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刹那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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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巷子中,一陣粗重的呼吸聲飄散在榕城的夜色中,少年踉踉蹌蹌地撞進燈光裏。仿佛那代表著生還。
    “應…應該沒有追上來吧?”蘇戈說道。
    這不知道是他的第幾次自言自語,恐慌的少年不住地向著來時的路張望著,似乎下一刻拐角中就會出現戴著麵具的索命人。
    但,寂靜的夜色裏,沒有人回答他,從始而終。
    他頹然地坐在路燈下,昏暗的燈光灑在他的身上,明明在光下,低頭的少年卻看不清自己的身影。
    “……”
    死裏逃生,第一個追上他的不是生的喜悅,而是無邊的愧疚。
    盡管傷口已經結痂,但疼痛還是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一陣接著一陣,讓蘇戈感覺仿佛悶著一口氣,十分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蘇戈重新站了起來,邁步走去,燈光拉長了影子,乍一看那裏還有少年?
    隻剩一個佝僂著的敗犬步履蹣跚地逃向自己的巢穴。
    ……
    於此同時,在與七鬼眾的戰場上。
    一道“幾乎破碎”的光盾罩住了三人。
    光盾外,無邊的影子中一根根觸手接二連三地抽打著護盾。攻勢綿延不絕。
    光盾內,黃林夕一隻手不斷拿出一把接一把的靈珠碾碎,吸收。他的臉色冰冷,嘴角也不住顫抖著,但另外一隻手卻緊緊地拽著一根藤蔓,盡管藤蔓上滿是倒刺。
    地上已經躺了好幾個麻袋了,光盾內的靈氣也幾乎濃鬱地要化作液體。
    “小胖同學,你還頂的住嗎?”林小小的聲音充滿虛弱,語氣中卻是溫和與感激。
    一旁地上,幾根藤蔓上開著小花,輔助吸收著靈氣,以林小小為中轉站,不斷將靈氣向趙誌平灌輸著。
    這就是三人能苦守至今的原因,以及幾乎浪費的方式將靈珠內的靈氣釋放維持著趙誌平的狀態。
    “我…我還行,我不會丟下你們!”黃林夕顫抖地說著,眼神中滿是堅毅。
    “哢”
    光盾的碎裂聲不知第幾次響起,但三人的臉上沒有恐慌。交手至今能撐到現在的原因有一點至關重要。
    那歡笑麵具,不過是空有境界,能力竟然是精神類的輔助係?
    在黃金之下,異能的強度很大程度決定了攻擊性的強度,而那笑麵的能力就是視覺欺騙和心理暗示。
    所謂香蕉,所謂尖叫雞,不過是其捏造出來的假象,信則有,不信則無。
    甚至就連這看似脆弱的盾牌,也不過是其修飾過後的假象,龐大靈力加持下,趙誌平都不知道這盾有多厚!
    而這空有境界的欺騙者難道要靠拳頭將光盾砸開嗎?
    可這蹩腳的騙術還是將蘇戈給嚇跑了。縱使今日有驚無險,但一道裂痕就這樣留在了兩人之間,刺眼醒目。
    “該死,這龜殼還真硬!”影子裏,怨鬼麵說道。刮了半天,兩位刺客內心也是十分難受惱火。
    “別打了,東西到手就該撤了,你們兩個還真是廢物,收個尾都收不好,回去等著挨罰吧!”笑臉麵具下銀鈴般的聲音不留情麵的譏諷道。
    “你!”怨鬼麵幾欲爆發,但終究是忍了下來,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在腦中閃爍,一時間,恐懼一閃而過。
    不多時,一股強大的靈氣從遠方傳來,那是燭火的支援部隊。
    “人來了,走!”沒有遲疑,影子迅速退去。
    看著趕來的隊伍,趙誌平等人如釋重負。
    一旁的黃林夕默默地站著,低垂著頭看著手機,點開的輸入法上隻有光標閃爍。良久良久。
    ……
    “終於到家了。”蘇戈看著麵前熟悉的門戶,努力讓自己語氣歡快,但還是失敗了。
    推開家門,這一次沒有溫馨的燈光。恍惚間好像回到上輩子獨居的家中,清冷,孤寂。
    “爸媽今天睡挺早的嘛!看來是以為我去同學家過夜了,明天早上就起來給他們個驚喜!”回想起放學時給家裏發的消息,蘇戈躡手躡腳的走向自己的房間。
    簡單地衝了個澡,蘇戈躲進了溫暖的被窩裏。
    透過窗,蘇戈能看到那清幽的月光。看著看著,思緒飄散。恍惚間,圓月上仿佛倒映出蒼白的麵具。
    “啊!”
