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鴻遠靠在車邊，對著孔昭意和宋璟行揮了揮手。
    見他一臉嚴肅，孔昭意覺出一絲異常來。
    以往，章鴻遠雖然嚴肅，但通常不會這樣就緊皺著眉還極力假裝無事發生。
    但他極力掩飾，孔昭意也就沒戳破，隻是打了聲招呼就跟著宋璟行進去先把屬於自己的燃油收走。
    章鴻遠則是一直站在倉庫外麵，倚在車上。
    二人進去後，宋璟行一邊輸入倉庫的密碼，還一邊問孔昭意：“哎，你說這新官上任，他還有啥不高興的，怎麽一臉憂鬱地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擺造型啊？”
    存放燃油的地方是春城基地最靠近外圍邊緣的地方，平日裏隻是用來存放一些不太要緊的東西，即便是基地內的人，也很少會靠近這裏。
    孔昭意沒說話，她總覺得章鴻遠是刻意等在這裏的。
    或許，讓他愁眉不展的事情是和她有關。
    倉庫裏彌漫著機油和木屑的氣味，光線昏暗，隻有敞開的大門口處漏進來一束光。
    將裏麵存放的油罐全都收空以後，孔昭意轉頭就撞上了進倉庫來尋她們的章鴻遠。
    “我有事要和你說。”
    孔昭意點點頭，將整個倉庫動用空間屏障圍了起來。
    見這兩個人的神情都有些嚴肅，宋璟行心裏的危險小雷達響了起來，催著他快點離開這裏。
    “要不……你們先聊著，我先出去等著？”
    章鴻遠搖搖頭，讓宋璟行留在這裏。
    “宋部長留步，可能還有事情需要跟你確認一下。”
    宋璟行心裏頓時咯噔一聲，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卻在孔昭意有些狐疑的目光下，一步也不敢再挪動了。
    “這幾天，鍾副基地長那邊通過無線電，陸續接到了幾封京市傳過來的信息。”
    “信息裏指明詢問了你的消息，以及你這段時間在春城基地地內行動。”
    聽到京市點名問詢這件事，宋璟行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究竟為什麽會用這麽光明正大的方式問啊？
    心裏一邊慌亂地想著應對的方法，腳下也不自覺地往倉庫外挪動著。
    鞋底蹭過水泥地麵，發出細微的沙響。
    孔昭意看似不經意地動了動，一道空間屏障憑空升起，攔住了正在悄悄挪動的宋璟行。
    “你急什麽？章隊長不是說有事情要跟你確認麽？”
    孔昭意的視線像是鉤子一樣紮進宋璟行的肩膀，她的半張臉被門口照射進來的光割裂成明暗兩半。
    宋璟行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攥著腰間短刀的手指節發白，刀柄在他的掌心硌出深紅的印子。
    覺察出氣氛有些緊張，章鴻遠走到兩人中間打圓場。
    “隻是普通的問詢，應該隻是得到了一些關於你的消息。看消息上的遣詞，都是正麵消息，應該不是對你不利的事情。”
    “也不一定就是宋部長提供的消息，這隻是我自己的猜測，所以才想跟宋部長確認一下的。”
    “你們先別緊張。”
    孔昭意沒作聲，隻是靜靜地看著宋璟行。
    無言的目光裏，有著令他難以承受的壓迫感。本就有些心虛的宋璟行在這目光中節節敗退，抱著頭有些懊惱地蹲在地上。
    “好好好，我承認，把你的消息送到京市的就是我。”
    “但是我真沒說什麽，就說你有本事來著。”
    孔昭意撤掉了擋在宋璟行麵前的空間屏障，走到靠近門口光線好一些的地方，掏出三把椅子坐了下來。
    “過來給我講講，你是跟誰、怎麽誇的我。”
    嚴格來說，宋家也算是經營許久的從政世家，隻不過之前宋家子弟官職都不高。
    但是宋家人的經商頭腦是一脈相承的，於是，宋家的子弟散落在各地，都是走官商結合的路子，日子也都算是紅火。
    幾十年前，正值國家體製變革的紅利時期，宋家也總算是出了一位能夠進入京市，接近權力核心的人物。
    隻不過，這個人並不是宋家長輩們寄予厚望，從小悉心培養的人，反倒是他的姐姐，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裏，躲過了婚姻的束縛和生育的捆綁，一步步走向了自己想走的路。
    這個人就是宋璟行的姑姑，宋副基地長的親姐姐——宋梅君。
    成功考入京市的軍校後，宋梅君幾乎就和家裏斷了聯係，宋家也很少提起這個成功的女兒。
    倒並不是所謂的重男輕女情節，而是這個女兒太過優秀，看中她的人給她規劃的培養路線幾乎是最接近權力核心的。
    宋家一直走的都是打一些擦邊球的官商結合路子，雖然家規言明了很多不準做的事情，但有些時候難免遇上躲不掉的灰色。
    所以宋家的長輩們為了保住這棵長得最高最好的“苗”，從宋梅君去了京市開始，幾乎從沒主動聯係過她。
    連血脈上最親近的宋璟行的爺爺、父親也從不提起宋梅君，小時候，宋璟行甚至有一段時間認為自己父親從不提這個姑姑，是因為他眼紅。
    可後來，長大一些的宋璟行私下和姑姑宋梅君聯係上之後，才知道他想的完全是錯的。
    雖然宋璟行的父親從未提起過宋梅君，但是不論宋梅君身處何方，每個月他都會特意找人給宋梅君送錢送物。
    甚至為了不引人注意，還專門聘請了一個改裝技術非常好的人，來承擔送東西的工作。
    宋家人的緘口不言隻是為了不給這個走得最好的孩子惹麻煩，生怕年輕氣盛的小輩出去口無遮攔，給宋梅君惹麻煩。
    她身處高位，每一步走得都是如履薄冰。
    宋家能為她做的，就是管束好家裏的孩子們，不給她拖後腿。
    遠在京市的宋梅君這些年幾乎都是孤身一人，在為自己熱愛的事業奮鬥著，偶爾無人分享喜悅的時候也會感受到短暫的孤寂。
    但是自從宋璟行和她聯係上之後，姑侄兩個似乎找到了一些共鳴，便一直像朋友一樣相處著。
    宋家會在春城基地建立之初就砸進去那麽多真金白銀，也是因為宋璟行私下裏從宋梅君那裏得到了暗示。
    宋家其他分支也都照做，砸下去真金白銀，最大程度保全宋家的後代。
    隻不過，在各個基地的建設中，不爭大權也不閉塞耳目，一直維持著中庸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