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曄第一天踏入這所學校，就被它那宏大的規模驚到了，隻覺校園大得離譜。蜿蜒曲折的道路像迷宮一般縱橫交錯，一棟棟風格各異的教學樓錯落矗立，還有大片的綠化區域和功能場館點綴其間，仿佛一座小型城市。她懷揣著些許不安與好奇，在校園裏幾經輾轉，好不容易才在周源軒的帶領下，總算抵達了教務處。
    教務處主任劉國棟，長得那模樣堪稱傳統且典型，仿佛是從老舊校園故事裏走出來的刻板角色。他那布滿褶子的臉上，鬆鬆垮垮地架著一副搖搖欲墜的金邊眼鏡，似乎隨時都有掉落的風險。而他的發際線更是一路高歌猛進，已然移到了頭頂“中遊”位置，中間那塊光亮的地中海區域與之遙相呼應，明晃晃地昭示著他與頭發徹底“無緣”的悲慘命運，讓人一看便忍俊不禁，卻又礙於身份不敢造次。
    劉國棟正埋頭於辦公桌前那堆積如山的文件之中，手中的鋼筆在紙上沙沙作響，眉頭緊鎖，顯然是被手頭繁雜的事務攪得心煩意亂。一見到周源軒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他頓時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猛地皺眉，眉心愣是被擠出幾道深深的褶皺，好似歲月的溝壑又加深了幾分，眼鏡都差點被這劇烈的表情變化給震落：“周源軒！沒想到你還敢主動出現在我麵前！”那語氣裏飽含著嗔怒與無奈，活脫脫一個被調皮學生屢次挑釁的老師形象。
    周源軒呢，身為校園裏的風雲人物，麵對這陣仗卻神色自若，仿佛早已習慣了劉國棟的這般反應。他微微揚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不緊不慢地回道：“我敢，劉禹不一定敢。”那語調裏帶著一絲調侃，又透著幾分不羈，仿若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趣事，故意拿自己的好友出來擋槍，試圖轉移戰火。
    劉國棟一聽“劉禹”這名字，臉上的褶子瞬間像是被通了電，不受控製地抖了三抖。他抬手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眼睛瞪得溜圓，氣呼呼地數落道：“你別提他！你倆半斤八兩，一個逃課，一個違反課堂紀律，都不是什麽善茬！”說著，他還用手中的鋼筆重重地敲了敲桌麵，以強調自己的不滿，桌上的文件都跟著微微顫動，“還不是看在你成績和能力出色的份上，我才沒找你麻煩，要不然……我會直接聯係你父親。”這最後一句話，劉國棟說得格外重，眼神裏透著警告，顯然是把這當成了對付周源軒的終極殺手鐧。
    周源軒聞言，垂在身側的手指下意識地微微一動，這個細微的動作如同一道不易察覺的漣漪，在他波瀾不驚的外表下悄然泛起。他下意識地攥緊手指，又緩緩鬆開，像是在極力壓製著某種情緒。
    陶曄站在一旁，一直默默觀察著這一切，她心思細膩，眼尖地注意到了周源軒這個細節。但她還沒來得及順著這絲疑惑多想，又被劉國棟那如洪鍾般響亮的大嗓門給硬生生打斷了思路。
    “不過我還真是納悶了，你竟然能主動來教務處。”劉國棟雙手環抱在胸前，像審視珍稀動物一樣，將周源軒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通，眼神裏滿是狐疑，“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之前我苦口婆心讓你過來，也不見得你要領情。”那模樣，仿佛周源軒今天的主動到訪是天方夜譚，顛覆了他以往對這個叛逆學生的所有認知。
    周源軒瞥了他一眼，神色依舊淡定，簡短地解釋道：“我帶新同學過來。”語氣平淡得就像在陳述一件最平常不過的小事，沒有多餘的情緒，也聽不出任何刻意為之的痕跡。
    “新同學？”劉國棟先是一愣，嘴裏喃喃自語，像是在咀嚼這幾個字的含義。三秒後，他像是突然被一道靈光擊中，終於反應了過來，原本略顯疲憊的整張臉瞬間神采奕奕，仿若換了個人似的。
