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蜜語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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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的指尖劃過青銅燈台,燈芯“噗”地爆出朵火花,映得案頭那罐槐花蜜金燦燦的。夜風裹著驪山鬆針的氣息卷入殿內,吹得蜜罐表麵的蜂蠟泛起漣漪,恍惚間竟像片縮小的金色湖泊。他舀了勺蜜正要入口,忽聽窗欞輕響——贏摯倒掛在簷角,嘴裏叼著根麥稈,蜜漿順著麥稈滴進陶罐,叮咚聲裏混著他含混的哼唱:“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偷得阿兄半罐蜜……”
    “你這偷蜜賊,”嬴政頭也不抬,玉筆在帛書上勾畫疆域圖,“墨家要拿蒼龍換天明,是你的餿主意?”
    贏摯翻身躍入,寬袖掃落幾片粘著夜露的槐花瓣。他赤腳踩著冰涼的金磚,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哪能啊!是他們自己蠢,真信了蒼龍肚子裏有寶貝。”油紙攤開是堆琥珀色核桃,殼上刻著歪歪扭扭的星宿圖,“嚐嚐,用驪山老蜂巢熏的。”
    核桃殼在案上排成北鬥七星,嬴政捏起一顆,指腹沾了層薄薄的蜜霜:“上個月雲夢澤的貢蜜少了三車。”
    “我拿去喂烏鴉了,”贏摯盤腿坐上龍案,腳尖勾著蜜罐晃悠,“那群扁毛畜生吃了蜜,拉的屎都能當金瘡藥。”他突然壓低聲音,“阿兄可知?天明那小子在機關城,拿蜜漿糊住了公輸仇的機關蛇排泄口……”
    更漏滴到子時,贏摯忽然扯開衣襟。燭火搖曳間,他心口處浮現金色紋路——蜜蠟凝成的山河圖裏,細看竟有墨家機關城的暗道標記,每條溝壑都泛著蜂蠟特有的柔光。殿外傳來三聲梆子響,驚得他鎖骨處的蜜紋突然流動起來,化作條蜿蜒的金色小溪。
    “上回的地圖舊了。”贏摯指尖蘸蜜,在鎖骨處添了條新河道。蜜漿遇體溫融化,順著胸膛流到腰腹,凝成雲夢澤支流的脈絡,“那些楚人挖的暗渠太迂回,得這麽改——”他咬破指尖,血珠混著蜜漿在皮膚上勾出銳角,“才能讓公輸家的破土三郎卡死在閘口。”
    嬴政的玉筆懸在半空,墨汁在帛書上洇出個黑點:“用三百童男換條水渠,墨家以為賺了。”
    “童男血陽氣旺,衝得開淤塞的蜜漿。”贏摯往嘴裏拋了顆琥珀鬆子,咯嘣聲裏飄出陳年蜂蠟的焦香,“等渠通了,把孩子們往鏡湖醫莊一塞,端木蓉自會教他們搗藥采蜜。”他忽然擠眉弄眼,“聽說那醫仙娘子,至今還留著阿兄當年送的蜜蠟簪子?”
    筆鋒突然頓住,帛書上的“剿”字被墨團吞沒。嬴政抬眼,燭光在他眸中跳成兩點金芒:“你往蒼龍肚子裏塞了什麽?”
    “去年釀壞的桂花蜜!”贏摯笑得嗆出半顆鬆子,骨碌碌滾到嬴政腳邊,“墨家要是拆開,夠他們掃三天黏糊。”他忽然正色,“對了,龍尾藏著阿兄十五歲刻的竹簡,《諫逐客書》的草稿還在裏頭吧?”
    燭火“啪”地爆出燈花。贏摯忽然斂了笑,從袖中摸出個巴掌大的蜜蠟娃娃。那娃娃眉眼活似天明,心口嵌著粒赤色晶石,細看竟有血絲在晶體內遊走。夜梟啼叫聲穿透宮牆,娃娃的眼睫突然顫動起來。
    “赤帝蠱養成了。”他指尖輕點晶石,蜜蠟突然透明如琉璃,露出腔內盤踞的金色小蛇,“當年阿兄在我心口種蠱,如今該還給荊家小子了。”
    蜜罐裏的槐花蜜無風自動,凝成條細線鑽進娃娃耳孔。嬴政的筆尖懸在半空,墨滴在硯台裏砸出漣漪:“你舍得?”
    “舍了蠱,換阿兄少屠座城。”贏摯把娃娃按進蜜罐,罐中突然浮出三百個米粒大的氣泡,每個泡裏都有孩童嬉戲的幻影,“墨家那幫傻子,真當蒼龍七宿是什麽滅世兵器。”他蘸著蜜在案上畫圈,金線勾勒出農家田埂的模樣,“哪比得上我這罐子,裝著三百戶農家的秋收甜頭。”
    更漏聲裏,蜜罐突然裂開蛛網細紋。贏摯的指尖在裂紋處一抹,蜜漿凝成條小青龍,鱗片是用壓扁的麥芽糖拚成。小龍撲棱翅膀撞翻燈台,燎焦他半截袖子,焦糊味裏混著槐花香:“看,蒼龍現世了!”
    五更梆子響時,贏摯蹲在窗欞上啃蜜瓜。瓜瓤流出的汁水在窗台上凝成楚地童謠,每個字都粘著黑籽:“阿兄,蒙恬運蜜的車隊該過函穀關了。”
    晨霧漫進殿內,嬴政抖開新繪的疆域圖。墨跡未幹的雲夢澤水道上,蜜漿凝成行小字:“童血化蜜,不染刀兵”。鬆煙墨與蜂蠟香糾纏升騰,在梁柱間幻化出蒙恬鐵騎押送蜂箱的虛影——每個蜂箱縫隙都滲出金線,在空中織成遮天蔽日的蜜網。
    “你要的蜜道。”嬴政拋去虎符,銅獸紐劃出弧線,驚起簷下棲息的夜梟。
    贏摯接符咬了口,齒印處滲出槐花香:“假的!阿兄拿蜂蠟唬我。”他吐出半塊融化的蠟渣,渣裏裹著青銅碎屑,“真符在墨家手裏?”
    “在機關青龍的蜜囊裏。”嬴政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翹了翹,袖中滑出枚蜜蠟棋子,“你哄天明那套,該換換了。”棋子落地成灰,灰燼裏爬出隻琥珀色的螞蟻,觸角上粘著星圖碎片。
    晨光透窗時,贏摯的影子已融進宮牆。案頭蜜罐裏浮著張帛片,血字在蜜中沉浮:“蜜盡蠱醒時,阿兄莫嫌甜”。罐底沉著半枚桃核,核紋恰是楚地流傳的赤帝斬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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