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安定城十裏外的大帳中。
    雍州蠻大酋長乞伏虓正在給北梁五皇子呼延順匯報戰況。
    “五皇子，安定城守軍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射出的箭都有氣無力，再過幾天，恐怕連武器都拿不動了。”
    呼延順慵懶地倚靠在鋪著虎皮的座椅上，嘴角噙著一抹勝券在握的笑意。
    “終於撐不住了嗎？”
    乞伏虓笑道：“被困了這麽久，還能撐住才怪，如果不是穆雄的話，這城早就破了，不愧是景朝的大將軍，確實厲害。”
    呼延順不屑道：“什麽大將軍，不過是垂死掙紮的老狗罷了。”
    “五皇子說的是，在您麵前，景朝的將軍都不值一提。”
    “是啊，有五皇子在，安定城必破。”
    “咱們這次可沒有損失多少兵馬，全是五皇子的功勞。”
    “穆雄那老匹夫早該死了，之前在隨郡可殺了我們部落不少人，這下終於能報仇了。”
    “……”
    其餘雍州蠻酋長紛紛拍馬屁，他們雖然是蠻族，但早已歸順了北梁，此次攻打安定，雍州蠻一共出動15萬大軍，作為北梁先鋒。
    而北梁更是由大皇子呼延律親自率領30萬大軍，準備一舉拿下雍州，直逼景朝腹地，建立功勳。
    隻是剛開戰不久，北梁皇帝駕崩，朝野震動，關鍵是北梁還沒有立太子。
    呼延律不得不立即率領二十五萬大軍回京穩定局勢，二皇子呼延厲對皇位虎視眈眈，若他不及時出去，恐怕會有亂子。
    留下五萬兵馬交由五皇子呼延順統領，加上雍州蠻的15萬人，一共20萬大軍，走之前，呼延律讓呼延順不要盲目進攻。
    20萬大軍聽起來是很多，但麵對卻是景朝大將軍穆雄，而且對方還有守城之利，因此定下圍困之計。
    此刻呼延順聽著這些酋長的馬屁，嘴角掀起一絲弧度。
    他和呼延律是同一個母親，從小就對這個大哥言聽計從，這次大哥回去和二哥爭奪皇位，之所以將他留下，就是要讓他立功。
    如果能攻破安定城，那麽大哥在爭奪皇位時就更有優勢，因此安定城必須拿下。
    現在看來時候也差不多了。
    到時候斬下穆雄的人頭，他呼延順就是大功一件，等大哥登基，絕對會封他為大將軍。
    “五皇子，咱們何時發動總攻？”
    乞伏虓粗聲問道，有些迫不及待。
    他們經常騷擾雍州邊界，和景朝年年打仗，死傷不少，上一次原本都要攻占隨郡，結果穆雄一來，局勢反轉，打得他們丟盔棄甲。
    因此這次北梁進攻，要求他們一起，乞伏虓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一想到即將占領安定城，割下穆雄腦袋，他就血液有些沸騰。
    這仇總算要報了。
    聽著乞伏虓的話，呼延順把玩著手裏的酒杯，獰笑道：“不急，再餓他們幾天，這樣你們攻城的傷亡也會小一些。”
    眾酋長點頭，能減少傷亡當然是最好的。
    ……
    安定城。
    雖然打退了蠻族的進攻，但穆雄高興不起來，他明白這隻是蠻族的試探性攻擊，城牆上的守軍已經餓得連射箭都沒了力氣，恐怕距離最後的總攻也不遠了。
    穆雄也沒有什麽辦法，隻能被動地等著。
    他下了城牆，準備回營，便見到軍營外站著不少麵黃肌瘦的百姓。
    “軍爺，給口吃的吧，太餓了啊。”
    “是啊，你們將我們的糧食都征收了，集中發放，這是要餓死我們啊。”
    “軍爺，求求你們了，我孫子才五歲，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
    “讓穆雄出來，他將我們的糧征收了，你們倒是有吃的了，管過我們的死活嗎？”
    “……”
    一眾百姓哀求著，他們也不想來軍營鬧事，但實在是餓得沒有辦法了，草根，樹皮，柴火，甚至連觀音土都吃光了。
