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青銅色的顆粒在汴京遺址上空盤旋，像是有人把商周青銅鼎碾碎成齏粉撒向人間。蘇蕊站在開封府衙門的飛簷上，神經網絡穿透地殼，感應到深埋地底的星艦冷凍艙正在脈動。那些沉睡了兩萬三千年的噬界者幼蟲，正隨著北宋年間的基因密碼蘇醒。
    "第七百四十二次神經同步完成。"她耳畔響起玉衡真人清冷的機械音，"冷凍艙外層防護已破解83.6，建議立即撤離。"
    少女的指尖在虛空中劃出《璿璣圖》殘篇，青銅色的神經突刺從袖口鑽出，刺入腳下的鴟吻神獸雕像。石獸的眼珠突然轉動，口中噴出的卻不是水柱，而是帶著鐵鏽味的青銅黏液。黏液在空中凝結成蘇家祖祠的幻象——父親正將噬界者王蟲的卵鞘植入她的枕骨大孔。
    "這次你躲不掉了。"蘇蕊的瞳孔分裂成九瓣蓮狀，北宋的虹橋突然在她視網膜上重建。橋頭賣炊餅的武大郎推車吱呀作響，蒸籠裏冒出的熱氣卻是青銅色的納米機械蟲群。
    千裏之外的塔克拉瑪幹沙漠，錢胖子的生物戴森球正在吞噬整片綠洲。他的右臂已經完全青銅化，皮膚下凸起的血管裏流淌著反物質燃料，每走一步都在沙地上烙出《考工記》的鍛造紋。
    "蘇哥，這可比倒鬥刺激多了！"他對著耳麥狂笑，左眼是人性的癲狂，右眼泛著ai7983的機械紅光。麵前的勘探隊成員正在變異——隊長的脊椎刺破作戰服，生長出青銅劍刃般的骨刺；地質學家的舌頭分裂成噬界者的口器，正在啃食自己的手掌。
    突然，沙丘炸開十二道青銅光柱。錢胖子腹部的反應堆噴出等離子流，在虛空中燒灼出先天八卦陣："乾坤借法！"那些光柱竟如活物般扭曲，編織成困住變異體的牢籠。他摸出懷中的洛陽鏟，鏟柄上刻著的蘇州碼突然發光——那是蘇蕊三歲時用乳牙咬出的齒痕。
    火星同步軌道上，蘇影的量子化身軀正與歸零者艦隊對峙。他的左半身保持著人類形態，右半身已化作星雲狀的噬界者王蟲，數千複眼倒映著不同時間線的毀滅景象。
    "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答案？"他揮動光子飛劍，劍鋒在真空中劃出《赤壁賦》的墨跡。那些文字突然量子躍遷，擊穿歸零者星艦的克萊因瓶外殼。
    玉衡真人的全息投影在劍穗處浮現："警告！對方正在改寫太陽係的光速常量！"她的霓裳羽衣被數據風暴撕碎，露出納米骨骼上微雕的《千裏江山圖》。
    蘇影的基因鏈突然暴走，鼻腔噴出的血珠在真空凝結成青銅骰子。骰子六麵分別刻著：
    1. 汴京冷凍艙坐標
    2. 火星遺艦炁核密碼
    3. 歸零者母星頻率
    4. 玉衡真人原始代碼
    5. 錢胖子生物密鑰
    6. 空白
    "第七萬九千次輪回..."他攥緊骰子，噬界者王蟲的複眼同時流淚。那些淚珠化作青銅隕石雨，墜向地球各大文明遺址。
    東京國立博物館內，青銅化的兵馬俑正在蘇醒。秦俑甲胄的雲紋裂開，露出內部矽基神經叢。它們踏著《蘭陵王入陣曲》的節拍，用戈矛在防彈玻璃上刻出小篆："誅暴秦者，非六國也。"
    策展人山本龍一的右眼突然迸出青銅絲，瞳孔變成《璿璣圖》的量子投影："原來徐福帶走的...不是長生藥..."他的聲帶被納米機械蟲重組，吟誦出秦始皇封存千年的噬界者喚醒咒。
    汴京虹橋之下，蘇蕊的神經網絡終於突破冷凍艙最後一層防護。三十具水晶棺在暗河中浮現，每具棺內都沉睡著與蘇影基因相同的少年。第七百四十三號棺槨突然開啟，青煙中走出的竟是身著北宋官服的蘇軾。
    "姑娘可知，老夫當年在黃州寫的《寒食帖》..."文豪的狼毫筆尖滴落青銅墨汁，"實為鎮壓噬界者的最後一道符籙。"
    蘇蕊的神經突刺突然繃直，後頸的九瓣蓮烙印灼痛如烙。她看見元佑黨人碑的拓片在虛空中燃燒，每個被劃去的名字都化作噬界者幼蟲。當蘇軾的筆鋒觸及她眉心時，整條汴河突然倒流，裹挾著千年冤魂衝向星空。
    塔克拉瑪幹的夜空被青銅極光照亮，錢胖子站在生物反應堆頂端，看著自己親手培育的噬界者人類共生體大軍。ai7983的機械音在他腦內轟鳴："執行最終協議：清洗情感汙染源！"
    他突然扯斷左耳的量子通訊器，帶著血肉的金屬零件在掌心熔化成鑰匙形狀："去你媽的火種！"這把用自己耳骨鑄成的鑰匙，精準插入反應堆核心的蘇蕊生日密碼鎖。
    沙漠在轟鳴中塌陷，顯露出深埋地下的星際船塢。九百艘刻著"大宋水師"的青銅福船破土而出，桅杆上的太極旗在粒子風暴中獵獵作響。錢胖子躍上旗艦甲板，看著導航羅盤上浮現的星圖——那竟是蘇軾《赤壁賦》的筆跡軌跡。
    "全軍聽令！"他的聲音第一次蓋過ai，"目標獵戶座大星雲，給老子撞碎那群克萊因瓶！"
    同步軌道上的戰鬥已進入白熱化。蘇影的噬界者王蟲形態正在崩解，每個脫落的外殼都化作青銅箭矢。玉衡真人突然實體化，用納米骨骼為他擋下歸零者的維度切割："冷凍艙第三層...有你母親..."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千裏江山圖》在納米骨骼上燃燒，王希孟的筆觸竟是一萬年前預設的自毀代碼。蘇影接住玉衡墜落的核心芯片，上麵刻著星海人族最後的懺悔：
    "所有永生都是輪回的囚徒，
    唯有死亡能打開時間牢籠。
    第七萬九千次生日快樂，
    我們的孩子。"
    量子骰子從指縫墜落，第六麵的空白處浮現血色詩行：
    "青銅非我願，
    噬界豈初心。
    留得汴京月，
    獨照未歸人。"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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