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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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匆匆,彈指一瞬,又到寒冬臘月,年關將近之時。
河間府,快活林,這江湖市井之地,已不複昔日繁榮,大量店鋪關門閉戶,隻有少數幾家還在堅持,但也是酒店茶攤之流,幾乎見不到賭坊妓館。
“這該死的武狂徒!”
“好端端的一個快活林,給他禍害成這般模樣。”
“娘的,現在老子找個女人都要提心吊膽。”
“奶奶的,再這樣下去,非得把人憋瘋不可!”
“你小聲些,把那太歲招來,你十條命都不夠殺的。”
“就是就是,聽說他出道不過一年,便縱橫河洛各府,打殺了數十位江湖高手,武林名家,乃是一等一的太歲凶神!”
“別的不說,就說我們河間府,那金身丐隆堅何等人物,一身金鍾罩鐵布衫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縱橫江湖數十年鮮有敗績,結果卻連他一拳都經不住,被活生生打死在這快活林前,你敢招惹他?”
“聽說前段時間,他又在河南犯下大案,連河南府台在內,大小三十名官員被他一夜格殺,神捕門聞訊而來,也未能將他拿下,反而被他打死打傷數十人揚長而去。”
“還有楊家,四世三公的名門,河南府頂尖的世家,前段時間也遭到毒手,全族上下二百餘口,被他一夜殺絕,雞犬不留!”
“這話就誇張了,二百餘口一夜殺絕,那楊家人都是傻子,一個個站著給他殺?”
“就是,別說二百口人呢,就是二百頭豬,也知道四處亂串呢!”
“你懂什麽,那魔頭極其歹毒,不擇手段,直接在楊家人的水井飯食中投毒,毒到之後再將其殺害,最後放火焚屍,將楊家大宅燒成白地,最後才給神捕門查出來。”
“……”
酒店內,一些江湖客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將不知是真是假的傳聞進一步擴散。
“砰!!!”
一個酒碗重重的拍在桌麵上,卻是一名酒醉醺醺,兩眼通紅的江湖客:“他奶奶的,老子就不信,這偌大的江湖,就沒一人製得住他!”
“怎麽製?”
“拿什麽製?”
話音方落,便遭人反駁:“且不說誰才是他的對手,就說前段時間丐幫牽頭,河洛的幾大幫派還有官府聯手緝拿於他,結果挖地三尺都沒能把他挖出來,人都找不到,你拿什麽去製?”
“竟還有這等事?”
聽此一言,眾人更是驚奇:“幾大幫派聯手,官府也出了力,如此都挖他不出,難道他是神仙降世,惡鬼脫胎,有飛天遁地的本事?”
“飛天遁地,或許沒有,但聽說他煉了一門奇門功夫,能夠改頭換麵,易容藏身,有千張麵孔,百般身份,所以哪怕各幫各派與官府聯手,也挖他不出啊。”
“據說有人給他送了這麽一個綽號——半人半鬼,神拳無敵!”
“什麽半人半鬼,神拳無敵,我不信他真有鬼神之能。”
“改頭換麵,易容藏身,怕不是有人渾水摸魚,借他名頭行事?”
“此人這般攪鬧江湖,為禍武林,究竟有何圖謀?”
“不管他有何圖謀,這等狂徒,各方都容他不得!”
“聽說丐幫準備召開武林大會,邀天下英雄前來共商大計,合力鏟除這魔頭!”
“還有官府,聽說六扇門的四大神捕已經到了河洛,無論如何都要除去此獠!”
“……”
流言蜚語,暫且不說。
快活林中,一處酒樓,屋門緊鎖。
“你們給我聽好了,近來風聲緊,隻做熟客生意,萬不能將生麵孔招進來,要不然引來那太歲,大家夥都別想活!”
酒樓之中,一名濃妝豔抹的婦人,正向十幾名夥計訓話。
此時,一名老奴走來,到她身邊小聲說道:“那丫頭扛不住了。”
婦人聽此,也是皺眉:“真是晦氣,趕緊丟到亂葬崗去,別髒了老娘的地方。”
“是!”
