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女軍與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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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番勸說,林清兒臉上的猶豫漸漸散去,她抬眼看向韓蘇婉,輕輕點了點頭:“既如此,那便按師父的意思辦,所需錢糧,便由我來籌謀,隻是教識字、練拳腳的地方……”
秦怡接過話頭,輕聲道:“小村莊那邊的空屋子還有盈餘,那裏偏僻,也正好清靜,明日我讓小村莊備些被褥、米麵,先把地方拾掇出來,也好讓這些女子住得安穩些。”
韓蘇婉微微頷首,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緩緩說道:“不妨再從堡壘裏備些輕便的刀兵過去,像短刀、木棍這類,先讓她們慢慢熟悉,她們剛學拳腳,太重的兵器怕是使不動,這些輕便的既好上手,等往後練出些根基,再換趁手的也不遲。”
四人在演武堂中,聽著堂外風雪簌簌作響,就著清茶淺飲,一言一語間,將這籌劃細細補充完整。誰也未曾料到,她們今日這番看似尋常的決策,日後竟造就了一支名震一方的女子軍團,成為一段令人傳頌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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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風如刀,凜冽地呼嘯著,卷著細碎的雪沫子,無情地抽打在人臉上,生疼難耐。一支由五千八百多人組成的輕騎隊伍,正堅定地踏雪前行。馬蹄重重地碾過冰封的路麵,發出清脆的“咯吱”聲,仿佛是在這寂靜雪原上奏響的獨特樂章。綿延數裏的隊伍,宛如一條黑色的長龍,在茫茫的雪原上穩步推進,氣勢恢宏。
劉武軒混在斥候隊之中,恰似魚入水中,自在愜意。他自幼便最是耐不住拘束,此刻伏在馬背上,風雪撲打在麵巾上,竟好似輕柔的撫摸。他的雙眼在風雪裏熠熠生輝,明亮得驚人,路旁的斷枝、雪地上淩亂的蹄印,乃至風裏裹挾著的那一絲異樣氣息,皆逃不過他敏銳的目光。
倘若讓他隨著大軍按部就班地踏雪而行,聽著那整齊卻沉悶的馬蹄聲,對他而言,那才是真正的折磨。他早已習慣了這般前出探路的差事,在風裏來雪裏去,這種既自在又緊張刺激的滋味,可比悶在隊伍裏舒坦百倍。
“劉小哥,我等已離大軍三十裏,也該回返匯報了。”斥候隊長穩穩地勒住馬,望向那被風雪模糊了邊界的曠野,語氣裏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催促。
劉武軒心中雖有些不忿,但軍令如山,他也隻能聽命行事。他嘖了一聲,利落地翻身躍上馬鞍,動作中滿是不情願,然而卻不敢違抗軍令,畢竟在這斥候隊中,無人知曉他是劉長宏的嫡子身份。
“走了。”他低聲喝令,調轉馬頭,率先朝著大軍的方向疾馳而去。身後的斥候們紛紛緊隨而上,馬蹄踏碎路麵的薄冰,發出單調而有節奏的聲響。他微微側著頭,目光戀戀不舍地掠過兩側被風雪覆蓋的曠野,終究還是收了回來,用力揚鞭催馬,加快了回返的速度。
劉武軒一路快馬加鞭,不多時便望見了輕騎隊伍那綿延的身影。他心中暗自驚訝,這行軍速度,竟比他預料的還要快上些許。他輕輕勒了勒韁繩,拍馬徑直朝著中軍方向奔去,其餘斥候則各自歸隊匯報歇息,自有另一隊斥候接替他們的差事,繼續向前探路。
中軍大營,為了趕路程,是以一輛精心改裝的四輪馬車代替。此刻,車內的氛圍卻顯得有些異樣,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張力在空氣中彌漫。
劉武軒剛一靠近,車廂外的林安便連連揮手,神色焦急,示意他莫要喧鬧,臉上帶著幾分刻意壓低的急切。
劉武軒滿心疑惑,輕勒韁繩,緩緩靠近林安,低聲問道:“安叔,這是怎麽回事?”
