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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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謝允沒了劍骨,已許久不曾提劍。但論劍術造詣,怕是放眼全天下也無人可出其右。
江赦前世稀裏糊塗學了一堆劍術,但畢竟是個野路子,學了皮毛,卻沒學到其中精華所在。這幾個月來在謝允座下,由他親自指導,竟是感覺自己對劍道的感悟更進了一步,這日劍術小試後,全宗門的弟子,已是沒一個能打得過他,連頌海闊的親傳大徒弟也不例外。
又幾月過去,春消夏至,炎熱的溫度,在寒冷的北山感覺並不真切,但雨季卻是實打實地來了。
劍台台會,也儼然已在眼前。
“江師弟。”這日弟子比試結束,明曉溪抱著劍,三步並兩步,笑著走到他的身邊來:“明日就是出發去劍台的日子了,到時我們合乘一座馬車,路上剛好也能說說話,如何?”
兩人雖已有金丹期的修為,可以禦劍飛行,但劍台位於南山境內,路途實在遙遠非常,說不準還有什麽有心之人在路上設下埋伏。所以劍宗一律為前去劍台比試的弟子們備好了設有軟榻的馬車,讓他們可以在路上好生休息。
“好啊。”江赦答應。
明曉溪又暢想起來:“也不知劍台是什麽樣的地方,其他宗門又有什麽樣的弟子。”
江赦腦海內短暫滑過一些前世見過的臉。他笑了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大不同。”
明曉溪被他逗笑了:“哎呀,要你這麽說,全天下的人都沒什麽不同咯。”
“本來就是如此。”江赦道。
明曉溪止不住地笑:“江師弟,你這幾個月來真的變了很多。”
江赦道:“我一直是我。”
明曉溪卻搖了搖頭:“之前見你,雖然每日照常調笑,與人喝酒打牌,但看得出,你心裏是壓著事的,對周遭的人事物,態度也很冷漠。但現在,你整個人鮮活了不少,宗門裏有許多弟子悄悄心悅於你,還有人說……”
她頓住。江赦看出端倪,微笑道:“師姐但說無妨,以你我的關係,不需要顧忌什麽。”
明曉溪一笑:“還有人說,應當把你寫進話本子裏,當古往今來扮豬吃老虎的典範。前頭近十年都裝作天賦平平的普通弟子,修了那許久都隻是築基初期。誰想一轉眼,就用短短不到一年的光景從築基初期升到了金丹中期,隻怕是那些天之驕子都沒你這般厲害。”
江赦心中苦笑。哪裏是他扮豬吃老虎?他身懷魔種,從前用靈氣修煉,自然進度滯澀。現在,不過是為了劍台台會,暗中用魔氣修煉,修為自然突飛猛進。
前世,他為了得到劍台台會的魁首,讓謝允稱讚自己一句,當真是拚出了一條命。後來人說起,都說這是劍台最“險”的一任魁首,後麵墮魔,這一屆魁首的名號稀裏糊塗地又給了第二那位仁兄,說江赦不配。然而第二那位又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輸了就是輸了,根本不要那美名。
可憐劍台台會開了上千年,還是頭回遇見誰都不要魁首名號的情況。有關這一屆劍台台會的一切,便也隨之被封存,漸漸再無人提起。
若江赦是良善之人,這世必然不會再去劍台。
可他不是,他會去劍台拿那什麽魁首,也不是為了虛名,隻是想在離開以前,再得一句謝允的稱讚而已。
“不是我有意保存實力,隻是以前繞了太多遠路,現在不過是找到了些訣竅,僅此而已。”說話間,江赦已行至空蒙山下,於是轉身道:“明師姐,明日見了。”
“明日見。”明曉溪笑著朝他點頭,朝旁邊的書閣繼續走去。
江赦來到自己的小屋裏,開始準備出發的行李。說是行李,實在有點抬舉,他並沒有多少屬於自己的物什,大多都是謝允給的。一樣一樣都被小心保存在儲物囊內,需要另外帶的,不過就是幾件換洗衣服,還有些傷藥而已。
正整理著,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
江赦沒有回頭,隻當是哪個弟子又來找自己玩:“進來吧。”
門推開,卻傳來謝允的聲音:“東西都理完了?”
