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劉校長的辦公室後，徐謹言來到了未名湖畔，曾經與中文係同學們一同創辦的未名湖文學社的據點裏。
    沒錯，徐謹言出國前，還是文學社的社長，同學們都在這裏等著他呢。
    來到這裏後，與兩年未見的同學們，熱熱鬧鬧聊了一下午。
    等到徐謹言離開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
    拒絕了同學們挽留他一起吃晚餐的建議，畢竟，他心裏還藏著心事。
    等著回去問王洛溪的父親呢。
    坐上了一直等著他的紅旗轎車，很快就回到了國賓館。
    顧不上回去跟小妹打招呼，直接過了馬路來到了王家。
    “喲，小徐來啦。”
    此時王爸爸剛下班不久，正坐在客廳看報紙。
    看到徐謹言，當即招了招手。
    “演講順利嗎？餓不餓？”
    王洛溪和王媽媽在廚房忙碌。
    聽到徐謹言來了，王洛溪探出頭，臉上帶著甜甜的笑意。
    “你怎麽知道我去演講了？”
    徐謹言頓時愣住了。
    去燕大演講這件事，他可沒跟任何人說啊。
    這幾天沒過來找王洛溪，也隻是說需要陪著外賓而已。
    “你剛才又上新聞聯播了啊。
    我們吃飯的時候看到了。”
    王洛溪指了指正在播放電視劇的電視機。
    “講得不錯。”
    徐謹言一時間還有些不敢相信。
    不過是去燕大進行一次演講而已，怎麽就又登上新聞聯播了？
    這莊兒電台也不是他家開的啊。
    當即看向王爸爸。
    而王爸爸也是笑著點點頭。
    “小徐沒吃飯呢吧？
    給你下點茴香餡兒的餃子？”
    就在此時，王媽媽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成，正好沒吃飯呢。”
    對於茴香餡兒的肉餃子，徐謹言是沒有一丁點兒的抵抗力。
    與青椒肉絲一樣，是他為數不多最喜歡的吃食了。
    “等著，我這就給你下。
    三十個夠不夠？”
    王媽媽頓時眉開眼笑。
    “三十五個，媽！”
    徐謹言感受到了來自王家對他的愛。
    此時也不客氣了，當即加了五個。
    “等著，媽這就去給你下。
    想吃酸湯的還是幹的？”
    一聽到徐謹言喊媽，王媽媽笑的眼都看不見了。
    “幹的就成。
    爸，有點事想跟您聊聊。”
    徐謹言說完，看向了王爸爸。
    “哦？
    走，去書房說。”
    王爸爸放下報紙，敏銳地察覺到徐謹言眉宇間的一絲凝重。
    起身帶頭便朝著書房走去。
    “說吧，什麽事兒？”
    到了書房，倆人也沒著急開口。
    王爸爸提起暖水瓶，先是泡了一壺綠茶，當豆香飄滿整個房間後。
    才點上了一支煙，慢悠悠地開了口。
    “是這樣的。。。。。。”
    徐謹言端起茶杯，將今天演講後與劉校長、楊主任的談話，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
    把伯克利榮譽教授邀請，以及燕大提出的直接授予學士、碩士學位，並聘任為副教授兼學生工作辦公室副主任的提議。
    都仔仔細細、清清楚楚地說了個明白。
    “所以，你是在猶豫是否接受。
    或者接受哪個對吧？”
    王爸爸將抽完的煙蒂，按滅在煙灰缸裏後。
    看出了徐謹言的問題。
    “確實。
    兩邊都非常有誠意，伯克利的榮譽教授是國際認可，燕大的實職是根基和責任。
    校長說支持我兩邊兼顧，但我總覺得這需要極大的精力和智慧去平衡。
    這不，一時間。。。有點難以決斷。”
    對於王爸爸一眼看出自己的糾結所在。
    徐謹言沒有絲毫的驚訝，畢竟，人家能走到這一步，這種事情在王爸爸看來，估計跟小兒科一樣。
    直接坦誠地說出了自己的困惑。
    “伯克利的榮譽教授，分量很重。
    這不僅是學術肯定，更是一張響亮的國際名片。
    它能讓你在西方主流文學界和文化圈擁有更大的話語權和影響力，對你個人的發展，對你推動中外交流，都有不可估量的價值。
    放棄，太可惜。”
    王爸爸靜靜地思索著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擊。
    徐謹言也很耐心，一口一口抿著綠茶。
    終於等到了王爸爸的開口。
    “至於燕大。
    劉校長和楊主任，也是拿出了十足的誠意啊。
    直接副教授，還給了學生工作的實職。
    這不僅僅是看重你的才華，更是看重你這個人，畢竟，你是自己人。
    尤其是你今天演講時，一直強調你燕園學子的身份，還有你學成歸國、報效桑梓的重大意義。
    你在米國兩年，估計不清楚。
    最近這幾年出國熱已經開始逐漸蔓延起來了，不少人都開始削尖腦袋打算出國。
    燕大此舉，政治意義和社會影響都很大。
    他們是在樹立一個標杆。”
