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逸公開出櫃後造成的影響比周新雨想的要小很多，至少有一點賀逸說的沒錯，那就是他身邊真的玩在一起的朋友是不會因為這點兒性向上的事情有所改變。
    周圍的打量和議論自然也是存在的，不過讓周新雨開心的是，在那些人眼裏，自己已經是名正言順的賀逸的男朋友，隻要有自己在，根本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樣費一大堆功夫，就能輕而易舉地把那些喜歡賀逸的情敵們勸退。
    不知不覺又是幾個月過去，時間已經臨近元旦。
    論壇上，賀逸出櫃的那個帖子還是被頂得很高，隻不過裏麵的內容已經從一開始眾人的驚訝與難以置信，變成了對賀逸和周新雨戀愛情況的猜測。
    周新雨甚至收到了不少祝福他們的私信，還有女孩子向他提了建議，說他底子很好，可以稍微打扮一下自己。
    這個建議真是剛好切中了周新雨內心深處的擔憂。
    打扮……
    該怎麽打扮呢？
    周新雨以前沒注意過這個問題，更沒想過以後自己會需要注意這個問題。曾經塞滿了溫飽問題的貧瘠的世界，也出現了戀愛煩惱這樣一樣輕軟甜蜜的煩惱。
    他下了個軟件，在上麵認真地搜索學習了造型和穿搭，又對著鏡子看了自己很久。
    卡裏還有錢，平日裏有賀逸在，他幾乎沒有花錢的機會，上麵的金額已經很久沒有動過了。本來周末和寒假都計劃著要去打工的，但現在……先不提還需不需要，就算需要，周新雨也不想離開賀逸。
    周新雨摩挲了一下手機，終於是下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黑化值三十九。
    新史低。
    賀逸一邊整理手上的資料，一邊計算著以這樣的速度下去，大概多久自己可以離開。
    “賀哥！”
    剛走出教室，賀逸就看見李航天和石路明在一起聊天，李航天很快發現了他，舉起手，十分熱情地打了招呼。
    賀逸剛走過去，李航天立馬問道：“賀哥，這次元旦的三天假，你有安排嗎？”
    這問題其實根本也沒什麽問的必要，賀逸剛張開嘴，石路明就道：“停。我們知道你要和周新雨一起過，所以問的是你們有沒有什麽具體的安排。”
    賀逸笑了：“沒有，怎麽了？”
    “剛好，我們正在說這個元旦三天假去哪兒玩的事兒。現在已經定下來要去爬山了，就是還沒定好爬哪座。”李航天道：“賀哥，你也一塊兒來唄，帶上小周同學，我和石路明也會帶女朋友去。”
    被賀逸出櫃的消息當麵轟炸完以後，這兩人也不知怎麽了，可能是給炸開竅了，竟然不久之後雙雙脫單，和女友飛速進入了熱戀期。
    “爬山？”賀逸微微詫異：“這麽冷的天？”
    “主要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李航天道。“而且大學時代一起去爬山看朝陽，絕對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回憶，怎麽都得經曆一下。”
    賀逸略微思考了一下。
    最近學業繁忙，的確也該帶周新雨去外麵玩玩，放鬆一下了。
    “行，那去嵐山吧。”賀逸道：“我家的度假區就在那附近，開車去四個小時，早上出發，三天兩夜剛好。”
    石路明和李航天不約而同地發出嘖嘖聲，附帶了一堆“富哥們”“少爺啊”的沒營養感慨，並爽快地同意了。
    深冬的寒意越發凜冽，賀逸呼出一口白氣。
    出發前要不要幫周新雨再買點兒新衣服？
    還要買點零食什麽的，就當是去旅遊了。
    雖然交往後每個假日都會出去約會，但好像還是第一次去這麽遠的地方。
    一起去買買東西吧？他會喜歡的。
    賀逸推開了宿舍的門。
    然後腳步一頓，整個人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鍵那樣停在了原地。
    周新雨是主角，所以無論他有怎樣的過往，都注定了他會天賦卓絕，外貌出色。
    不過再出色的外貌，也是需要打理的，因為周新雨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外貌，所以每次出門，都總是一副灰撲撲陰沉沉的樣子，劉海遮了一半的眼睛，再加上性格脾氣太古怪，根本沒人意識到他其實是個很帥的小男生。
