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重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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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打斷了他的下巴……”
    雪見兔玖花容失色,哪有一上來就送別人昏睡大禮包的,而且這隻哈基黑的殘腿還沒好,馬上又傷上加傷,下頜骨滑稽的歪向一邊,像是臉的建模崩成了小夫。
    “區區小傷,休養個五六個月就能完全好了。”
    “你是怎麽把這樣殘忍的話說的這麽理直氣壯的。”兔玖一時也沒辦法,隻能不去管那隻哈基黑,轉而轉到了床簾那側。
    沒有了哈基黑的濃煙幹擾,總算能夠好好完今天的委托。
    那是個枯瘦的老頭,死氣沉沉地躺在窄窄的病床上,嘴邊牽著氧氣罩,老式的氧氣設備有些發黃,咕嚕嚕地響著。
    老人家閉著眼,一動不動,看起來像是死了,或者隻是沉沉地睡著了。
    “他在睡覺,我們不要打擾他吧。”雪見兔玖壓低了聲音,看向老人的眼中帶著憐憫。
    但這樣的憐憫在鳴神我渡看來有點可笑,明明不曾體驗過衰老和疾病,明明是與自己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東西,卻裝作一副理解和同情的模樣,根本隻是強者對弱小者的傲慢而已。
    人類總是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慢,總是認為自己有而別人沒有,別人就理所當然感到悲哀,傲慢的認為自己一定能夠高尚的站在完全對方的角度為其思考。
    這世上的憐憫大抵如此,富人憐憫窮人吃不飽穿不暖,不能像自己一樣買想要的東西,窮人憐憫富人有錢有勢,卻不能活得像自己一樣清白與坦然。
    可兩者根本就沒體會過對方的處境,富人哪知道窮人是否就為窮而煩惱,窮人又怎麽肯定富人因活得虛偽而痛苦。
    可心跳儀穩定的波動著,那根平穩的線像是微風裏起伏的風箏,艱難地飛著,等到風兒停歇,風箏也會永遠的落下來。
    可是鳴神我渡敏銳的聽覺,完全聽得見他烏龜般緩慢的心跳,故意放緩的呼吸。
    “這老家夥在裝睡。”
    他俯下身,敏銳的眸子已經捕捉到了老人手指輕微的挪動。
    “你們,你們是吉翁派來殺我的嗎?”
    忽然,老人猛地暴起,兩隻枯樹枝般的胳膊死死的勾住鳴神我渡的脖子。
    這樣的動作有些滑稽,既不是掐脖子也不是什麽鎖技。
    可能這老爺子本來想象的是像裸絞那樣蟒蛇般死死壓迫鳴神我渡的脖子,可那兩隻衰弱的手臂卻不聽使喚,這隻是撈著鳴神我渡的脖子,像隻和你勾肩搭背的狒狒。
    “老爺子,我們是仁的朋……”雪見兔玖話還沒說完,老人已經一把用力地扯開了氧氣罩,怒喝出聲。
    “休想!我是絕不會把獨角獸高達交給你們的!我要為了正義奮戰到底!”
    老頭用力一推,大概是想表現出氣勢洶洶的一麵,可鳴神我渡卻紋絲不動。
    “法克,這老猴子的腦子是壞的。”鳴神我渡很無奈地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自來熟地把手伸進病床邊的果籃,抓了根香蕉開始啃。
    “既然腦子是壞的,為什麽還我們來陪他?無聊得話給他個遊戲機手機什麽的自己玩貪吃蛇推箱子就好了。”
    “呃……”兔玖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來之前她就已經聽說那顆腦袋裏的腫瘤太大,已經壓迫到了腦神經,有時候會有些邏輯混亂,但也沒想到狀況會這麽嚴重。
    大概兩天前,老爺子還雄赳赳氣昂昂,每天早上三四點就出來撿垃圾,一個人拖著大袋的“成果”回家,吃完早飯再送去收費站。
    三四點的紐約很暗,那是這被座城市遺忘的時間。
    老人獨自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
    這裏是異國他鄉,沒有熟人,語言障礙,年邁的自己要供孫子完成學業,困難打著算盤都數不過來。
    可蒼老的麵頰上從不曾有過氣餒的神色……生活是片荒蕪而幹旱的土壤,就算灌滿了血汗,也不一定能長出蒼天的大樹,但隻要願意等,總會長出小小的幼苗。
    他忙忙碌碌地想要打造更好的生活,卻忘了自己已經到了沒辦法一直倔強的年紀。
    老人的生命像是風中的蠟燭,沒人知道什麽時候會忽然的熄滅……
    “他的狀況很不好,腦血管不知什麽時候就會破裂,那等同於死亡。”
    “委托人是希望我們今晚能陪著他。”雪見兔玖湊到我渡耳邊,壓低了聲音,似乎顧慮著別讓小老頭聽到。
    “可我們又不是醫生。”鳴神我渡倒是完全沒想著壓低音量,事實上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樣,老頭還在自顧自地一邊嚷嚷著“獨角獸高達!啟動”,一邊兩手按住床邊的護欄,把這小小的床位當成了高達的駕駛室。
    如果不是生命危在旦夕,鳴神我渡倒是更建議他轉院去精神病院。
    “可是,萬一發生什麽事,總不能讓爺爺一個人離開吧,總要有人陪在他身邊。”
    “陪在身邊?”鳴神我渡原本悠然翹著的二郎腿忽然有些僵住了。
    “那樣做……有什麽意義,如果上帝他要死,就算所有愛他的人圍著他祈禱,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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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嗎?”
