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讓我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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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喬活了十八年,盡管沒有過任何一個交往對象,卻也從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性取向問題。
    直到鬱漣的那個問題如同一道驚雷在他的耳邊炸響。
    你喜歡男人嗎?
    問出這句話的鬱漣站在開著燈的走廊裏,五官精致的白皙麵龐上仍然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他的眼睛看過來,藍黑色的碎發散落在額前,嘴唇張合的動作讓左喬忍不住出神。
    ——停下,這不對。
    在意識到自己竟然想要將眼前的男人一把抓過來摁在牆上親的瞬間,左喬就猛地回過神來,清楚地知道自己越線了。
    他對自己的性取向沒有那麽多困惑,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對他並不是什麽問題。
    問題在於這個人是鬱漣。
    鬱漣是他的任務對象,是他戰隊的隊長,是他的隊友他的中單。
    左喬向天發誓,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如果從“喜歡”的角度上看,的確是曖昧了,但他是真的一點兒都沒有想要占鬱漣便宜的意思。
    什麽摸手,撒嬌,早安晚安,拎包遞水拿外設……
    他是想和鬱漣拉近關係。
    但他做出這些事的時候,是真的一點點,一丁點點都沒有往這個方麵想過。
    左喬覺得這種想法完全是在侮辱鬱漣。
    理性客觀、甚至冷血地說,左喬不想和鬱漣成為隊友,原因很簡單:鬱漣已經二十五歲了,他的巔峰期早就過去了,而左喬才剛剛開始,他應該得到更好的隊友,更完美的配合。而不是和一個拿不出carry能力的中單在一起混一年。
    可在感情上,左喬很慶幸他進入職業後遇見的第一個中單是鬱漣。
    手傷的痛苦、隊伍成績的低迷、粉絲的失望、狀態下滑的無奈。所有的壓力都沉甸甸地壓在了這個年輕男人的身上,而他從不抱怨,更不向任何人示弱。左喬一開始就覺得這人像塊石頭,事實證明也的確如此,鬱漣是一塊沉默的、堅定的石頭,他不為任何外物所動,總是行走在自己認同的路上。
    這樣的人,左喬怎麽可能抱著那種心態去接近、觸摸他?那幾乎是一種“褻瀆”。
    他理所當然地給了鬱漣一個否定的答案。
    出乎左喬意料的是,鬱漣竟然又繼續追問了一次,他問左喬是不是真的一點私心都沒有,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私心當然是有的。
    左喬下意識地說出了心裏的實話,不過還好他的反應足夠快,立馬笑著用“粉絲”的借口掩飾了過去。
    其實也不算借口,相處的這段時間裏,他的確已經成為了鬱漣的粉絲。
    現在,左喬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洗完澡躺在床上,手臂枕在腦後,心不在焉地想象著如果當時自己給了鬱漣一個不同的答案會發生什麽事。
    “性別對我而言從來不是問題,隊長。”
    記憶中的走廊不知為何昏暗了許多,連帶著站在他對麵的鬱漣的輪廓都變得有些模糊。
    左喬微笑地看著麵前藍黑色頭發的男人,一邊說話,一邊直視著對方的那雙極少出現波瀾的眼睛。
    “那你有私心嗎?”鬱漣的聲音低沉,二十五歲的男人,身體各處都已發育成熟,突出的喉結滾動明顯。
    “有。”左喬走近了他,手掌抬起,手指穿過鬱漣的頭發,最後落在他的耳後:“隊長,我怎麽可能對你沒有私心?你這麽漂亮,這麽讓人喜歡……”
    咚。
    一聲沉悶的聲響從隔壁傳來,於是幻想在左喬的唇落在鬱漣唇上的瞬間戛然而止。
    左喬猛地睜開眼,坐起身。
    動靜是鬱漣的房間發出來的。
    aci的住宿條件很好,隔音效果更是不用多說,畢竟很多隊員都有在自己宿舍裏繼續直播的需求,隔音是很重要的事情。
    因此,左喬能聽見的這聲悶響,在鬱漣的房間裏聽來應該算是巨響了。
    出什麽事了?
