉間泛起腥甜，方才那擊看似隨意，實則暗含了本命靈寶的三成威能。
    飛升台忽然劇烈震顫。
    葉塵單膝跪地，指腹壓住正在龜裂的磚縫，感知到地脈深處翻湧的混沌氣息——這分明是下界魔修慣用的噬靈陣，卻裹挾著仙界才有的混元罡氣。
    他袖中滑落七枚冰晶咒印，正是方才接引池水所化，此刻正與掌心靈光產生詭異的共鳴。
    &34；因果倒轉...&34；
    他忽然輕笑，指尖燃起蒼青色真火。
    當年被棄山門外時護體玉佩留下的灼痕，此刻正在鎖骨下方發燙。
    三百年的謎團在靈台炸開：逆生咒印、接引池異變、還有此刻遊走在飛升台的窺視者，分明是同一道神識在不同時空的投影。
    真火猛然暴漲，將冰晶咒印熔成流動的銀液。
    葉塵咬破舌尖噴出血霧，銀液遇血即凝，化作十二柄寒光凜冽的短劍懸在身側。
    這是他飛升時破碎的本命靈寶，此刻每柄劍身都倒映著三十六重天外那片扭曲的星雲。
    當第一柄劍刺入東南巽位時，整個飛升台響起了鎖鏈崩斷的轟鳴。
    葉塵的元神忽然看到驚人畫麵：黑袍翻湧如夜的窺視者站在時光長河上遊，手中青銅羅盤的指針，赫然與下界鎮派法器殘留的碎片形製相同。
    &34；找到你了。&34；
    低沉嗓音從四麵八方壓來，葉塵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
    十二柄短劍應聲結陣，劍氣交織成天羅地網，卻在那人抬手的瞬間齊齊凝滯——黑袍下伸出的並非手掌，而是纏繞著因果線的青銅鎖鏈，鎖鏈盡頭綴著的，正是葉塵三百年前被剜去的那段靈根記憶！
    劍氣結界轟然炸裂。
    葉塵借著反震之力飄退十丈，袖中暗藏的逆生咒印已化作本命精血滲入地脈。
    他假裝踉蹌扶住蟠龍柱，柱身立刻爬滿蛛網似的裂痕——這是他在下界屠滅血煞宗時用過的誘敵之計。
    黑袍人果然踏入陣眼範圍。
    葉塵垂落的右手悄悄結印，接引池突然倒卷而起，池水中封存的半枚咒印與地脈精血完美相合，化作血色旋渦將黑袍人衣擺絞碎。
    紛揚的布帛裏露出一截蒼白手腕，腕間刺著的，正是葉塵被退婚那夜在婚書上見過的家族圖騰。
    &34；原來是你...&34；
    葉塵的歎息散在風裏，十二柄破碎的短劍突然在旋渦中重組。
    當劍鋒觸及黑袍的瞬間，整個飛升台的時空都泛起漣漪，三十六重天外的星雲突然坍縮成豎瞳狀。
    黑袍人在劍氣中化作青煙消散前，腕間圖騰突然迸射血光。
    那光芒穿透接引池水，在葉塵左臂烙下相同的印記，而天外豎瞳裏正緩緩浮現...黑袍人潰散的青煙突然凝成實體，蒼白手腕翻轉間，青銅鎖鏈化作漫天星屑。&34；你以為自己在和誰說話？&34；沙啞笑聲裹挾著三十六重天外的罡風，飛升台七十二根蟠龍柱同時迸發血光，&34；三百年前就該死的棄嬰，也配窺探天機？&34；
    葉塵右手指節捏得發白，鎖骨處的灼痕突然蔓延至咽喉。
    他驚覺對方每說一個字，飛升台地麵的裂痕就加深三寸——那些裂痕走勢竟與當年退婚書上的筆跡如出一轍。
    十二柄寒光短劍在周身震顫，劍身倒映的扭曲星雲突然坍縮成針尖大小。
    &34；叮！&34；
    青銅鎖鏈穿透時空的脆響炸開在耳畔，葉塵左眼的靈視突然被黑暗侵蝕。
    他本能地側身翻滾，原先站立處的地磚已被腐蝕成焦黑粉末。
    黑袍人袖中湧出的靈力不似人間功法，倒像是無數活物在暗處撕咬，連空氣都被啃噬出蜂窩狀的孔洞。
    &34；你的劍，慢了。&34；黑袍人指尖輕叩虛空，第三根鎖鏈從葉塵影子中破土而出。
    鎖環碰撞聲勾起了深埋的記憶——嬰兒啼哭聲中，玉佩墜入山澗的脆響竟與此刻完全重合。
    葉塵瞳孔驟縮，十二劍陣突然倒轉。