    不知為何,他垂下了眼簾,幽綠的眸子裏,莫名帶著沮喪,像隻失去了飼主,獨自流浪的貓。
    “死亡是沒辦法改變的……很多時候沒辦法改變結果……就算是forsaken,終有一天也會消失的吧。”說這話時,兔玖卻顯得坦然,她已經活了夠久,又或者forsaken對於生命這東西都不是那麽在意。
    “但是啊……像這樣。”兔玖忽然緊緊握住了鳴神我渡的手,明亮的眸子溫柔似水。
    “緊緊握住對方的手的話,就算是死亡,也能感覺到對方溫暖的愛。”
    “愛?……”本來應該第一時間甩開這家夥的手,鳴神我渡也一直都不喜歡別人觸碰自己,可此刻他卻短暫的愣住。
    明明是經常聽到的詞匯,明明是經常人們都會提起的詞匯,像是連接著整個世界與命運的世界樹,可他卻像是始終隔著一層透明的水麵,無法觸碰,也無法理解那樣的東西。
    “死亡是冰冷的,但是愛有溫度。”別著胡蘿卜發卡的女孩微微一笑。
    “愛的溫度,能穿透死亡。”
    似乎很滿意自己剛剛說出的有哲理的話,這隻蠢兔子洋洋得意地哼哼兩聲,昂著頭站了起來,拍拍傲人的胸脯自豪道。
    “快說謝謝兔老師,我就教你愛是什麽。”
    “盡是些聽不懂的話,沒勁。”鳴神我渡別過臉去,目光無可奈何地停留在還在犯唐的老頭身上。
    “喂,老家夥,我們是仁的朋友,不是什麽吉翁的殺手。”
    “仁?仁?”老頭這次似乎才終於注意到自己孫子的名字,有些渾濁的眼眸閃了閃。
    “你們把他怎麽樣了?!你們這些該死的殺手,休想用這種下作的手段逼我交出獨角獸。”
    “完全不行啊……”
    最後的溝通都失效之後,鳴神我渡倒也懶得和這家夥廢話,反正又不是自己的爺爺。
    爺爺……
    他的腦海中莫名地浮現起那張帶著幾分油膩又猥瑣的臉,傻嗬嗬地笑著,大概率馬上又要說什麽“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可以用自己的魅力征服對手”之類盲目樂觀又故作高深的傻話,當你以為他模仿的有兩分霸氣的時候,下一秒就會被他補充的“因此要常備一件女仆裝。”震碎三觀。
    可不知為何,想到鳴神高寺的瞬間,與那股鼻腔莫名的異樣感同時襲來的,還有腦海中一陣陣針刺般的劇痛,像是無意間觸到了滾燙的鐵鍋。
    這老頭老半天才消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抽開抽屜,瞄了裏麵的東西一眼,又警惕地看向鳴神我渡,生怕自己的“小秘密”被發覺。
    事實上根本用不著隱瞞,以我渡此刻的視力,不說隔著裙子看清裙子的花色,至少看到昏暗抽屜裏的物件倒是不成問題。
    那是一尊獨角獸高達的模型,並不是什麽精細的物件,做工粗糙,而且已經四分五裂,頭上的角都斷了大半,破碎的零件渣和主體一窩蜂地塞在這個小小的抽屜裏,像是這個老家夥無比珍貴的寶物。
    忽然,強烈的預感襲來,鳴神我渡前一秒還在凳子上,後一秒已經撞碎了玻璃,身軀在夜色中極速變化,熾熱的氣流滾過全身,覆蓋上厚厚的漆黑裝甲。
    他像隻漆黑的大鳥,幾乎貼著醫院大樓的牆麵,垂直高速墜落。
    漆黑的風卷得地麵塵土高高揚起,醫院後方停車場一排排的車輛“滴滴滴”地響著,像是嘈雜的鳥群見證它們的王一飛衝天。
    巨大的鐵翼劃破空氣,在離地那樣近的地方展開羽翼,鐵翼的末端幾乎與地麵擦出火花。
    但對鳴神我渡來說根本沒有減速的必要,速度從垂直到水平分毫不減,漆黑的大鳥朝著某個方向疾飛而去。
    forsaken的氣息,在某個地方出現了!
    ……
    “厚禮謝,發生了什麽 我們的窗戶玻璃被打壞了。”巨大的動靜引來了一位噸位頗高的黑人護士,她嘟著厚厚的香腸唇,差點發出尖叫。
    你是誰,病人家屬嗎?你有預約嗎?”
    黑護士的提問讓雪見兔玖心頭一驚,自己可沒有預約,要是被抓到就麻煩了。
    “算了不管那該死的預約了,總之,你破壞了醫院的財務,你需要為此付出賠償。”黑人護士死死地瞪著兔玖,這裏是國,就算是警察局裏發生暴力事件也不奇怪,打碎窗戶甚至都算不上什麽特別過激的行為。
    “嗯,好……好的……”
    摸了摸兔子包裏薄薄的錢包,雪見兔玖差點當場落下小珍珠。
    哪有這樣的,自己隻不過是讓他幫忙工作一下,又是請吃飯又是答應借錢的,結果委托金還沒拿到,還要賠上一筆。
    自己賺錢容易嗎?forsaken的錢就不是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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