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埋頭在元鈞的胸前一言不發，腦中卻混亂不堪。
    元鈞起身要走，蘇棠嚇得下意識拉住他的衣袖：“你去哪？”
    元鈞揉了揉她的發髻：“廚房的菜焦了，你沒聞到嗎？”
    蘇棠回過神來，確實，廚房的菜已經彌漫出了一股濃濃的焦味，隻怕連鍋都要廢了。
    可元鈞前腳踏出了房屋，獨自呆在床上的蘇棠，身邊突然又變成了虛空。
    依舊是熟悉的白茫之色將她籠罩，緊接著便是剛剛那個長得與她一模一樣的分身蘇棠，圍繞在她身邊。
    隻是這一次，分身蘇棠看上去更冷清了。
    她冷聲道：“你為何不肯將他趕走？他可是帝神元鈞，難道你真的將他當成了你夫君？”
    蘇棠雙眸赤紅：“你到底是誰？這是我和元鈞的事，你有什麽資格插手！”
    分身蘇棠冷哼一聲：“婦人之仁。我赤鳳族怎會——”
    可分身蘇棠的話才剛說了一半，蘇棠隻覺得自己脖子處突然一痛，她腦子昏沉沉的，竟就這麽暈了過去。
    分身蘇棠猛得抬頭，看向正前方。
    果然，在這方白茫茫的世界裏，正前方處竟緩緩走出了一道修長的身影。
    正是帝神元鈞。
    他眸光幽深，站在分身蘇棠的麵前，陰柔道：“赤鳳蓮花，好久不見。”
    分身蘇棠，不，應當喚她赤鳳蓮花，她冷漠地看著元鈞，譏嘲道：“殺了那麽多生靈，還擺下了玄穹陣，為了引我出世，你費了這麽多的波折。”
    “如今我出來了，就站在你的麵前，你卻要用聚魂陣壓製我，不讓我和蘇棠融為一體，”赤鳳蓮花譏嘲更甚，“眼看浩劫在即，你身為帝神竟如此婦人之仁，你對得起那些被你殺死的生靈嗎？對得起天鏡四方邊際的蒼生嗎？”
    元鈞始終平靜地看著她，眉眼連一絲波瀾都沒有。他淡淡道：“你應該清楚，倘若你與我一齊補天，赤鳳蓮花將融化入天鏡，回歸混沌。”
    元鈞道：“到了那時，世間不會再有蘇棠。”
    赤鳳蓮花無比平靜：“這就是身為赤鳳蓮花的命運。”
    元鈞道：“可我無需獻祭蘇棠，靠我一人便可補天。”
    赤鳳蓮花猛地看向他：“你瘋了？你竟想——”
    元鈞猛得閃身到赤鳳蓮花麵前，近到幾乎與她鼻尖相觸。
    他陰冷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不準再嚇唬她，否則，我會在這個住處也擺下聚魂陣，讓你隻能長眠在她的身體裏，永無出頭之日。”
    赤鳳蓮花咬緊牙關：“我就是蘇棠，蘇棠就是我。你若不想她受傷，就不該傷害我。”
    元鈞寒笑：“我自然不會傷害你，但我可以封印你。”
    赤鳳蓮花道：“可我已經蘇醒，蘇棠早晚會與我融為一體。就算你擺下聚魂陣，也不過隻是拖延時間罷了。”
    元鈞道：“我所求的，也不過是多拖延一段時間。”
    赤鳳蓮花微微怔住。
    她抿緊嘴，半晌才道：“可蘇棠對你的愛意太深，你若真的做好了離去的準備，那就應該早點抽離，離開她，否則真的等到那一日，你突然離開，你要讓蘇棠如何接受？你不怕蘇棠做出什麽傻事嗎？”
    元鈞眸光深深，他負手而立，轉過身去，聲音淡淡傳來：“我會盡早做打算。”
    他緩緩朝前走去，而隨著元鈞的離開，這方白茫茫的空間，逐漸消散開來。
    赤鳳蓮花重新回到了蘇棠的體內，周圍的一切，又重新變回了寢房的樣子。
    躺在床上昏迷著的蘇棠，睜開了眼睛。
    她感覺腦子有些發沉，可奇怪的是，她感到自己體內那股強烈乖張的巨大能量，好像小了很多。
    她有些不敢置信，運著心法在自己丹田和靈台內四處找了找，發現那股力量竟然真的被隱藏了。
    她感覺自己渾身都輕鬆極了，她急忙起身走到院子裏，就見元鈞正坐在院子裏，準備著晚膳。
    蘇棠歡喜地跑到他麵前，高高興興地轉了個圈：“我體內那股奇怪的力量好像消失了！”
    元鈞彎眼笑道：“那就好，用膳罷。”
    蘇棠歡喜極了，接下去幾日，她她都高高興興地照顧元鈞，無微不至。
    等元鈞的傷養好後，便和元鈞膩歪在一起，一起上山采靈芝，抓蜘蛛精，再一起拿到集市上售賣。
    偶然間，她也會感到自己身體的異樣。