江赦一聽,忙放下手裏的東西,回身行禮。卻得了一聲謝允的嗤笑:“行了,不必行這些虛禮。”
“是。”江赦又直起身,想克製,又無法克製,視線不住地往謝允臉上看。“其實也沒什麽需要帶的東西,帶幾件換洗衣服便是了。”
謝允卻是抬手扔給了他幾瓶丹藥,都是上好的傷藥。
江赦連忙收起來,道謝。這段時間,謝允給他的東西當真是比以往幾年加起來都要多,看來再嚴厲的老師,也是喜歡有天賦的徒弟的。前世他冥頑不靈,謝允對他也冷冰冰的。這一世他早早開竅,謝允的態度便和緩許多,給他的小玩意兒也一件接著一件。
收好丹藥,他遲疑幾分,又低聲道:“師尊,徒兒有一事相求。”
“說。”謝允道。
“這次劍台台會,還請師尊不要親至,在劍宗內等著徒弟的好消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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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允很明顯地愣住,旋即,眉頭蹙起:“你說什麽?”
劍台台會是四山八荒的盛事,僅允許三十歲以下、築基期以上修為的修士報名。師父跟著徒弟一同去是常事,但隻有徒弟一個人到劍台,也很常見。
江赦知道謝允會不悅,想要解釋:“我……”
卻被謝允打斷:“不要說了。此事不用再提。”
頓了下,又冷冷道:“還是說,你有什麽不想讓我見到、不想讓我發現的事情,要在南山做?”
“不。”江赦張了張嘴,滿臉複雜。
他該怎麽告訴謝允,前世,頌海闊就是在這段時間裏,認識了那個與其結為道侶的女修?
遲疑又遲疑,猶豫又猶豫,江赦閉了閉眼,下定決心:“師尊,頌師叔近來似乎有了結交道侶的想法。”
他本以為這句話會讓謝允多少失了方寸,不想謝允卻態度平淡:“那又如何?”
“那又……”江赦在魔道中練就的一身八麵玲瓏巧舌如簧的本領,在謝允麵前真是半點也使不出來,他噎住,無奈笑了笑:“劍台路途遙遠,我又沒有什麽讓師尊擔心的事,師尊不如留在劍宗,也好多關心關心……頌師叔。”
“我不需要關心他,他也用不著我的關心。”謝允道:“與其在這裏胡說八道,不如好好睡一覺,明日你跟我一起走。”
“明天我約了明師姐同行。”江赦連忙拒絕。
他雖已不是前世那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身體裏的衝動卻是一樣的。最近不知想著謝允在被子裏弄過多少次,根本不敢和謝允太過親近,生怕又在衝動之下,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
麵對他的拒絕,謝允眼中卻是閃過一絲淡淡的茫然。
他看著江赦,搭在玉笛上的手指緊了又鬆,薄唇抿緊,心中似乎充滿了他無法理解,又無法開口去問的某種情感。
“那就這樣吧。”最後,謝允什麽都沒有說,轉身離開。
江赦本來以為,謝允和頌海闊之間,是頌海闊更不識趣一些。沒想到如今多番試探,更鼓足了勇氣將話說得足夠直白,謝允竟然還不知道要防著情敵,簡直是一塊刀劍不入的石頭。
這樣下去,他的任務又要怎麽完成?
江赦煩悶地歎了口氣,撩開車簾,隻見碧空如洗,草色蔥鬱,一路上所見風景皆如同畫卷一般,胸膛中的鬱氣總算是散去幾分。
車廂裏,明曉溪正在倉鼠一般不斷地吃盤子裏的堅果。與他們同乘的,還有另外一名劍宗弟子,名叫傅雲飛,一名麵容稚嫩的十八歲少年,是個劍修也是個符修。
“真不好意思。”傅雲飛聽見江赦的歎氣,還以為他是朝自己歎的,連忙道歉:“江師兄,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錯過了陳師兄的馬車,就不會打擾你和明師姐的二人世界了……”
這句話簡直五雷轟頂。江赦瞪大眼睛,還沒開口,明曉溪那邊已笑得差點翻過去。
明曉溪笑得淚花都出來了:“我和江師弟不是那種關係!傅師弟,你怎麽會這麽想!”