林安苦笑著搖頭,聲音壓得極低,仿佛生怕被人聽見:“家主與你阿耶起了爭執,方才大吵了一頓,這會兒可莫要進去……”
“他兩人起爭執?”劉武軒聽聞此言,非但不憂,眼中反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亮,隨即又迅速壓了下去。他湊近林安,低聲追問:“吵得厲害?我阿耶那脾氣,怎麽會與家主爭執起來的?”
林安隻是無奈地搖頭苦笑,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劉武軒見此情形,也不再多問,徑直翻身下馬,全然不顧林安的眼神示意,動作敏捷地躍上馬車,伸手撩開車簾,進了車廂。
隻見車廂內,劉長宏與林元正分坐兩側,神色皆是一片陰沉,帶著幾分明顯的不悅。兩人中間隔著一張矮幾,案桌上攤開著一張行軍山川圖,然而此刻誰也沒先開口,空氣中仿佛凝結了一層寒霜,透著股令人窒息的沉默。
“家主,阿耶,你們這是作甚?”劉武軒的聲音打破了車廂裏的寂靜。
劉長宏抬頭見是他,眉頭皺得愈發緊了,沉聲道:“誰讓你進來的?探路的事報給校尉便可,這裏沒你的事。”
林元正倒是神色緩和了些,抬手示意他近前:“無妨,正好你回來了。方才探得前路如何?”
劉武軒沒理會父親的斥責,先對著林元正恭敬地拱手:“回稟家主,前方三十裏內未見異常,隻是風雪漸大,凍土下似有冰層鬆動,需謹防馬蹄打滑深陷。”
說罷,他才轉向劉長宏,語氣輕鬆了些,“阿耶,有話好好說,犯不著動氣。”
劉長宏瞪了他一眼,剛要發作,林元正已搶先開口:“武軒說得在理。劉師,你我意見相左,可眼下行軍要緊,總不能讓弟兄們跟著耗。”
劉武軒見兩人語氣稍緩,便趁機詢問道:“你們到底是因何事有了爭執?”
林元正深呼了一口氣,抬手指著鋪開的行軍圖道:“說是爭執有些過了,其實是意見相左罷了。你看這裏——我主張走武關、南陽一線,隻需翻越伏牛山,便可直抵幽州,行程約莫三十多日。”
他說著,指尖移向另一條線路:“劉師卻執意要從蒲津渡北上至太原,再經井陘關入幽州。此路若順利,能比走伏牛山提前五六日抵達,隻是中途需橫渡大河,我總覺得有些風險。”
“我等皆是輕騎,翻伏牛山就沒風險了?”劉長宏當即接過話頭,語氣帶著幾分不服氣,“那山道狹窄,風雪若再大些,稍有不慎便會墜崖。眼下正是大河枯水期,水流平緩,渡船也好找,橫渡反而更穩妥迅捷!”
“劉師,那軍報你也看過,太原如今正是李唐與劉武周廝殺的戰場。我們貿然渡河,若是恰好撞上雙方兵馬,豈不是要憑空卷入一場惡仗……”
還不待林元正說完,劉長宏抬手便要製止,搶著說道:“先不說會不會遇上。即便真遇上了,正好也能練練兵。不瞞你們說,這五千輕騎,自打昆山時便開始組建,可一直沒怎麽上過戰場,到底成色如何,也該讓他們見見血火了。”
林元正聞言微微一怔,垂首陷入沉思。劉武軒卻眼神一亮,興奮地開口附和道:“阿耶說得沒錯,隊伍成色如何,終究要真刀真槍打過才知曉。”
林元正指尖在圖上摩挲片刻,抬眼時眉宇間已消了幾分緊繃:“你們父子倒是一唱一和。”他輕歎了口氣,語氣緩了下來,“可練兵與真刀真槍地打仗終究不同,那是會有傷亡的。倘若折損過大,咱們就算趕到了幽州,怕也難有作為了……”
說罷,他看向劉長宏,“劉師,你也該明白,這五千輕騎是咱們的底氣,不能平白折損在無關的戰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