    也是在這時，他才把目光投向了不遠處靜靜站著的陶曄。陶曄一直低調地站在角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卷入這場師生間的“交鋒”。她身上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衛衣，搭配藍色牛仔褲，腳蹬一雙白色運動鞋，簡約的裝扮襯得她愈發清新脫俗。一頭烏黑的長發柔順地披在肩上，幾縷發絲調皮地垂落在臉頰旁，更添了幾分溫婉。此刻，她微微垂首，隻露出小巧的下巴和粉嫩的嘴唇，讓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她口罩下的麵容。
    “原來你就是陶曄同學啊！”劉國棟可是個極其注重升學率的人，對陶曄這種以優異成績考進來的究極學霸尤為客氣，而且他那自來熟的勁兒一上來，根本攔不住。“小姑娘啊，我帶過很多學生，我光看你的外形就知道你的成績肯定很好！”劉國棟一邊說著，一邊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胸脯，那篤定的模樣仿佛他真有一雙能透過表象看穿本質的火眼金睛，讓人哭笑不得。實際上，陶曄連臉都沒露全，也不知他是從哪裏看出成績好壞的，大概是對學霸的一種執念式的認定吧。
    “不知道你適不適應一班的環境，不過這才剛來，要是有什麽不方便的一定要給班主任說，知道嗎？”劉國棟邊說邊手腳麻利地給陶曄倒了一杯水，那熱情勁兒就差沒把“歡迎學霸”四個字寫在臉上了。他之所以這麽上心，是因為之前就詳細了解過這位特優生的情況。聽聞她父親去世得早，家庭的重擔早早地壓在了她瘦弱的肩頭，母親又長期在醫院接受治療，生活的苦難接踵而至。而陶曄自己身體也不是很好，卻在這種極度困難的情況下，憑借著頑強的毅力堅持學習，一次次用優異的成績證明了自己，從一眾學子中脫穎而出，考入這所名校。在劉國棟看來，這簡直就是一部現實版的勵誌傳奇，怎能不讓他動容。
    “多麽感人啊！”劉國棟像是被自己腦海中的故事感動了，端起自己的茶杯，仰起脖子猛幹一口，而後繼續滔滔不絕，“我給你們班主任唐老師說了，一定一定要保障你的學習條件！所以你隻需要卯足勁兒去衝名校！為學校爭光！懂了嗎？”他說得激情澎湃，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仿佛已經看到陶曄站在領獎台上，為學校捧回一個個獎杯的輝煌場景。
    陶曄端著紙杯，看著杯中升騰而出的熱氣嫋嫋上升，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沒有應聲，心裏五味雜陳。一方麵，她感激劉國棟的關心與期待，畢竟在這陌生的環境裏，有人在意自己的學習是一種難得的溫暖；另一方麵，她又覺得這份期待太過沉重，像一座大山壓在心頭。她來這所學校，最初隻是想安穩度過高中時光，順利畢業，為自己和母親尋一個更好的未來，並未想過要承載如此多的厚望。
    “陶曄同學，你倒是給個反饋啊。”見她半天不出聲，劉國棟麵子上有點掛不住了，臉上的褶子都急得抖了三抖，眼神裏透著一絲焦急與尷尬，似乎在想這學霸怎麽不按套路出牌，自己的一腔熱情可別打了水漂。
    “行了，劉主任。”周源軒驀地出聲，聲音不高，卻如同一劑鎮定劑，恰到好處地打破了僵局，“她比較內向，你別一上來就說這些。”他微微側身，目光不經意間掃向陶曄，眼神裏透著一種讓人難以捉摸的東西，像是理解，又像是在幫她解圍。
    陶曄怔了怔，有些驚訝又有些奇怪地看向周源軒。這算……幫她解圍？她心裏滿是疑惑，暗自思忖，為什麽他要這麽做？他們明明才認識不久，他這個校園裏的“問題學生”，按道理說應該不會在意別人的處境，更別說是主動幫忙了，可今天這一出卻實實在在地發生了，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些又怎麽了嘛！我說的這些都很重要啊！為學校爭光的同時又實現人生價值，多好的事！”劉國棟見勢不妙，瘋狂給自己找台階下，邊說著邊有些手忙腳亂地走向辦公桌，試圖用忙碌掩蓋自己的窘迫，“行了，教材教輔以及校服都在這邊，等會兒記得帶走。”
    周源軒不緊不慢地走近，開始有條不紊地清點書本，修長的手指輕輕翻動著書頁，動作嫻熟而優雅。他低垂著眼眸，專注的神情讓人一時忘了他平日裏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劉國棟站在一旁，狐疑地看向他：“不是，周源軒，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心了？主動帶新同學來領東西，並且還做得這麽細致周到，這可不像你啊。”他微微歪著頭，眼睛眯成一條縫，像在研究一個複雜的謎題，試圖從周源軒的臉上找到答案。