    如果不是堅持不住，他們也不會來這裏。
    有將領出來驅趕，“軍中也早已斷糧，那裏有多餘的給你們。”
    “再堅持堅持，朝廷的援兵馬上就會來，到時候大家就有吃的了。”
    聽到這話，這些百姓再次騷動，更是有人大罵起來。
    “又是這話，你們信嗎？三月又三月，這都半年了，也沒有見到朝廷援軍。”
    “朝廷早就不管我們了，否則早就派援兵來了。”
    “穆將軍，你出來說句話，是不是朝廷拋棄我們了，任由我們自生自滅。”
    “是啊，穆將軍，半年前你就說讓我們堅持，說有援兵，現在還讓我們堅持，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啊。”
    “我老娘，孩子都已經餓死了，還要堅持到什麽時候。”
    “軍中肯定還有吃的，大家夥進去搶啊！”
    一眾百姓開始衝擊軍營，準備衝進去搶糧。
    “住手！”
    穆雄高喝一聲，快步走了過來。
    眾多百姓見到穆雄來了，齊齊跪了下來“大將軍，求求你，救救我們，給口吃的吧。”
    穆雄緩緩開口“諸位鄉親父老，軍中確實沒有餘糧了，守城的將士也兩天沒吃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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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裏傳來壓抑的啜泣聲，一個瘦骨嶙峋的老婦人抱著奄奄一息的孩子，嘶啞著嗓子問："那……那我們怎麽辦？朝廷還會來救我們嗎？"
    穆雄沉默片刻，想到外麵的蠻子恐怕就這幾天就要發起總攻，也該給這些人說實話了。
    “不會有援軍了，北燕攻打豫州，朝廷的重心放在了那邊。”
    聽到這話，人群瞬間死寂，連哭聲都停了。
    “所以，朝廷是真的拋棄我們了？”
    “怎麽會這樣，豫州重要，難道我們雍州就不重要嗎？”
    “我就知道沒有援軍，沒有援軍。”
    “……”
    眾人喃喃，臉上全是絕望之色，支撐他們能堅持到現在的就是朝廷的援軍，但現在穆雄告訴他們援軍不會來了。
    聽著這些百姓的話，穆雄心如刀絞，這都是他的錯，他誤判了北燕的實力，也高估了朝廷的戰力。
    他當初能打退北燕的進攻，不代表朝廷其他將領也可以。
    是他害了這滿城的百姓啊。
    “我有罪啊！”
    穆雄突然單膝跪地。
    “諸位鄉親，是我穆雄無能，害得父老鄉親受此大難，是我對不起你們。”
    “大將軍。”
    一眾百姓沒有想到穆雄會對他們下跪，那可是朝廷大將軍啊，是他們需要仰望的存在。
    而且之前北梁攻打雍州，穆雄每次都來安定城守衛，城中百姓對他都很感激，如果不是穆雄，安定城很有可能早就丟失了。
    一位老者踉蹌著上前，“大將軍，你守衛安定城幾十年，北梁來了十多次，每一次都是大將軍將他們打退，我們的命都是大將軍你救的，我們不怨你。”
    “是啊，大將軍，既然沒有援軍，那我們就是援軍，不就是上陣殺敵嗎？我不怕！”
    “我也不怕，反正都是死，能殺幾個蠻子再死值了。”
    “大將軍，你不用自責，快起來吧。”
    張煥將穆雄扶了起來。
    眾人又說了幾句，才紛紛離去。
    穆雄看著一眾百姓離開，眼眶紅了，他沒有想到這些百姓沒有怪他，還要和他一起守城。
    不由想到了他父親給他說的話，民心才是最後的城牆。
    他穆雄用幾十年的時間，守衛安定，獲得了全城百姓的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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