    徐謹言依舊沒有開口，繼續等待王爸爸把話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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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邊兼顧。。。
    理論上可行，實際操作起來，挑戰很大。
    時間和精力是其一，更關鍵的是立場和身份。
    等你畢業，既是米國頂尖學府的榮譽教授，又是中國頂尖學府的實權副教授。。。
    在當前的國際環境和國內氛圍下，這雙重的身份，既是橋梁，也可能在某些時候成為某些焦點。
    所以，燕大的邀請，肯定是要接受的。”
    王爸爸說著說著，停頓了一下。
    然後用肯定眼神看著徐謹言，做了一個總結。
    聽到這番話，徐謹言有些意外地看著王爸爸。
    “首先，你的根不能丟，也不能讓人有話說。
    接受燕大的教職，是你對外界任何風言風語最有力的反擊。
    是對所有關心你、支持你、甚至。。。觀望你的人，最明確的表態。
    這會讓很多聲音消失，讓你在國內的根基無比穩固。
    其次，燕大這個平台，能給你國內最頂級的學術資源和影響力，對你未來的創作、社會活動都大有裨益。
    我也看出來了，你對從政沒有野心。
    因此學生工作那個崗位，不但是一個學術的輔助，更是能讓你直接接觸到最優秀的青年才俊，培養自己的人脈和影響力，意義長遠。”
    察覺到徐謹言的疑惑，王爸爸解釋道。
    “那伯克利那邊？”
    徐謹言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瞧，不愧是大佬，總結的就是到位。
    不過馬上，就又想起了伯克利的邀請。
    “一樣接受！
    這是你國際地位和價值的體現。
    燕大既然表態支持你兼顧，這就是最好的局麵。
    關鍵在於你自己如何把握這個度。
    在燕大，未來你是副教授，是副主任，要盡職盡責，為國育才。
    在伯克利，你同樣是教授，更是文化使者，要促進交流。
    兩者在根本目標上並不衝突，都是為了中華文化的發揚光大和國家的進步。
    隻要你自己立場堅定，行事光明磊落，這份雙重身份，非但不是負擔，反而是你獨一無二的優勢和武器。”
    王爸爸毫不遲疑的給出了肯定的答複，語重心長的說道。
    “小徐啊，你走的這條路，注定不會平坦。
    但你記住，你的根基在國內，在燕園。
    有了這個根基，你飛得再高再遠，都有人為你喝彩，為你托底。
    燕大的教職，就是你最堅實的根基之一，就像劉校長說的，是你的後路。
    至於平衡的智慧這塊。。。我相信以你的悟性，能慢慢掌握。”
    當王爸爸的一席話說完之後。
    徐謹言如同撥雲見日一般，之前一直糾結和看不清的地方，也漸漸清晰起來。
    根在燕園，這是他的，也是他必須守護和反哺的地方。
    國際的舞台，是他能力的證明和拓展影響力的戰場，兩者相輔相成。
    說到底，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華米看似是在蜜月期，可徐謹言也清楚，還沒等到90年代的第一年，雙方的蜜月期就會戛然而止。
    如果自己失去了燕大這個退路，那自己很有可能陷入無路可退的地步。
    “我明白了，爸！
    謝謝您！”
    當之前一直存在內心的疑惑得到了解決之後，徐謹言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去吃飯吧，具體的，回頭遇到什麽事兒了，咱爺倆再細聊。”
    王爸爸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
    擺了擺手，然後直接起身，打開了書房的門。
    “快來，餃子剛煮好。”
    走出書房，正好看到王洛溪端著兩個盤子從廚房出來。
    “來了。
    嗯！~真香！~”
    徐謹言快步走到沙發前坐下。
    看著麵前兩盤滿滿地、香噴噴的餃子，對著王洛溪露出了笑臉。
    “快吃吧。
    對了，你今天演講的真好。
    尤其是你最後那句，前路漫漫亦燦燦，往事堪堪亦瀾瀾，是怎麽想到的？”
    看到徐謹言喜歡，王洛溪的那雙大眼睛也變成了彎月一般。
    “害！
    那是從離騷、古詩十九首、紅樓夢和錦瑟裏拚湊起來的。
    一看你就沒好好讀書！”
    剛吃了一口餃子的徐謹言，頓時樂了。
    伸出手，在雙手捧著下巴，一臉崇拜看著他的王洛溪那白淨的小鼻頭上。
    輕輕刮了一下。
    “瞧，被人說不學無術了吧？！”
    下一秒，王媽媽率先開始嘲笑起了自家姑娘。
    “哈哈哈哈！”
    緊接著，便是王洛瀾那誇張的笑聲。
    “讓你笑！”
    不過做姐姐的王洛溪豈會放任弟弟嘲笑自己？
    馬上伸出手狠狠地扭起了王洛瀾的耳朵。
    “疼疼疼疼疼！
    姐，我錯了！”
    隨著王洛瀾的求饒聲，歡聲笑語頓時充滿了整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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