    左喬一把抓起搭在床邊椅子上的外套,一邊穿一邊拿起了手機,給鬱漣發了消息。
    【brige:隊長?還好嗎?剛剛是什麽聲音?】
    發完了,左喬又重新看了一遍自己的消息,皺了皺眉。
    響了一聲而已,椅子不小心倒了或者什麽東西掉到地上了也是可能的,他這麽急著發消息,搞得像是左喬一直在聽鬱漣房間裏的動靜一樣。
    他等了一會兒,鬱漣並沒有回複。
    隱約的不安感在左喬的心裏擴大,他三兩下穿好了衣服,拉開宿舍門走了出去。
    多管閑事也好,被誤認為是在偷聽也罷。
    他現在最想要的是確認鬱漣沒出什麽事。
    左喬走到了鬱漣的房間門口,抬手輕輕敲了兩下:“隊長?”
    門內隱約有聲響傳出,可惜聽不真切。左喬眉頭間的溝壑加深了,他這次加重了敲門的力道:“隊長?你沒事吧?”
    “……沒事。”
    這次,鬱漣的回應透過房門,傳入了左喬的耳裏。
    “剛剛是出什麽事了嗎?”左喬問,他感覺鬱漣的聲音有點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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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漣再次沉默了很久,才含糊道:“沒什麽。”
    但下一秒,左喬就聽見了玻璃門的聲音和一聲和剛剛相差無幾的悶響。
    “隊長?”左喬有點緊張,玻璃門的聲響是一個很好的提示,他意識到,鬱漣可能是在浴室裏不小心摔倒,並且傷到了某個部位,否則不會第二次摔倒的。
    鬱漣沒有回應,左喬耐心道:“隊長,開門,讓我來幫你。”
    “不用。”鬱漣這次的聲音變大了很多。
    左喬臉色一沉,他不輕不重地嘖了一聲。
    這人怎麽就這麽倔強?
    示弱一下會死嗎?
    “鬱漣,”左喬道:“開門。”
    右腳的疼痛並不明顯,但當鬱漣試圖用它走路的時候,驟然襲來的無力和酸軟讓他再一次摔倒在浴室堅硬冰冷的瓷磚上。
    是他自己的問題。
    他不應該帶著滿腦子的懊惱,心不在焉地在一間沒有防滑地毯的浴室裏洗澡,同時還想著剛剛走廊上的事情。
    左喬的回答和刻意拉開距離的態度讓鬱漣想要重新回到過去一次,而這一次他不會再那麽魯莽直接地試探左喬的性取向。
    這懊悔溢出了他的大腦和心髒,讓他沒能注意落在地板上的浴液。
    扭傷的右腳很疼,鬱漣看了一下,腳踝已經紅腫成了饅頭。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摔過跤,更是很多年沒有崴過腳。
    可能命運在用這個簡單直接的方法警告他他不應該做過多的嚐試。
    可鬱漣沒想到,左喬竟然會聽到自己摔跤的動靜,主動敲門來找他。
    而且在聽見左喬的聲音以後,自己一著急,竟然又摔了一下。
    尷尬、疼痛、羞恥、懊悔……
    所有的情緒如同一個繭,瞬間將他裹了進去。
    太丟人了,鬱漣,遊戲打不好,連路都走不好了嗎?