    隻有兩人獨處時，賀逸撥開他的碎發，親吻他的眼角眉梢時，才會完全的見到這張臉的全貌。
    可現在，站在房間中央的男孩子短發利落，露出線條分明的臉部線條。眉眼間因常年麵無表情而帶著不經意的漠然與疏離，白膚黑瞳，沉鬱的氣質在此時反而令他有種充滿了秘密的感覺，令人情不自禁想要知道那雙瞳眸中究竟藏著什麽。
    男孩沒穿上衣，寬肩窄腰，肌肉線條並不明顯，卻剛好有一種少年獨有的青澀。下身穿了件工裝褲，一旁床上擺了幾件賀逸沒見過的衣服，都是那種很帥酷的款式。
    “乖寶。”
    賀逸回過神，走進宿舍，反手關上了門：“你去理發了？還買了衣服？”
    “嗯。”周新雨咬著唇撥弄了下自己的頭發，太短了，好不習慣。不過買衣服的時候，導購一直誇他這個發型好看，人長得也好看，所以……賀逸應該會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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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誰去的？”
    手指搭在反鎖的鎖扣上，輕輕用力，扭動。
    哢噠一聲，鎖舌咬合。
    周新雨仿佛感覺到了什麽，抬起頭，敏銳地發現賀逸一向溫柔帶笑的臉上摻雜著幾分危險的神情。
    他心裏一慌，飛快地往旁邊的鏡子裏看了一眼：“你不喜歡嗎？”
    “喜歡，我家乖寶變得這麽帥，我當然喜歡。”賀逸走近了周新雨，伸手一把將他抱進了懷裏，也跟著一同看向了鏡子，似笑非笑：“我隻是很好奇，乖小雨怎麽會突然有這種想法？”
    “就是……論壇裏的人說的……”周新雨感覺到賀逸的手在自己的小腹上輕輕撫摸，甚至隱隱有往下的趨勢，不由得耳根滾燙，避開了鏡子中賀逸緊盯自己的目光：“我想要變得……更配得上你……就自己去……”
    賀逸的手停了下來。
    下一秒，周新雨的下巴被捏住，轉了過去。
    賀逸臉上方才那些危險的情緒似乎都隻是周新雨的幻覺，此時他微笑著，一如既往的溫柔。他輕輕親吻著周新雨的唇：“真是我的乖寶。”
    周新雨轉過身去，摟住了賀逸的脖子。
    賀逸便更深地吻住了他。
    同時在心裏歎了口氣。
    自己剛剛到底在想什麽……
    出去爬山旅遊的事情，周新雨當然沒有拒絕。
    他在私信裏向那個對他提了建議的女孩子很認真地道了謝，對方回了他個大拇指點讚表情，還說在食堂裏見到了他，她和朋友們都覺得他的形象改造很成功，祝他和賀逸的戀愛能更加順利。
    【33】
    最近路上朝他微笑的人也變多了，以前覺得很糟糕很厭煩的人際交往好像也沒有特別困難。
    雖然還是不想和除了賀逸以外的人來往太多，但正常的打招呼和作業上的交流都可以不帶煩躁和戾氣的做到了。
    【27】
    以前覺得糟糕透頂的世界，覺得暗無天日怎麽掙紮都不可能得到光明的人生，也跟著一起改變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周新雨會注意到湛藍天空上的雲彩，金色陽光中的浮塵，他人的笑鬧也不再完全是雜音。
    【24】
    有一種……
    從陰曹地府裏爬回了人間的感覺。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好像有什麽空洞被填起來了。
    【19】
    這段時間裏，周新雨的黑化值掉得非常快。
    賀逸全程注意著他的改變，並將所有的這些細節與麵板上代表著黑化值的冰冷數字連上了線。
    就像是倒計時。
    而在這不斷變化的倒計時裏，元旦假期來了。
    因為賀逸和石路明都有車，所以計劃是自駕遊，周六清早，賀逸和石路明提前熱好了車在校門口等著，沒多久剩下的人就拿著行李來了。
    李航天拉著他女朋友的手，笑嘻嘻地把行李箱塞進賀逸的後備箱：“我和我女朋友跟路明的車，賀哥，就麻煩你帶一下大夥的行李了。”
    李航天和石路明都屬於有眼色的人，周新雨對賀逸的占有欲又從沒遮掩過半分，這種情況肯定會給他們兩人獨處的空間。
    賀逸對這個情況也並不意外，笑道：“好。”
    同時看了眼已經坐到副駕駛位上的周新雨。
    按照這個進度……
    這次旅行結束後，自己就可以完成任務脫離了吧。
    周新雨並不知道賀逸在想什麽。
