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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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朗。”
莫夫人的聲音從右側傳來,拉回了莫銘朗的注意力。他回過神,放下了手中的紅酒杯。
“怎麽了,這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什麽難題?”莫夫人的聲音很溫柔,保養得宜的臉上寫滿了關心。
莫銘朗笑了笑:“沒有。”
“有就和家裏說,沒什麽事是家裏沒法幫你處理的。”莫夫人拍了拍他的手:“難得回家一趟,還搞得心事重重的,媽怎麽能不擔心你。”
坐在莫夫人旁邊的莫城昂雖然沒說話,但是也在莫夫人說“家裏”兩個字的時候,點了點頭。
莫銘朗彎了彎唇。
身為莫家獨子,在圈子裏被戲稱為“太子爺”的人物,莫銘朗還從未有過任何想要卻得不到、想做卻無能為力的先例。
他自己的能力,還有家裏的權勢,總是能幫他達成目的。
但事實證明,每個人都會遇見屬於自己無法度過的難關。
幾周前,邊闊坐在沙發上抬頭看著自己,搖頭說“不能再這樣了”的時候,眼中的痛苦,直到現在還刺痛著莫銘朗的心。
而他對此竟無能為力。
“媽,我隻是有點累了。”莫銘朗說。
莫夫人臉上擔憂之色更重:“累了?那好好休息幾個月,去國外度假散散心,你爸最近新買了遊艇,你找幾個朋友去玩一陣子再回來。”
“胡鬧。”莫城昂開口:“他公司還開著呢,就這麽跑了,算什麽事?”
莫夫人拍了丈夫的胳膊一下:“你以前又不是沒有幹過這種事,我們當父母的還在呢,孩子任性一下怎麽了?”
說著,又看向莫銘朗:“對了,小朗,前兩天和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好了沒有?”
莫銘朗捏著餐具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甲下微微泛白。他笑了下:“最近太忙了,沒顧上。”
“你啊,”莫夫人搖了搖頭:“別看你才二十多歲,但奔三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我知道,你愛玩,但是結婚生子這種人生大事,還是先辦了為好,反正婚後你想怎麽玩,也是一樣的。”
莫銘朗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回答。
這些年來,莫夫人斷斷續續給他介紹過不少相親對象,但他的全部心力都放在公司、賽車、以及和邊闊鬥智鬥勇上,根本沒去過。
可有些事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和一個世家女結婚,然後生一個繼承人出來,是莫銘朗無法逃避的責任。
他清楚,從懂事起就一直清楚,所以那時邊闊痛苦地推開他的時候,莫銘朗連抱住邊闊的理由都沒辦法找出來。
“媽……”莫銘朗道:“我還不想考慮那些事。”
莫夫人拍了拍他的手:“不考慮沒關係,你先去見一麵,萬一喜歡呢?你看看你,這些年身邊連一個枕邊人都沒有,媽不是想多管你這些閑事,隻是你現在一個人在外麵生活,遇見什麽事,身邊有個人能說說話,擁抱一下,也是好的。”
“我知道。”
莫銘朗揮散腦海內出現的那些他和邊闊牽手擁抱的畫麵,那幾個月幫助邊闊處理破產事務的時候,他陪在邊闊身邊,邊闊又何嚐不是陪在他的身邊。他們走得那麽近,一起工作、聊天、吃飯……
邊闊在他懷裏,主動獻吻的記憶在他腦海中反複出現,可現在,幾周過去,他們都沒再見過麵,連短信都很少有。準確來說,莫銘朗試著聯係了邊闊,但邊闊卻很少回複。
莫銘朗也清楚,這樣的處理方式對他們兩個來說都是最好的,或許等到這種不理智的迷戀消失,他們還能做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回頭示意侍者來再給他倒滿。
“小朗……”莫夫人皺起了眉:“你是不是遇見什麽困難了?”
莫銘朗道:“沒有。”又道:“對了,爸、媽,我有件事想問你們。”
“什麽?”莫城昂看向他。
“當年,你們為什麽要把邊闊接到我們家來?”