    “隊長,開門,讓我來幫你。”
    鬱漣的耳朵紅了,他慌亂地抓起掛在一旁的浴衣,將自己裹了起來:“不用。”
    “鬱漣,開門。”
    鬱漣僵住了。
    發出這個指示的低沉聲音,顯然不屬於那個無時無刻都笑著的開朗少年,而屬於那個站在走廊上沉默地看著自己、臉上不帶任何笑意的左喬。
    鬱漣或許能拒絕前一個左喬的好意,卻無法抗拒後一個左喬的命令。
    他抓著自己的浴袍帶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宿舍門口,打開了門。
    左喬就站在門外。
    他打量著鬱漣,臉上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是沒想到鬱漣會穿著浴袍開門,不過很快,當他的視線落到鬱漣的腳上時,臉上的不悅和訝異就變成了擔憂。
    左喬沒說話,直接蹲下身去,在鬱漣的腳踝上捏了一下。
    鬱漣拚命咬住了下唇,才沒丟臉的叫出聲來,他慌忙地掙脫了左喬的手。
    “很疼?會不會骨折了?”左喬抬頭看他。
    “沒有。”鬱漣垂著眼睛:“就隻是崴了一下,沒什麽的。”
    左喬皺了皺眉,目光流露出些許不讚同,他站起身,他們的距離如此之近,讓鬱漣再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身高差。
    他不得不微微抬起頭,才能再次直視左喬的雙眼。
    鬱漣很清楚,正是因為左喬不斷積極主動地接近他,討好他,宛如一隻小狗繞著他打轉,才讓他開始注意並喜歡上了左喬。
    可誰能告訴他,為什麽此時此刻冷淡下來的左喬,更讓他心跳不止?
    仿佛終於見到了太陽的暗麵。
    並為那或許誰都不知道的暗麵神魂顛倒。
    “左喬……”鬱漣咬住了下唇,移開視線:“我沒事,你回去吧。”
    盡管是他說出來的話,但在左喬真的後退一步,離開他房間的範圍的時候,鬱漣的心還是忍不住沉了下去。
    若是平時,左喬一定不會這麽輕易就“放過”他。
    是不是自己剛剛的試探太明顯了,讓左喬意識到了什麽,才讓左喬的態度發生了改變?
    發生了他並不想見到的改變。
    矯情。
    一個聲音在鬱漣心裏響起。既然你喜歡他,又為什麽要一次一次地推開他?接受他的好意,享受他的照顧,這難道不好嗎?
    當然不好。
    如果左喬對他的感情不是鬱漣想要的那一種,那麽放任沉淪無疑是一種自我毀滅。
    “隊長,”左喬後退了一步,卻沒有離開:“要來我房間嗎?”
    沉默持續了幾秒鍾,可能更長。
    因為鬱漣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句話並不是自己的想象,而是真正發生在現實裏的事情。
    他抬起頭,看向左喬。
    左喬的視線從頭到尾都沒有過任何一絲閃躲,直視著他,歪了下頭:“我的房間裏有藥膏,我想回去拿,但又擔心回來的時候隊長會不給我開門。所以,隊長,要來我的房間嗎?”
    震驚的情緒讓眼前男人麵無表情的麵具裂開了一條縫隙。
    空氣中浮動著濕熱的水汽,左喬甚至能聞到鬱漣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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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身上的浴袍很亂,顯然是倉促之下胡亂披在身上的,浴袍的帶子都沒係好,左喬克製又克製,才沒有將自己的視線移到中間微微敞開的縫隙上。
    是他自己要求鬱漣開門的沒錯。
    但他真的沒想到,鬱漣竟然穿成這樣就來……
    他們是兩個男人,就算光膀子也沒什麽可尷尬的,左喬之前在學校和同學打球,隻穿個褲衩就在球場上亂蹦的情況多了去了。
    所以誰能告訴他,為什麽在鬱漣麵前,他會這麽不自在?
    還有離開房間前,他躺在床上時腦海裏浮動的幻想……
    清醒點,左喬,這是你的隊長,你的任務對象,一個貨真價實的大男人,你最不需要的就是想象親吻他的嘴唇,或者看他穿著浴袍的樣子出神。
    掌心裏還殘留著方才觸碰鬱漣受傷腳踝時的觸感,左喬不自覺蜷起了手指,然後深呼一口氣。
    “隊長?”左喬道:“你是想要來我房間,還是在這裏等我,等一會兒給我開門?”
