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緩緩睜開眼睛，目光陰沉冷漠，像是蒙著層化不開的千年寒霜，沉沉地落在李瑗身上。燭火在他眼底明明滅滅，卻照不暖那抹深入骨髓的冷意，帳內的氣氛愈發壓抑。
    李孝恭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案上茶盞傾倒，琥珀色的茶湯在羊皮輿圖上蜿蜒流淌，恰似蜿蜒的淚痕，又似無聲的控訴。“倘若你不是我堂兄弟，你可知自己會有何下場？”
    他額角青筋暴起，胸膛劇烈起伏，目光死死盯住李瑗，仿佛要將他看穿。“朝堂上那些醃臢勾當，偏生被你引到信州！故意延誤馳援，硤州八萬冤魂的血債，你擔得起嗎？”
    “自作聰明卻愚蠢至極！“李孝恭突然探身，指節重重叩擊桌麵，燭火跟著劇烈搖晃，仿佛也在為他的憤怒而顫抖。“你以為將那封顛倒是非的密詔給許紹，就能逃脫罪責？”
    李孝恭猛地抬手指向李瑗，指尖幾乎戳到對方鼻尖，猶如一把利刃：“你可知我為何此時狼狽回營？你那點雕蟲小技早被看穿！許紹重傷垂危之際，仍強撐著身子怒斥我縱親養患、治軍無方！他寧可放任硤州城防空虛，也要將我的舟師盡數逐出！李瑗，這滿城冤魂、這奇恥大辱，你可稱心滿意了？”
    李瑗喉頭劇烈滾動兩下，忽的仰頭大笑出聲，然而眼中卻無半分笑意，冰冷得如同臘月寒霜：“兄長說得好聽。許紹重傷瀕死，與我何幹？不過是他自己無能，守不住硤州罷了。再說那密詔，可是陛下所發，不過是讓許紹看清某些人的真麵目。”
    李瑗忽地逼近半步，眼底瞬間閃過一絲陰鷙，猶如暗夜中閃爍的寒芒：“若不是李靖欲要從中作梗，何至於此？皇家宗室哪個不是對他心懷怨恨，兄長平日裏不也沒少在背後腹誹？”
    說罷，他嗤笑一聲，猛地轉身背對李孝恭，錦袍下擺如利刃般掃過案幾邊緣，“如今兄長你無功被逐，倒把髒水全潑在我身上？要殺要罰悉聽尊便，何必假惺惺擺出這副樣子！”
    李孝恭的怒火瞬間 “轟” 地衝上頭頂，脖頸處青筋暴起，猶如扭曲的藤蔓，整張臉漲得通紅，仿佛要滴出血來。
    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喉間發出壓抑的低吼，身體因憤怒而微微顫抖，幾乎站立不穩，連案幾上的竹簡都跟著簌簌作響，眼中的殺意濃烈得幾乎要破體而出。
    李瑗猛地踏前一步，脖頸青筋暴起，聲音裏滿是怨毒：“許紹不過仗著與陛下有同窗舊誼！說到底不過是個臣子，竟敢把宗室親王當眾驅逐！他這是踩著咱們李家的人立威，分明包藏禍心，莫不是想謀逆？”
    李孝恭猛地抓起案上青銅硯台，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帳中立柱，硯台應聲碎裂，墨汁如血般飛濺開來，灑落在地麵，仿佛是這場激烈衝突的殘酷注腳。“住口！事到如今還在巧言令色，許紹是陛下親封的硤州刺史，總督硤州軍政，忠勇之名滿朝皆知，豈容你在此顛倒黑白！”
    他抓起案上染著茶漬的軍報狠狠擲向李瑗，紙張擦著對方耳畔飛過，帶起一陣風聲，“你以為把罪責推給旁人就能脫罪？許紹已上奏彈劾我等，陛下的問責詔書不日便到。八萬冤魂在前，朝堂詰難在後，你我今日若拿不出個交代，整個宗室都要被你拖下水！”
    李瑗卻是抬手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袖，冷笑著說道：“兄長，何須如此惱怒？李靖已殞命，隻需將罪責盡數推至其身上，陛下自不會為難宗室。”
    他踱步到燭火旁，燭火搖曳間，映得半邊臉陰翳詭譎，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魔：“況且河北河東皆不安穩，朝廷用兵之際，咱們信州扼守要衝，正是朝廷倚重之地。這個節骨眼上，誰能將我等如何？”
    “李靖何時殞命的？此事....是你做的？” 李孝恭瞳孔驟然收縮，仿佛被針刺一般，喉結上下劇烈滾動，緊握的拳頭慢慢鬆開，眼底翻湧的怒火漸漸被猶豫取代，神色變得複雜難測。
    他死死盯著李瑗那張與自己年歲相當，輪廓還有幾分相似的麵孔，沉默良久才艱澀開口，聲音仿佛從牙縫中擠出：“當真...... 可行？”
    話音未落，又重重歎了口氣，轉身背對著李瑗，聲音裏帶著幾分掙紮，仿佛在內心進行著一場痛苦的抉擇：“可那八萬冤魂......”
    “此事確實可行！” 李瑗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如同狡黠的狐狸，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至於那八萬冤魂，戰場瞬息萬變，勝負本是兵家常事。秦王李世民何等英武，不也在淺水原折戟於西秦之手？隻要將罪責推給李靖，再以信州戰略要地為由向陛下陳明利害，倘若我等能攻陷江陵蕭銑，不僅能化險為夷，還能憑功封賞！”
    一時間，營帳內瞬間寂靜無聲，唯有火燭 “劈啪” 炸裂，仿佛在這死寂的氛圍中奏響詭異的樂章，將跳動的影子投在二人神色各異的側臉上。
    夜風卷著沙塵撞在牛皮帳上，發出嗚咽般的聲響，仿佛是為這場陰謀而哀號，羊皮輿圖上硤州的位置正被燭淚灼出焦痕，仿佛預示著某個注定破碎的秘密，終將隨這團搖曳的火光，燒穿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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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天光如利劍般刺破雲層，晨霧如輕紗般溫柔地籠罩著江陵內城。遠處鼓樓傳來沉悶而悠長的更鼓聲，仿佛從曆史的深處傳來，簷角銅鈴在薄霧中輕輕搖晃，發出清脆而空靈的聲響。
    石板路上還凝著夜露，在晨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整個城池籠罩在靜謐而潮濕的氣息裏，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畫。
    偏殿的寢殿內，紗帳低垂，宛如夢幻的帷幕。晨光透過窗欞的雕花縫隙，如同細碎的金箔，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
    林元正喉間泛起陣陣焦渴，仿佛有一團火在灼燒，眩暈感如洶湧的潮水裹著頭痛鋪天蓋地地襲來，眼皮沉重得如墜千斤，他掙紮著緩緩睜開眼睛，幹涸的唇瓣動了動，伸手摸索著，撐著雕花床柱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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