    周源軒手上的動作沒停，眼皮都沒抬一下，漫不經心地隨口應道：“誰讓她比我優秀呢。”那語氣極為敷衍，一聽就知道沒什麽誠意，像是為了應付劉國棟的追問而隨便扯出的理由，讓人一聽就想反駁，卻又拿他沒辦法。
    “哦——”劉國棟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恍然大悟，臉上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爽朗地笑了兩聲，那笑聲在辦公室裏回蕩，打破了之前有些凝重的氣氛。“原來是這樣啊，常勝將軍的風光沒了，現在總算知道人外有人了！”他一邊笑著，一邊用手指點了點周源軒，那模樣像是抓住了周源軒的小辮子，得意洋洋。
    周源軒不是很想理他，心裏暗自腹誹，這劉國棟想象力還真是豐富，不過隨他怎麽想吧，反正自己也沒打算解釋。他繼續專注於手頭的事情，把書本一本本整理好，放進袋子裏。
    “所以說啊，周源軒！”劉國棟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教育他，哪肯輕易放過，趁機抓住機會，開始瘋狂輸出，“你看看啊，陶曄以前待的學校肯定不如紅楓中學，各種教學資源和家庭條件都跟你沒法比，但在這種情況下，人家還考贏了你……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你努力得還不夠啊！你要多向她學習啊！”他說得唾沫橫飛，手在空中揮舞著，像一位激情澎湃的演講家，試圖用言語把周源軒點醒。
    周源軒莫名其妙地抬起頭，眼神裏滿是疑惑：“學習什麽？”他實在搞不懂，劉國棟怎麽就突然扯到這上麵來了，而且就憑他今天看到的陶曄，在自習課發呆了半天，連本書都摸不出來的人……他實在沒法把這和刻苦聯係在一起，心裏不禁有些好笑。
    周源軒懶得跟劉國棟理論，反正早已習慣了他的張口就來。跟他爭論這些，純粹是浪費時間，還不如趕緊把事情辦完，早點解脫。
    “好了好了，東西都收好了。”劉國棟見周源軒不搭話，也覺得無趣，便將裝書的袋子和校服一股腦兒地往陶曄懷裏一懟，咧嘴一笑，露出兩顆明晃晃的大金牙，在燈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陶曄同學你先回下教室，我跟周同學要交流一下事情。”
    周源軒一聽，臉上瞬間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他心裏納悶，這劉國棟又要搞什麽幺蛾子，怎麽突然就要單獨留他下來，不會又要長篇大論地教訓他吧？想到這兒，他不禁有些頭疼。
    劉國棟卻不理會他茫然的表情，還在衝陶曄微笑，那笑容裏透著幾分送客的意味。
    陶曄見狀，點了點頭：“好，那我就先走了。”她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有些壓抑的地方，況且她也不想在這裏久留，感覺自己就像個誤入大人世界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結果才出門沒一會兒，便見一個漂亮女孩迎麵走來。女孩身姿婀娜，穿著一條粉色的連衣裙，裙擺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像一朵盛開的桃花，嬌豔動人。她的五官精致如畫，大眼睛水汪汪的，透著靈動與聰慧，高挺的鼻梁下，一張櫻桃小嘴不點而朱。可此刻，這張原本應該嫵媚動人的臉龐卻滿是憤恨，像是被點燃的火藥桶，隨時可能爆發。她惡狠狠地瞪著陶曄，眼神裏仿佛有千萬根針，直直地刺向陶曄，讓人不寒而栗。
    陶曄：“？”
    她一下子愣住了，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滿心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