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川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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仄陋木屋中。
沈硯青信步來到裹屍的草席前。
他低頭看去。
果然,
礦奴臉上的易容符同樣到了時限。
露出的,正是耿老三假扮的漢子模樣。
“有點麵生。”
沈硯青微微蹙攏眉梢。
甲上仙緣難遇難求。
那條死木逢春的批注,曆曆在目,更是牢牢揪著他的心神。
這趟礦洞,不得不去!
而沈硯青想到的辦法,便是喬裝成眼前這個礦奴。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
此人居然是第一次來送屍體,自己之前並未接觸過。
進入礦洞之後,如何應對他身邊朝夕相處的工友,卻是有些頭疼。
“這次不把握機會,礦底下的人見他遲遲未歸,追查起來,隻會更加麻煩!”
沈硯青輕歎了聲:
“到時隨機應變吧……”
隨後,
他開始清點今晚的戰利品。
沈硯青彎腰取下耿老三腰間的兩個儲物袋。
接著,
又俯下身子,在屍體上仔細摸索起來。
礦奴下洞,按規矩,儲物袋是要統一放在礦洞外的。
眼前這個,應是耿老三殺了搬屍礦奴奪來的。
但他既然早有假死出逃的計劃,肯定會把重要物件貼身藏著。
比如……從金丹洞府中帶出來的符籙!
果不其然。
沈硯青搜過耿老三小腿內側時。
發現了一處微微凸起的皮膚。
他眸光一亮,
指尖隨即凝聚靈力,小心翼翼地向那劃去。
殷紅的血液滲流而出。
這層皮下,
赫然藏著一張青色符籙!
沈硯青拿到眼前,喜色頓時浮現在臉上。
“竟是一道瞬身符!”
這可是能救命的寶貝!
隻要周圍沒有結界、封印這等外力阻擋,
憑借此符,便可將人瞬息挪移二裏的距離。
沈硯青很慶幸自己殺耿老三殺得果斷。
從這張瞬身符上餘留的靈韻來看,還能再使用五次。
若讓這廝反應過來,
符籙催發,
自己也沒有再留住他的手段。
沈硯青微笑著將瞬身符貼身收好,又側首看向第二個,屬於搬屍礦奴的儲物袋。
他神識探入,儲物袋裏的東西不多。
一塊三等家奴令牌,兩套礦奴製服,三塊下品靈石。
除此之外,
還有一枚玉簡。
“這是……守礦大陣的拆解圖?”
沈硯青目光詫異地移向礦奴。
一個三等家奴身上,怎麽會有這東西?
可人死道消,
他也無法窺見死人身上的仙緣。
燭光搖曳間。
沈硯青眯下雙眸,
手指輕輕摩挲起令牌上熠熠生輝的“王虎”二字。
“有意思……”
……
……
陰冷潮濕的深礦區中。
幾個衣衫襤褸的礦奴靠坐在壁燭下。
昏黃光線垂落。
他們蒙滿泥垢的臉上,隱隱透出幾分病態的灰青。
“耿老三也死了,這已經是最近兩天內死的第九個了吧?”
“礦越挖越深,底下的毒瘴一天比一天濃。
主家還照舊著一天隻發兩張祛瘴符,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
“哼!
那些老爺根本沒把咱們當人看!”
這句話似是點燃激憤。
積怨已久的礦奴們頓時罵聲一片。
而很快,
有人出聲提醒:
“慎言啊!非議主家可是重罪!”
可眾人正說得火氣上頭,哪還收得住嘴。
“怕什麽?你看那幾個領隊的家族管事,現在還敢下深礦區嗎?”
“他們可金貴,一個個都惜命的很!”
甬道中。
喬裝成王虎模樣的沈硯青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他沒閑心理會這些發牢騷的礦奴,
背著礦簍,步伐快速地朝深處走去。
忽然。
沈硯青感到身後一股凜冽的殺機迅速逼近。
他本能地伸手探向藏在腰間的儲物袋。
就當他指尖,即將觸碰到袋口微型靈陣的刹那。
三道冷冽至極的寒光,如奔雷般從他身畔一閃即逝,
淩厲無匹,
呼嘯著衝向前方人群!