傅雲飛不好意思地撓頭:“啊,是嗎?因為總是聽師兄他們說門內弟子的關係,所以就……”
這個話題倒是立馬勾起了明曉溪的興趣,開始和傅雲飛一起八卦宗門內誰和誰在一起了,誰又和誰分手了。
江赦在旁邊也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著話,說到趣處,還時不時微笑著拋出幾個重磅消息。譬如甲和乙在一起了,又被發現同時和丙在一起,江赦便故作無意地拋出乙和丙乃是親生兄弟的消息,立馬引得明曉溪和傅雲飛一同搖頭感慨,說世風日下,真是什麽事都有。
劍宗派的馬車,拉扯的也是靈獸,北山到南山,千裏迢迢,在靈獸蹄下也不過六個時辰的路程。他們三人在車內談天說地,時間過得倒也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南山那綠水青山,已近在眼前。
劍台台會是大事,南山城中已是人山人海,客棧內就連馬廄裏都住滿了人,可想台會盛況。
這時候,身處大宗門的好處就體現了出來。劍宗的馬車在路上跑,四麵的人隻有讓道的份,台會的舉辦方、南山城的城主更是早早就為他們安排好了衣食住行,更吩咐了幾名有眼色的貌美丫鬟小廝在旁服侍著,一方麵是為了照顧他們,另一方麵也是為了以防有哪位大人物想要受用美人。
靈獸一路將他們拉進劍台域內,江赦剛下馬車,便聽一少年興奮的聲音:“江赦!”
江赦隻是聽到聲音,便知道此人是誰了。
他轉過頭,果然看見林少卿笑著朝自己跑過來。
而林少卿身後,還站了幾個與他打扮相同的修士,想來應該是他的同門了。
隻不過,那些修士看向林少卿的目光十分不友好,甚至有些還帶著鄙夷。不過,無論有多麽不友好,江赦都看得出他們眼中多少是帶著恐懼的,仿佛畏懼著這個滿臉笑容的少年。
“看來你在門內的名聲不怎麽樣。”江赦看明白了,便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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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卿不屑地嗤笑:“自己都當不過來了,還要去注意別人的目光,累都累死了。”
明曉溪和傅雲飛從馬車上走下來,見到林少卿,明曉溪有些訝異道:“這位是江師弟你的朋友嗎?”
還沒等江赦開口,林少卿已很自來熟地笑起來:“對呀,姐姐好,我叫林少卿,從雲泉宗來,是雲州人,和江赦是老鄉呢。”
他長相看著白淨乖巧,無論是誰,初次見麵時,總是要被他這張臉給晃一下的。明曉溪也不例外,捂唇笑著道:“哪裏來的乖小孩,真討人喜歡。”
乖小孩……
想到前世對方行的那些惡事,江赦唇角抽搐,險些維持不住自己臉上的笑。
傅雲飛在旁邊,也很好奇地看著林少卿。
林少卿見了傅雲飛,眼中卻是流露出些許其他的情緒來,江赦看見了,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下,低聲警告道:“不要和我宗門內的人亂來。”
林少卿收回視線,看向江赦,不由失笑:“這……你也太了解我了吧,該不會是暗戀我許久,不敢開口?”
江赦笑著看他,不說話。
傅雲飛茫然地撓了撓頭:“你們在打什麽啞謎嗎?”
於是江赦和林少卿又異口同聲道:“沒有。”
說完,彼此對視一眼。江赦笑裏有些無奈,林少卿卻十分得意,仿佛在說“你看,我就說我們會成為朋友”。
或許這點沒錯,可江赦實在是怕了井繩,不敢再走老路。
明曉溪這時道:“江師弟,傅師弟,我這會兒要去找師姐了,你們……”
傅雲飛忙道:“我也要去找陳師兄。”
兩人一同看著江赦,林少卿一把勾住江赦的脖子:“我與江赦還有些事情要說,你們先走吧。”
江赦心中大約知道林少卿想和自己做什麽,他們彼此實在太了解。於是朝兩人點了頭,和林少卿一同往城內的方向走去。
明曉溪剛往城主給劍宗安排的住所方向走了兩步,不想就看見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物。
“謝真人?”明曉溪下意識喊了一句,又見周圍人朝她投來目光,連忙降低了聲音:“您怎麽在這?”
四周在看謝允的人本就很多,謝允根本不在意,他隻是看著前方,開口道:“那個和江赦一同離開的弟子是誰?”
大約因為謝允實在不像是會關注自己座下弟子交際往來的人,明曉溪小心觀察了一會兒謝允的表情,才道:“是名從雲泉宗來的弟子,叫林少卿。”
不知是不是明曉溪的錯覺,聽到林少卿的名字,謝允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許多。他定定地看著遠處消失在人海之中江赦的背影,一甩袖子:“等江赦回來了,立馬讓他過來見我!”
明曉溪忙答應,實在摸不著頭腦,不明白為什麽謝真人會因為親傳徒弟和一個其他宗門的弟子一起玩而這麽生氣。
那個林少卿,看著明明是個好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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