    他驚呼著坐起來,冷汗不知何時爬滿後背。緩了一會兒,蘇戈再次躺了下去,這一次他翻了個身,背對著月色。
    少年努力讓呼吸平緩,企圖在夢中走向明天,但眼前那月光拖長的身影卻再次攪動心緒。
    追憶過往,沒有異能,沒有係統,蹉跎青春,換來為碎銀幾兩勞苦奔波。
    感懷今日,擁有異能,擁有係統,廢物卻依舊是廢物。
    閉眼,睜眼,閉眼,偷瞄,閉眼!淚水無聲滑落。
    掙紮許久,蘇戈坐了起來,沒有看月亮,沒有看影子,緩緩伸手摸了摸結痂的傷口。
    微微的刺痛從肩膀傳來,下一刻,少年心一狠,用指甲插進傷口,將那暗紅的結痂狠狠撕下。
    他攤開手掌,月光下,隱隱可見結痂的形狀。那是一個長度不過半指的長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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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忽然嗤笑著,笑小小的傷口,笑自己的無能,笑自己的懦弱。
    他隨手將結痂丟掉,摸索著記憶中的信息,盤膝,心神沉入靈台。不斷牽引靈氣流向自己。
    「選擇觸發」
    「選擇一,就此休息,做個擺爛的開掛boy」
    「獎勵,來自係統托管修煉獲得的靈氣」
    「選擇二,親力親為,用汗水鑄就傳奇」
    「獎勵,無」
    係統的信息出現在腦中,一如既往。
    但這一次,蘇戈沒有停下,似乎在發泄,又好像在表露著決心。
    靈氣縈繞在少年的周圍,不如之前順暢,溫馴。少年笨拙的身影不斷顫動著,一個周天又一個周天……
    一夜無話,刹那天明!
    待到蘇戈再睜眼,天邊早已掛上魚肚白,陽光趕走了長夜,也將少年深埋心底的怯懦擦去幾分。
    蘇戈又摸了摸傷口的結痂,它變小了,也變薄了。
    下床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感受著體內增長的靈氣。
    盡管不如掛機的效率,但比起第一次自己修煉好像多了幾顆露珠的量?
    早晨的榕城被蓋在一層薄霧裏,朦朦朧朧,安靜而祥和。
    修煉一晚的蘇戈洗漱一番便坐在餐桌前,喝著牛奶配著麵包,但當一個懦夫安靜下來時,過往的思緒就會追上他。
    咀嚼著,吞咽著,無聲的房間裏,他不禁想到。
    “他們,活下來了嗎?”
    似乎是因為身體還是少年的原因,兩世為人的蘇戈忽然染上了多愁善感。
    昨日的種種突兀的在眼前變成一張歡笑的麵具,染著鮮血驟然浮現。
    “啊!”冷汗再次浸濕,心魔悄然種下。
    “沒事的,沒事的,他們吉人自有天相!”蘇戈一邊自我安慰道,一邊拿起手機開始刷視頻。
    一個個快餐式的視頻從屏幕上劃過,有擦邊,有搞笑,有科普,有無腦。無聲中衝走了上一刻的種種情緒。
    突然,榕城早報的視頻號推出了關於高中在校生挺身而出幫助燭火小隊的新聞,讓蘇戈眼前一亮。
    盡管馬賽克糊臉,但蘇戈還是認出,那人是黃林夕。
    下一刻,他長出一口氣,盡管一切與他這個臨陣脫逃者毫無關係,但一個好的結果卻成了心理安慰的一劑良藥。
    走出家門,他好像又變成那個少年,無憂無慮。
    走到小區的門口,有時一切就是那麽的湊巧。
    一輛熟悉的紅色法拉利呼嘯而過,上麵是一個熟悉的身影,但這一次他沒有停在這個普通的小區門口。
    超跑真的很快,快到少年與少年都來不及說話。
    駐足在門口查詢公交的蘇戈在這安靜的早晨隻聽到風中的一句呢喃。
    “哎呦,這幾天一直看到跑車路過,是不是要轉運了?今天回去就和老婆子說道說道。”門衛大爺興奮地自言自語道。
    坐著顛簸的公交,蘇戈來到了學校,像往常一樣走進班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一旁,黃林夕閉目養神,手中攥著一顆靈珠,仿佛沒有注意到蘇戈的到來。
    臨陣脫逃,在趙誌平這些陌生人看來其實不算什麽,不過是任務中的插曲。
    可能隻是會在一頓夜宵時喝著酒給路過的少年定下一個身手不錯,但還得練的評價。
    臨陣脫逃,讓蘇戈感到愧疚,但不是每個人在麵對危險時願意去當不顧自身,力挽狂瀾的主角。至少蘇戈覺得自己還不配。
    但臨陣脫逃的蘇戈,讓黃林夕很難受,十分難受。
    課桌與課桌之間曾經是朋友間最短的距離,現在卻猶如天闕。
    沉默是友誼的慢性毒藥,但開口在少年心中卻是最艱難的選項。
    終於,蘇戈還是打破了沉默。
    “那個,黃林夕,我……”蘇戈斟酌著言辭,緩緩開口道。
    話音未落,黃林夕打斷道,語氣嚴肅,表情認真。
    “蘇同學,在班裏叫我林夕就好了,不要暴露我的本名。”
    “好……”
    “你有事嗎?”