剛才罵最凶的三人,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隻覺胸口猛地湧起一陣撕裂心肺的劇痛。
奪奪奪!
巨響如驚雷般轟然炸開。
三根飛棱如鬼魅突襲。
瞬間射穿三人的胸膛。
靈力牽引之下,飛棱餘勢更甚!
竟將那三具屍體死死釘在後側的岩壁上!
沈硯青眸光一厲,頓生警惕。
這時,
一道低沉嘶啞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誰給你們的膽子,敢私下妄議主家?”
聽到這聲音,餘下的礦奴驚恐之下,一個個身體如篩糠般不停顫抖,“砰砰”跪伏在地:
“不敢!”
“哼!”甬道中響起一聲冷哼:“好好做事,主家不會虧待你們。”
“若再背後議論,這三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是!”
“滾吧。”
“多謝川管事!”
礦奴們如蒙大赦,慌忙抄起身邊的礦簍,逃命般作鳥獸散。
沈硯青轉過身。
隻見一個穿著黑色長衫的中年男人背負雙手,從甬道的昏暗中徐徐走了出來。
當看到來人麵容的那一刻,他視野中赫然跳出一條仙緣提示。
【背姓家奴,延壽寶丹】
【運主:沈川】
【品質:丁上,反受其害】
沈硯青眸底幾不察覺地閃過一絲驚愕。
沒等他多作思索,沈川已然走到他身前。
“回來了?”
沈硯青立刻回神,躬身行禮。
“川管事。”
“說多少回了……”
沈川擺擺手,看著王虎模樣的沈硯青,嚴肅麵容上露出一絲笑意:
“無外人在的時候,叫叔父便好。”
叔父?
沈硯青心中一愣。
這王虎……居然就是川管事那個被自己占去名額的侄子?
這時。
麵前的沈川忽然低下聲音,問道:
“玉簡送出去了麽?”
沈硯青麵色保持著平靜,心下卻思緒急轉。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喬裝進入礦洞之前。
他早在腦海中預設了許多可能遇上的麻煩。
其他礦奴尚且好應對。
但王虎區區三等家奴,平日絕無機會接觸到守礦大陣的拆解圖。
那枚玉簡。
定是某個看守礦洞的管事交由他手。
他為了避開那人,一路上已經足夠低調。
可沒想,還是和沈川撞見了。
對於沈硯青來說,眼下無疑是最壞的結果。
最終。
沈硯青搖搖頭,鎮定開口:
“沒有。”
“怎麽回事?”沈川頓時沉下臉色。
“耿老三還活著,他利用龜息符假死裝成屍體,剛出礦洞沒多久就跑了。”
沈硯青凝聲道:
“夜裏太黑,瘴氣重的地方什麽都看不清。
我怕洞外還有人接應他,沒敢深追。”
“而若繼續去送玉簡,我且擔心這廝暗裏尾隨,到時若將事情暴露出去就麻煩了。”
砰!
沈川氣得一拳錘在身邊的岩壁上,罵道:
“一個出逃的礦奴,壞我大事!”
“那混賬哪來的龜息符?!”
沈硯青連忙躬身:
“是侄兒辦事不利。”
沈川氣得牙癢。
良久,他長長噴出一口鼻息,這才大手一揮:
“連我都沒發現他假死扮屍,此事怪不上你。”
隨後,
他拍拍沈硯青的肩膀,寬慰道:
“你做的不錯,考慮很周全。”
“我們私下與黃家來往,犯了主家大忌,絕不能讓外人發現!”
“今日沒將玉簡送出去,不過是誤了一次接頭,下回再找機會便是。”
沈硯青心中微動。
黃家也是這次參與新界開荒的築基家族之一。
而這次他們暗中收買沈川,
看來是對沈家這座新開的礦洞起了心思。
“不過……”
正這時,
沈川話鋒一轉,問道:
“耿老三雖是個老廢物。”
“但他活了大半輩子,也有練氣三層的修為傍身。”
“當時隻有你一個練氣一層的搬送屍體,他就隻二話不說逃走了?”
幹澀沉悶的聲音傳入耳中,沈硯青心中咯噔一下。
莫名的。
他感覺沈川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重了幾分。
仿佛一隻巨鉗,
正隱隱扼向他的咽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