    比如在看到不就城內，有獸魔欺淩婦人的時候。她會渾身發燙，一股想要殺人的氣息又會從她身體深處彌漫出來。
    又比如在自己與元鈞過於親密時，耳邊又會倏然冒出一股聲音，讓她不要和元鈞太過親密。
    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似有若無地在她身側徘徊，揮之不去。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確確實實和從前不一樣了。
    可她努力粉飾太平，假裝無事發生。
    直到五日後的這天夜裏，蘇棠與元鈞收了攤子，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遠方的天空已經漆黑，冬日的不就城總是黑得很早，還沒到酉時便已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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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鈞突然停下腳步，看向蘇棠。
    蘇棠也看向他。
    不知怎的，她覺得元鈞的眼神讓她感到難過，讓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元鈞溫聲道：“蘇棠，你的身體生病了。”
    蘇棠心底微顫，沒想到她再怎麽努力偽裝，卻還是躲不過元鈞的眼睛。
    她握住他的手，輕聲道：“我打算去天宸府一趟，讓天宸仙尊幫我看病，你覺得如何？”
    元鈞反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纖細極了，這段時間她越來越瘦。
    他依舊溫聲：“是因為我是帝神的緣故，你終究隻是一株結縷草罷了，你我長年累月在一起，你的身子承受不住我的神力，所以才會如此。”
    蘇棠臉上的表情逐漸消失，靜靜地看著他。
    元鈞更緊地握住她的手：“我們和離罷，否則，你的身體會越來越差。”
    蘇棠雙眼通紅，可嘴邊卻突然笑了起來，她轉過身去，語氣輕快道：“好啊，你若是想和離，那便和離。我如今的身體確實不太對勁，整日都覺得怪怪的。”
    她說的語氣越來越歡喜，可聲音卻越來越顫抖：“和離了也好，我隻是株結縷草罷了，定是承受不住你的神力，才會讓我的身體出現問題的。”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身姿崩得筆直，身影嬌小瘦弱，透出別樣的倔強。
    元鈞看著她此時模樣，隻覺得心底那股讓他厭惡又討厭的痛意又密密麻麻地冒了出來。
    從心底最深處不斷湧出來，就像深海一般，快要把他盡數淹沒。
    他掩在袖下的雙手緊捏成拳，他眉目露出寒色，卻仍舊轉過身去，不讓自己再看她。
    他從手中彌漫出一根絲線，纏繞住她的腰肢，下一刻已帶著她高高飛入夜空之中。
    蘇棠一聲不吭，整個人像是丟了魂魄，任由元鈞操弄身體，懸在半空之中。
    湍急的夜風吹來，寒冷刺骨，將她的衣袂高高吹起，整個人就像一隻瘦弱的蝴蝶。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棠突覺身體一輕，腰肢處多了一條有力的臂膀。
    是元鈞將她摟在了懷裏。
    元鈞低聲道：“別哭了。”
    蘇棠雙眸僵硬地看向他，才恍然發覺自己早已淚濕了滿臉。
    她狼狽地伸手擦掉臉上的淚痕，強笑道：“天氣太冷了，真的好冷啊。”
    隻是這笑破碎又狼狽，不過是欲蓋彌彰。
    元鈞揮手在周遭設下結界，寒冷瞬間褪去，這方狹小的空間瞬間變得四季如春。
    元鈞道：“抱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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