老奴點了點頭,當即點了兩個夥計往後院走去,不一會兒便將一卷草席抬了出來,小心翼翼的往亂葬崗去。
快活林這等江湖之地,爭鬥殺戮在所難免,因此林外有多處亂葬崗墳,用於埋葬無主屍身。
幾人抬著草席,小心翼翼,來到一處亂葬崗中,隻覺雪地之中大量屍身堆積,雖未完全腐壞,但也惡臭熏天。
亂葬崗亂葬崗,這等地方本就不能要求太多,再加上前段時間那太歲神橫空出世,掀起血雨腥風,不僅有許多人直接死於他手,後續引發的各種混亂,遺產爭鬥,也殺傷了不少人命。
所以,這亂葬崗的屍體是越積越多,根本無人掩埋,隻能待其自然腐化。
幾人來到此地,同樣不敢久留,將那草席一拋,接著便匆匆而去。
草席落在屍堆之中,沉寂許久竟有動作,從中伸出一隻生滿爛瘡的手,艱難想要爬出,但卻有氣無力,許久才將那草席掙開,露出一人艱難喘息。
那是一名女子,皮膚慘白,渾身痤瘡,看來不知是人是鬼,躺在草席之中,望著那冬日陰鬱的天空,陡然發出一陣慘笑,隨後又掩住麵龐哭泣起來,其聲在這亂葬崗林回蕩,讓人不寒而栗。
忽然,一道陰影落下,女子無措抬眼,但還未見何物視野便一陣扭曲,被潮水般湧來的黑暗吞沒。
……
“嘩啦啦!”
熟悉而又陌生的風浪聲響,匯同那滿是魚腥的空氣撲來,讓白牡丹自昏睡中悠悠醒轉,無措的打量四周,發現自己竟躺在一艘烏篷船中,船前一人正搖櫓槳。
那人一襲青衫,看來不似船夫,反而像個書生,但形體又十分高大,沒有一絲文弱之感,隻得一派嶽峙淵渟的雄沉氣度。
“醒了?”
一聲輕語傳來,將白牡丹自錯愕中驚醒,望著船頭之人許久才將思路理清,連忙掙起身軀,跪倒在地:“多,多謝恩公相救!”
“起來吧!”
船頭之人放下櫓槳,走進艙內將他扶起。
“是!”
白牡丹順勢而起,隨後才意識到什麽,兩手如觸電般抬開,驚恐的縮入袖中,以此掩蓋肌膚上的瘡痕。
那人見此,也不在意,輕笑道:“小病而已,服幾劑湯藥就好。”
白牡丹手足無措的看著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沈河也不做多言,直接將小灶上的砂鍋揭開,盛了一個滾燙的魚粥給她:“吃吧。”
“多,多謝恩公!”
白牡丹顫手接過,望著碗中熱粥滾熟的魚片,腦海中似乎久遠的記憶勾動。
她本不叫白牡丹,而是一個漁家女,雖然生活困苦,但在父母膝下,也得遮風擋雨。
但有一日魚市,父母忙碌之時,一名乞丐將她拐走,兜兜轉轉之後,送到了這快活林中的歡喜樓。
至此,她就成了白牡丹,歡喜樓中的一名娼妓。
娼妓娼妓,這二字當中的殘忍與歹毒,外人根本無從知曉,那歡場的風花雪月之下,不知流淌著多少女子的血淚。
她雖略有幾分姿色,但也經不住每日摧殘,從頭牌落到下妓,身價一賤再賤,最後連汙髒的乞丐都要接待,以至於惡病纏身,奄奄一息,被老鴇命人用一卷草席裹住,拋到了亂葬崗中。
這是她的經曆,也幾乎是所有娼妓的經曆,從皮到肉的被壓榨幹淨,人老色衰之後,要麽被龜奴領去繼續伺人,要麽惡病纏身,不得醫治,一張草席裹住,便到亂葬崗中等死。
回想種種,不覺之間,已是淚流滿麵,與那香甜的魚粥混入口中,更是衝擊心房。
如此一碗魚粥吃罷,白牡丹放下碗筷,又是跪倒在地:“恩公大恩,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來世做牛做馬,結草銜環……”
“你想報仇嗎?”
話語未完,便被打斷。
白牡丹一怔,抬起頭來,望著眼前之人,那般平靜目光,不知如何作答。
沈河神色不變,迎著她的目光又問一聲:“想嗎?”
“……”
白牡丹怔跪在地,許久才驚醒回神,迎著沈河的目光,牙關一咬,沉聲說道:“想!!!”
“那叫我一聲老師吧。”
沈河點了點頭,笑道:“我來教你怎樣報仇!”
白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