莫城昂嚴肅的臉上掠過一絲意外,顯然沒想到莫銘朗會突然提起一件十六年前的舊事:“我應當已經告訴過你,因為他父母雙亡,而我恰好欣賞他的才能。”
“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就算再有才能,也不應當值得您如此看重。”莫銘朗與父親對視,神情堅定。
“小朗,你怎麽突然想要知道這個。”莫夫人無奈道:“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媽知道你一直不喜歡邊闊……”
莫銘朗搖了搖頭:“不是我喜不喜歡的問題,我隻是想要知道真正的原因。”
莫城昂沉聲道:“毫無理由地突然想知道?”
父親那雙在商場上久經風霜的眼睛早已磨礪出鷹一般的銳利,無論盯上了誰,好似都能將那人的偽裝戳出一個窟窿來。
莫銘朗沒有避開莫城昂的視線:“對。”
莫城昂看他良久,微微頷首。
莫夫人從這個動作中得到了許可,理了理鬢角的碎發,無奈歎了口氣:“媽告訴你,但是你不能用這件事去針對他,知道嗎?這孩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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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說起莫銘朗從未知曉的那部分真相。
這麽久以來,莫銘朗都隻知道邊闊的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雙雙喪生,邊闊也沒有其他的親人,這才在父母的好意下來到他們家。
但他從沒想過,自己的父母竟然是在反家庭暴力庇護救助中心認識的邊闊。
而邊闊的童年,也遠比莫銘朗想象中的要黑暗的多。
莫銘朗出身豪門,嚴父慈母,也都是疼愛他的,自小在蜜罐子裏長大,在他的想法裏,邊闊這種比他聰明比他漂亮比他更懂為人處世的小孩子,理所應當的會在一個更受寵愛的環境中長大。
然而事實是,父親酗酒,母親賭博,兩人還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每天要麽都在家打牌喝酒把家裏搞得烏煙瘴氣,要麽互相吵架打架,叫得整棟樓都聽得見。
最大的受害者,無疑就是年幼的邊闊。
“我們決定讓他來我們家,的確是因為看中了他的懂事有禮和學習能力,”莫夫人輕聲道:“不過,同情才是占比更多的因素。我們剛剛見到他的時候,他全身都是傷,瘦的皮包骨,每日三餐都是靠著給早餐店洗盤子幫忙才換來的,饒是如此,他的學習成績還是出類拔萃。那時候我同情心起,覺得不能把這麽一個好孩子埋沒了,而且,那會兒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同齡人在身邊當玩伴嗎?”
莫銘朗的大腦幾乎一片空白。聽到莫夫人的話,他也隻是勉強地彎了彎唇角:“……我有嗎?”
“你有的。”莫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但是我沒想到你會那麽討厭邊闊,但那會兒我也已經沒辦法再讓他離開了,讓你受了這麽多年的委屈,對不起,小朗……”
他受委屈了嗎?
莫銘朗抿起了唇。
那時他或許的確因為父母注意力的分散而感到吃醋和嫉妒,可他身為莫家的大少爺,怎麽可能受什麽委屈?
真正受了委屈的,一直是邊闊。
莫銘朗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吵著要個玩伴了,卻還記得,那時候,邊闊似乎有好幾次試著接近他,卻都被他冷漠的推開。
十四歲那年,他在生日宴上,在所有人的麵前告訴邊闊,我討厭你,你離我遠點。
從那以後,他們再沒有過任何一句交流。
那些時候,邊闊竟都是在用那樣一顆布滿了傷痕的心在承受著,在這十幾年的時間裏,獨自麵對仿佛無窮無盡的孤獨。
那些黑化值終於有了解釋。
“真的……不能了。”
幾周前,邊闊眼中幾乎滿溢而出的痛苦再次浮現在莫銘朗腦海。
莫銘朗閉了閉眼,心尖好似都在發抖。
此時此刻,他好想見到邊闊。
可見到了,然後呢?
他能給邊闊什麽?不負責任的親吻和短暫到一陣風就能吹走的歡愉嗎?
那晚,莫銘朗能看出,邊闊也是想要他的。但同時,也和他一樣明白,他們之間隔著的鴻溝實在太大,他們……不可能。
莫銘朗抬頭看向麵前的父母,眼中流露出了些許無助。
他該怎麽幫邊闊?怎麽才能讓邊闊的黑化值清零?