    劍鋒割破掌心灑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三百枚冰晶咒印。
    這是他飛升時藏在元神裏的後手，每枚咒印都刻著下界九大宗門的鎮派秘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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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咒印嵌入鎖鏈縫隙的刹那，黑袍人腕間的家族圖騰突然淌出黑血。
    &34；你竟敢......&34；黑袍人首次顯露怒意，纏繞因果線的鎖鏈突然繃直。
    葉塵看到七十二根蟠龍柱上的仙鶴浮雕集體轉頭，暗紅血淚在它們眼眶凝結成珠——這正是當年向瑤替他擋下絕命咒時，濺落在雪地上的血梅形態。
    劍氣與黑霧相撞的瞬間，整個飛升台的時間流速突然紊亂。
    葉塵看著自己揚起的發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而黑袍人破損的袖口卻在逆生長複原。
    他猛地咬破舌尖，將本命精血噴在逆生咒印上——這是賭局，賭對方跨越時空需要付出的代價。
    &34；破！&34；
    冰晶咒印突然炸成霰雪，裹著劍氣的風暴撕開了黑暗領域。
    葉塵在雪霧中看到轉瞬即逝的破綻：黑袍人心髒位置有團跳動的幽藍火焰，火焰中心懸浮的，正是他被剜去的靈根殘片！
    十二柄短劍合為流光直取要害，劍鋒觸到幽焰時爆出鳳鳴般的清嘯。
    黑袍人踉蹌後退，麵具裂縫中滲出星砂般的物質，落地即化作蠕動的陰影。
    葉塵正要追擊，卻發現自己的本命靈寶正被某種力量反向侵蝕——那些陰影在吞噬劍氣的記憶。
    &34；很好......&34；黑袍人撫摸著心口傷痕，聲線突然變成男女混音，&34；能讓本座動用三成實力。&34；他雙手結出葉塵從未見過的古印，飛升台殘留的接引霞光突然扭曲成旋渦，漩渦中心緩緩浮現青銅羅盤的虛影。
    葉塵後頸寒毛倒豎，體內靈力不受控製地沸騰。
    他看見自己左臂的家族圖騰正在滲入骨髓，而黑袍人身後展開的星圖中，某個熟悉的星宿排列方式——正是向瑤生辰那夜，他們在觀星台共同推演過的天機局！
    空間撕裂的轟鳴聲中，七十二根蟠龍柱齊根折斷。
    黑袍人懸浮在坍縮的星雲中心，青銅鎖鏈重新纏繞周身，每根鎖鏈末端都綴著葉塵人生重要時刻的剪影：山門棄嬰、退婚之夜、血煞宗屠滅......當最後那截鎖鏈亮起向瑤替他擋咒的畫麵時，葉塵的元神突然劇震。
    &34；該結束了。&34；
    黑袍人的宣言引發天地異變，接引池水倒灌蒼穹，化作百萬冰刃懸而不落。
    葉塵握劍的手掌已見白骨，卻在此刻嗅到時空裂隙裏飄來的淡淡藥香——那是三百年前向瑤替他療傷時，指尖殘留的九轉還魂丹氣息。
    當第一滴冰刃墜落的瞬間，葉塵突然笑了。
    他任由本命靈寶碎片刺入周身大穴，在黑袍人驚愕的注視下，將最後三枚逆生咒印拍向自己天靈蓋——這是賭上輪回的殺招，賭的是對方不敢讓三百年前的某個因果節點崩塌。
    飛升台開始瓦解，破碎的磚石懸浮在靜止的時空裏。
    黑袍人身後星圖突然缺失了關鍵一角，正是葉塵嬰兒時期被遺棄的山門坐標。
    當青銅羅盤出現裂紋的刹那，葉塵在漫天冰刃中看到了轉瞬即逝的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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