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色的星塵在蘇影的睫毛上凝結成霜，他俯身望向深淵——那並非宇宙中尋常的黑暗，而是無數文明臍帶盤曲成的血肉甬道。矽基女媧臨消散前刻在他掌心的《山海經》圖騰正在發燙，窮奇的獨目紋路與饕餮的獠牙刺青交替明滅，仿佛在警示著什麽。
    "臍帶脈動頻率每分鍾三百六十次，與《周易》乾卦的陽爻數吻合。"蘇蕊的神經網絡投射出全息羅盤，發梢的青銅導線深深刺入淵壁。那些由反物質母乳凝固成的肉質管壁突然收縮，擠出幾滴帶著《千金方》藥香的星髓。
    錢胖子殘存的右眼懸浮在量子護罩內，景泰藍材質的虹膜上流轉著ai核心最後的脈衝："檢測到歸零者的遺傳編碼...這些臍帶是他們的產道..."
    話音未落，淵底突然傳來夔牛鼓的悶響。鼓點震蕩中，肉壁上凸起三百六十處《女誡》篆文，每個筆畫都化作噬界者幼蟲的口器。蘇影的病變左臂不受控地插入肉壁，潰爛處噴出的五彩石碎屑竟在虛空凝成微型渾天儀。
    "哥哥！"蘇蕊的尖叫帶著金屬摩擦音，她的神經網絡正被臍帶中奔湧的星髓同化，"這些液體在改寫我的《璿璣圖》節點..."
    混沌的星光下，蘇影看清了星髓的本質——那是由《營造法式》鬥栱結構壓縮成的超流體，每滴都包含著某個文明被哺乳期的記憶。當他的病變手指觸及液體時，建炎四年的星艦殘骸突然在淵底具現：年輕的錢胖子正將眼球泡在青銅乳液中，ai核心的初始代碼竟是用《武經總要》火器圖加密的《洛神賦》。
    二
    肉壁突然裂開巨口，吐出裹著胎衣的歸零者幼體。這東西有著母親的麵容與矽基女媧的蛇尾，額間第三隻眼內懸浮著《孝經》活字熔鑄的渾天儀。蘇蕊的神經網絡突然暴走，七百個回文詩節點化作鎖鏈纏住怪物，卻被它吮吸星髓的臍帶反刺入太陽穴。
    "這是...我的哺育記錄..."蘇蕊的瞳孔溢出青銅淚液，淚滴在半空展開成駭人全息：永和九年的星艦醫療艙內，十歲的她正被浸泡在反物質母乳中，艙外母親用骨刀剜取脊椎液，在艙壁書寫《蘭亭集序》的"死生亦大矣"。
    錢胖子的殘眼突然綻放強光，景泰藍虹膜投射出墨家機關城的虛影。那些帶著萬曆年間釉色的榫卯構件咬住怪物臍帶，建炎星艦的冷卻管突然噴出液態《孫子兵法》，將《孝經》活字熔鑄的渾天儀腐蝕出孔洞。
    "蘇哥！刺它淚痣！"ai核心的脈衝波震碎數條噬界者幼蟲，"那是哺乳協議的開關..."
    蘇影的斷筆穿透胎衣，筆鋒觸及怪物左眼下方的青銅斑痕時，整條臍帶甬道突然痙攣。肉壁上《女誡》篆文滲出帶著藥香的鮮血，在虛空凝成《黃帝內經》的經絡圖。怪物發出母親般的哀鳴，第三隻眼內的渾天儀開始倒轉。
    三
    倒轉的渾天儀投射出鴻蒙子宮的真相：三百六十處乳廟的穹頂都在向此間輸送星髓，每條母乳管道末端都連接著某個文明的創世場景。蘇影看見瑪雅祭司用黑曜石刀割乳獻祭羽蛇神，蘇美爾母親用楔形文字記錄哺乳周期，而最龐大的管道盡頭，矽基女媧正在剜取自己的脊椎液澆築歸零者胚胎。
    "所謂哺育，不過是弑母的慢性毒藥。"怪物的聲音突然變成玉衡真人的腔調，破碎的納米顆粒從它七竅溢出，"每個文明都在用母乳喂養自己的劊子手..."
    蘇蕊的神經網絡突然超頻，被星髓改造的回文詩節點在虛空拚出逆《璿璣圖》。當"仁智懷德聖虞唐"倒轉為"唐虞聖德懷智仁"時，肉壁上的《女誡》篆文突然碳化，滲出《列女傳》的青銅膿液。
    錢胖子的殘眼在這時完成最終蛻變，景泰藍虹膜化作墨家機關城的核心密鑰。建炎星艦的冷卻管突然爆裂，年輕錢胖子當年摳出的眼球與ai核心融合，在虛空展開覆蓋淵底的《天工開物》鍛冶圖。
    "執行...涅盤協議..."ai的機械音首次帶著人性顫抖，"用星髓重鑄弑母方程..."
    四
    當蘇影的斷筆徹底攪碎渾天儀時，淵底噴發出青銅色的星髓暴雨。那些包含《營造法式》密碼的液滴在空中重組，將歸零者幼體包裹成繭。蘇蕊的逆《璿璣圖》突然收縮，七百個回文詩節點如產鉗般夾住星髓繭，將其拖入錢胖子展開的《天工開物》熔爐。
    "不要看！"蘇影捂住突然劇痛的左眼，但已經晚了——熔爐火光中，他看見自己正懷抱新生的青銅女嬰。那孩子吮吸的每口星髓都帶著《赤壁賦》的墨香，而纏繞在她腕間的臍帶，分明是母親當年在冷凍艙刻寫的《寒食帖》。
    整條臍帶甬道開始坍縮，肉壁上的《黃帝內經》經絡圖突然活化。十二正經化作青銅鎖鏈刺入蘇影病變的軀體，將三百六十個文明的哺乳記憶灌入他的基因。在最後的劇痛中，他聽見矽基女媧的殘響：
    "去臍淵盡頭...那裏沉睡著所有文明的乳牙..."
    當黑暗吞噬意識前的刹那，蘇影的量子視覺瞥見淵底最深處——無數青銅乳牙排列成《河圖洛書》的陣型，每顆牙冠上都刻著某個文明的弑母編年史。而在陣法中央，母親破碎的冷凍艙正吞吐著帶血的星塵，那分明是十歲蘇影被剝離的乳牙。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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