這一刻,他最關心的已不是任務能否完成,他隻想要抱住那個傷痕累累的男人,親自撫平那些新舊交疊的傷疤。
可……
“小朗,這麽多年來,媽最害怕的,永遠都是你會感覺孤獨。”莫夫人將手放到了莫銘朗的手背上,拍了拍:“所以,聽媽的話,去見見那個女孩子,好不好?隻有看到你結婚生子了,媽這顆心,才能安定下來。”
結婚。
生子。
家族,公司,繼承人。
莫銘朗的人生中有很多很多需要他做的事,也有很多需要他去解決的問題。結婚生子無疑是其中之一,可如果他想和邊闊在一起,他就沒辦法結婚,也不會有孩子。
莫銘朗享受了這麽久的豪門生活,到頭來,卻要讓他的父親為之嘔心瀝血的家族企業卻後繼無人。
他不能這麽不孝。
不能。
邊闊說得沒錯,他們真的不能再那麽做了。
至於任務……他會再想其他辦法的。
莫銘朗苦澀的笑了笑,點頭:“我知道了,媽。”
莫夫人的臉上總算展現出笑容,她捏了捏莫銘朗的小臂:“之後我給你具體時間。”
頭疼。
邊闊坐起身,靠在床頭,在一片模糊的漆黑中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時間。
三點多。
他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然後低下頭,將額頭抵在蜷縮起來的膝蓋上,空蕩的臥室裏,響起了一聲歎息。
破產的爛攤子在莫銘朗的幫助下,很快就以他從沒想過的速度解決了。就連那些對他冷嘲熱諷的人們也在莫銘朗的施壓下,恢複了對他的尊敬,甚至更甚以往。
接下來,他隻需要從頭開始創業就好。
他有這個能力。
可邊闊真的太累了。靈魂和肉體的疲憊讓他連抬起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如果可以,他願意在這裏一動不動地枯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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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側過頭,眼睛茫然地看向一旁的窗戶。
很快就要過年了。
沒有公司的年會,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務,也沒有酒會需要應付。
沒有莫家。
今年,他和以往一樣,會一個人度過這最熱鬧的節日。
邊闊還記得元旦的時候,莫銘朗表麵不露聲色,也不去外麵和其他人過節,一整天都跟他在一起正常的工作聊天。到了工作結束的時候,卻忽然握著他的手,將他帶到了郊外一家被包場的露天餐廳。
那片區域沒有禁燃令,露台上,他們看著夜空中五光十色的煙花,一同倒數度過了元旦。
那是邊闊記憶裏,最開心的一個元旦。
也是第一個有人專門陪伴在他身邊的元旦節。
不要再想了。
邊闊抓起了放在枕邊的手機,屏幕還停留在莫銘朗給他發來消息的界麵,大多都是莫銘朗在找他,他卻幾乎沒有回複。
雖然沒有回複,但邊闊已把這些簡單的語句看過千遍萬遍。
剛接受完人家的幫助,轉頭就連見麵和聊天都拒絕,邊闊也知道自己這麽做挺“忘恩負義”的。
但他明白,如果他再和莫銘朗見麵,他隻會做出比“忘恩負義”更過分的事情。而那個結果,會是他們兩個都不樂於見到的。
還不如從現在起就拉開距離。
揉了揉太陽穴,邊闊努力不去想那晚莫銘朗是如何在這個房間裏擁抱自己的,在仿佛無窮無盡的劇痛和忍耐中,他終於屈服,拉開了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了止痛藥。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永遠不可能得到的。
但——
如果隻是遠遠地看一看呢?
就像他以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偷偷地走到賽車場的外麵,遠遠地看一眼莫銘朗。莫銘朗不會發現的,誰都不會發現的。
明知不理智,下午的時候,邊闊也還是坐上了駕駛座,朝著賽車場的方向駛去。
他隻要看一眼,讓自己心裏這股幾乎將他焚燒殆盡的思念之火稍稍熄滅就好。
然後,他就會悄無聲息地離開,和以往無數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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