    “沒……”
    “好的……,那我繼續修煉了。”
    “嗯……”
    對話戛然而止。
    不知過了多久,班級裏的人逐漸多了起來,熟悉的鈴聲響起,催促著少年們努力開始一天的流程。
    隊伍最後麵的兩人不再如往常般交談。如此這般便是一周的時光。
    少年們都想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隻是默契地讓時間這把鈍刀慢慢磨去他們的隔閡。
    也許某天,兩人便重歸於好,但不會是今天。
    一周後
    就如往常一般,穿著發白襯衫的李方海走進班級,但此刻他難掩一臉笑意,開心地向同學們說著。
    “同學們,今天的體能鍛煉在上午就能結束了!”
    “歐歐歐~!”
    “但是我們下午沒有放假。”
    “切~”
    “不要著急,下午學校將組織你們去市裏‘放鬆’一下。”
    李方海麵露笑意,但是蘇戈看著他的笑容總感覺一陣發毛,下意識地就和黃林夕搭話道“我怎麽感覺李老頭今天不懷好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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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來之前就聽管家給過情報了,屠宰場訓練,四省的老傳統了,你們這沒有嗎?”黃林夕疑惑地問道。
    蘇戈沉默無言,沒想到都穿越了,這群卷王還在卷。
    校長辦公室內
    校長譚淵難得清閑,悄悄咪咪地從抽屜的暗格中掏出自己的珍藏好茶。
    茶包被放在能隔絕氣息的玉盒中,很難想象他到底有多怕這包茶被別人發現。
    小心翼翼地將其取出,拿出日日清洗卻不常用的茶具。
    一切準備就緒,但他遲遲未動,似乎是覺得不保險,甚至又將黃金級的靈氣擴散而出,將屋內的茶香封鎖。
    “喂喂喂,老譚啊,你這就過分了,防誰呢?”
    熟悉的聲音響起,讓譚淵麵色一僵。
    隻見李方海悄然從水中鑽出,無奈地看著明顯在盯防自己的老友。
    “不是,你狗鼻子啊?這你還聞得到?”譚淵有些無奈,與茶友分享他倒是無所謂,但這家夥就是個粗鄙武夫,他懂個錘子的喝茶。
    “剛從九班出來,就感覺到你偷偷摸摸地,乖乖,上好的普洱,意外之喜啊!”嗅著茶餅的清香,李方海笑道。
    “滾滾滾,我就指望這點存貨,你去那邊自個喝冰紅茶去。”譚淵趕忙收起自己的寶貝,警惕地看著麵前的李方海。
    “切,真小氣,不喝就不喝。”李方海聳肩道。
    突然,他語氣一變,嚴肅道“老譚,你告訴我,這次夏令營的特訓中,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李方海的表情滿是嚴肅,眼見譚淵沉默,他有些憤怒了,繼續說道“你還是不是人!他們是孩子!”
    譚淵沒有回答,隻是放開手中的玉盒,取出一塊茶餅,一手泛起火光,火焰跳躍在滿是紙質文件的辦公室內,乖巧地越過紙張附著於茶具之上。
    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沏茶。
    他沒有追問,隻是默默看著。
    良久,茶香滿溢。
    譚淵隔空推出茶杯,茶水離杯飛起,最後又回到杯中,剛好落入李方海手中。
    他眼神複雜地看著背對著自己喝茶的老友。剛剛茶水在空中成文,映入眼簾。
    他忽然釋然一笑,一口飲盡杯中茶,大笑出門。
    譚淵靠在辦公椅上,一手將杯中茶飲盡,低聲罵道“果然是粗鄙武夫,洗茶水都不知道倒掉!”
    他仰著頭看著窗外綠茵場上的學生,默默呢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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