    得到了第二個選項的男人如蒙大赦,下唇已經被咬成了熟透的紅:“等會我給你開門。”
    左喬得到了滿意的答複,終於是笑了笑,轉身朝自己的宿舍門走去。
    在浴室裏翻找藥膏的時候,左喬在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臉。
    沒有笑容的臉。冷漠陰沉,近乎於冷酷,比鬱漣的疏離淡漠還要多出幾分鋒芒。
    他挑了下眉,然後彎起唇,熟稔地露出了一個笑容,一個燦爛的、親切的、開朗的笑。
    一個他已經習慣掛在他臉上的笑。
    不,這並不是一種偽裝。
    隻是人都有明暗兩麵,陽光之下總有陰影存在。誰也不可能成天隻笑著,其他情緒全都為零。
    至少左喬做不到。
    是從什麽時候起,他習慣於永遠用那副笑著的表情去麵對其他人?
    可能是從小時候,他第一次在那些所謂的好朋友麵前摘下了笑容的時候開始的吧。
    人們隻喜歡你的陽光,隻喜歡你的溫暖,他們汲取你的溫度,因此在你周圍露出笑容。
    一旦你感到疲憊,光芒稍斂,流露出其他的情緒,他們就會四散離開。
    可鬱漣似乎不同。
    無論是在走廊上,還是方才在房間門口,左喬都沒有笑,鬱漣卻也沒表現出驚訝或者質疑,仍然用平常的態度對他。
    似乎,在鬱漣麵前,無論左喬是什麽樣子,陽光還是陰影,都是一樣的。左喬就是左喬,他自己而已。
    左喬喜歡這種感覺。
    他拿起藥膏,再次走向鬱漣的房間。
    這一次敲門後,門很快就打開了。
    左喬以為這段時間裏鬱漣會換個衣服什麽的,但男人仍然是剛剛的模樣,沒有變過。
    他先是有點意外,隨後意識到如果想要換衣服,鬱漣就要拖著那隻崴傷的腳走去衣櫃,還要再走回來,幫自己開門。
    左喬有點懊惱自己的不細心。
    他上前一步,走進了房間,然後關上了門。
    鬱漣似乎有點緊張,左喬聽見他的呼吸錯了一拍。
    “隊長,我扶你。”左喬伸出了手。
    鬱漣的眼睛微微睜大,他看向左喬的手掌,卻像看見了什麽洪水猛獸,眉頭皺起,搖頭:“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這人……
    剛剛查看他傷處的時候也是,就這麽不願意自己碰他?
    左喬一聳肩:“行。”
    鬱漣看了他一眼,一手扶著牆,慢吞吞地轉過了身去。
    他給了左喬一個背影,扶著牆,一瘸一拐地往房間裏麵走。
    即便是這種情況下,他的背也始終是挺直的。
    左喬低頭看了下,發現門口已經放好了一雙新拖鞋,他沒說什麽,換好鞋,跟在了鬱漣身後,慢吞吞地,也不超過鬱漣,就這麽跟在後麵。
    鬱漣的宿舍房間和他本人一樣乏味,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更沒有因為是管理層而有什麽優待,睡眠狀態的筆記本電腦放在書桌上,旁邊還架著平板電腦。
    一聲小小的輕呼。
    鬱漣在經過書架的時候趔趄了一下。
    鬱漣幾乎以為自己要丟臉地摔倒第三次。
    這一次還是在左喬麵前。
    但下一刻,一雙有力的手臂便摟住了他的身體,並將他向後拖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隊長,”左喬的聲音很低沉,在他的耳邊響起,他的耳朵幾乎能感覺到少年溫熱的吐息。“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鬱漣偏頭,想要躲過左喬的呼吸,卻無力掙脫這個他想要到了極點的擁抱。
    “你今晚複盤後吃晚飯了嗎?”
    鬱漣這次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難怪,你可能有點低血糖。”左喬道:“別撐著了,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讓我來照顧你。
    鬱漣閉上了眼睛。
    不行,不行。他的理智在告訴他不行。
    可他卻發現自己點了點頭。
    然後,下一刻,鬱漣身體一輕,一聲驚呼後,他下意識摟住了左喬的脖頸。
    左喬輕鬆地抄著他的腿彎,將他抱了起來,然後笑了笑。
    朦朧的燈光,安靜的房間,夜晚是最天然的保護罩。
    在他最熟悉的這個地方,他喜歡的少年將他抱了起來,對他微笑。
    這一刻,鬱漣聽到了自己理智支離破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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