    他低頭拿著手機，很認真的在搜索嵐山那邊的旅遊景點和各種攻略。其實賀逸和他說這件事的那天起，周新雨就每天晚上都趴在被子裏偷偷地搜索和標記嵐山那邊好吃的和好玩的了。
    旅遊筆記很多，但再怎麽多，嵐山那邊的景點和特色也就那麽幾個，難免有所重複。
    可即便如此，周新雨也還是很執著地看著。
    就像是臨近考試的時候，反複抓著書不停翻看的抱佛腳的考生。
    各種要玩的要吃的自然是牢牢記著。
    不過更重要的還是照片。
    他要給賀逸拍照片。
    裝著昂貴單反相機的攝影包就放在他腿上的背包裏，周新雨學了很多保養相機和相機鏡頭的方法，對這個禮物無比的珍惜。
    不是因為它的價值，而是這是賀逸的心意。
    賀逸應該也察覺到了自己喜歡拍他的事情，說不定連偷拍的事情都知道了。
    這種旁人看來會很恐怖很變態，會避之不及的行為，賀逸卻很寬容地接納了。
    這個相機就是接納的證明。
    賀逸上了車，係好安全帶。
    他剛坐定，周新雨便將懷裏焐著的東西遞給了他。
    賀逸低頭一看，竟然是金槍魚火腿飯團。
    這麽冷的天，他拿在手裏，竟然還有點兒燙。
    “乖寶。”賀逸忍不住笑了：“給自己買了嗎？”
    周新雨點點頭，拿出了另一個飯團。
    兩人一起吃了這頓簡單的早餐，出發上路。
    旅遊的一切對周新雨而言都很新鮮，連窗外高速路邊不變的灌木都像是絕好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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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響裏放著輕柔的音樂，暖氣的溫度調得剛剛正好。
    “困的話就睡。”賀逸這麽說。
    但周新雨沒有睡，他提前做過功課，看見網上很多人吐槽，說自駕遊出去玩的時候，自己辛辛苦苦開車，另一半卻在副駕駛上呼呼大睡，就算不能幫忙看路，說說話聊聊天也好啊。
    周新雨不想讓賀逸無聊，也不想讓賀逸有這種感覺。而且，他也的確睡不著，一想到賀逸開著車帶自己出去玩，他就情不自禁地覺得激動，覺得開心。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幸福落在自己身上呢。
    太幸運了。
    周新雨這麽想著，拿出了單反相機，對準駕駛座上的青年，按下快門。
    第一次一起出門玩。
    賀逸眼睛盯著路，唇角已揚起了笑容：“乖寶，注意電量，別到了地方又沒電拍不了了。”
    周新雨紅著臉：“你好煩。”
    “這就嫌我煩了？”
    “嗯……”周新雨抿唇：“不會嫌你煩的。”
    賀逸輕笑。
    周新雨便也將這個笑容定格下來，珍惜地保存好。
    中途和石路明李航天他們在休息站碰頭，停車休息了一會兒，又開了近兩小時，便到了賀逸口中的那個度假區。
    周新雨本以為賀逸說的度假區，是那種和景區差不多的地方，卻不想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奢華的山間莊園。還在山腰處，就能看見屹立在山頂的城堡一樣的巍峨建築物。
    門口的保安被提前打過招呼，看見他們的車牌，便打開了入口處的車閘。
    沿著山間小路繼續往上開，這段路程，路邊的樹木明顯就經過了仔細的打理，哪怕在寒冷的冬季，也因有常青樹的翠意點綴而顯得生動。
    噴泉廣場、植物園、溫室……
    最後在車庫停下的時候，周新雨都有點暈頭轉向了。
    他知道賀逸有錢，但……
    原來這麽有錢嗎？
    石路明和李航天顯然也擁有同樣的震驚，剛蹦下車就一把抓住了賀逸：“老實交代，你家到底是幹什麽的？”
    還坐在車裏的周新雨聽見賀逸笑著說了個公司名。
    國外的。
    很有名。
    有名到周新雨這樣幾乎不關注外界的人都知道。
    他低頭看著手裏的單反相機。
    原來他的男朋友是這麽有名的集團總裁的獨生子。
    原來他們的距離，比他想象中的，要更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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