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
    既然原本就不是一個公平的台麵，那此時又為什麽要求公平呢？
    和戴靈珊的激動不同，孔昭意此時卻並沒有什麽情緒波動。
    她見過更多、更難堪的惡意，但她也不批判章鴻遠身為男性的先入為主。
    他是男人，所以看世界的角度自然是從男本位出發。
    章鴻遠依舊覺得隻招收女性的條件不妥。
    在他看來，維持基地運轉，公平的秩序是非常重要的基石，這無關乎男女。如果刻意強調性別，隻會加劇幸存者之間的對立情緒。
    “這樣安排會再次引起幸存者之間的不安定……”
    戴靈珊卻立刻反唇相譏：“為什麽會不安定？給搶不到工作崗位的人一個工作機會就會讓其他人不安定？那該處理的難道不是那些眼紅別人的人麽？”
    章鴻遠歎了口氣，滿臉無奈地試圖安撫戴靈珊。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不過是這樣的確不好，一份工作為什麽要將性別設置為標準呢？”
    “那為什麽守衛隊卻隻招收男性呢？女性異能者難道不能保護基地麽？”
    戴靈珊叉著腰，像一隻鬥誌昂揚的小花豹。
    見兩人的話題重心漸漸偏移，孔昭意開了口。
    “問題重點並不在於是男是女，而是基地內現有的工作崗位設置以及招人條件不合理。”
    “基地中大多數的男性都能找到工作，賺到口糧，不論多少總歸是餓不死的。但是卻很少有女性能夠找到合適的工作。”
    “賺不到口糧，就隻能選擇餓死或者依附於別人。長此以往，女性幸存者和更加弱小的兒童則會無形之中變成一種商品。”
    “那和城儒小區的那些人，有什麽區別呢？”
    章鴻遠愣住了，眉頭緊皺著，有些不可置信。
    “怎麽會……怎麽會找不到工作呢？基地開放了那麽多工作崗位。”
    孔昭意挑了挑眉，將自己幾次出入基地的所見所聞講了出來。
    “可據我所知，春城基地目前用人量最大的就是內外城牆的加固建設項目。”
    “我幾次出入春城基地，能見到的幾乎全部都是男性異能者，怎麽女性異能者中，並沒有能夠操控土石金屬的麽？”
    “還是說，負責該項目的負責人下意識的用末世前‘男人的力量就是要大於女人’的那套標準來看待異能者呢？”
    “使用異能加固城牆，大抵是不需要多大的力氣吧？況且，應該也有很多女性是力量強化型的異能吧？”
    章鴻遠回想著每日經過無數次的城牆甬道，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見戴靈珊不住地點頭附和，孔昭意有些忍俊不禁。
    “或許很多事情都是從來如此，但從來如此也並不代表就是對的。”
    “現在這個世界幾乎天翻地覆的變化，人類如果依舊是一成不變的，就隻能成為別的生物的盤中美食。”
    “野山種植項目對成年員工的性別條件可以修改，但是春城基地其他崗位的用人條件也要修改。”
    “章隊長，並不是所有女人都需要躲在男人背後，成為被保護的角色。”
    “同樣的成長條件下，女人未必就比男人差。”
    “若是真的為了公平為了穩定，應該給所有人同樣的生存條件，然後才是公平地競爭工作機會。”
    倘若這話是別人來說，或許沒什麽說服力，但由孔昭意說出，被她救了不止一次的章鴻遠卻不得不信服。
    基地內外城牆的修築加固是由章鴻遠領導的部門主管，於是他隻是略微思索，便點頭應下。
    “我今天回去就會調整招收條件，會優先挑選異能合適的人擔任這方麵的工作。”
    孔昭意自然也點頭，“那麽野山種植的用人條件也會優先以異能實力為選拔條件。”
    但是一旁的戴靈珊卻有些急切，手心裏捏了一把汗。
    看出她的焦慮，孔昭意又補充道：“但是這部分的工作，要額外留出一部分崗位，專門用來安置兒童和處於過渡期的女性，比如，類似左至誠母親這種剛剛失去生活希望和精神支柱的人。”
    章鴻遠一愣，之前他和鍾部長都以為，左至誠母親已經老邁，兒子又為了基地的任務捐軀，大概是需要基地額外撥款供養的。
    他沒想到孔昭意和戴靈珊是想要她繼續工作的。
    “她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是生活經驗豐富，和孩子放在一起，也能更好地給這些孩子傳授生存技能。”
    “同時，也能為種植地提出建議，說不定能夠提高產量呢？”
    “況且，她需要給自己找點生活目標不是麽？”
    章鴻遠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從基地的角度出發，所有人都能產生價值，自然是比單方麵接受基地供養要好得多。
    他點點頭，表示回基地就會打報告，落實這些事情。
    說著，章鴻遠又轉過頭，對孔昭意笑著說：“多謝你為基地考慮這麽多。雖然你一直不肯進基地生活，但我知道你是心懷大……”
    孔昭意抬起手製止章鴻遠繼續說下去。
    “這一切都是有條件的，並且，我同意在野山種植，基地需要付出的代價也不僅僅是一點晶核。”
    “我要一套無線電設備，就是你們能夠聯係到京市基地那種級別的。”
    章鴻遠這下卻有些為難。
    這種級別的無線電裝備，末世前也屬於軍事級別，並不是普通人能夠使用的。
    但不論是穩定基地內部人心還是解決糧食問題，都要比這些死物來的重要。
    況且，他相信孔昭意的為人。
    “這個……我做不了主，需要回去開會商量一下。”
    這回答倒是在孔昭意意料之中。
    “可以，我明天會出發去城儒小區，你們明天最好能給我個準信。”
    章鴻遠點頭應下，“可以，我們回去就開會商量這件事。隻不過，就算這事能行，也不可能立馬安裝好。”
    “這套係統需要安裝的線路、設施很多，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弄好的。”
    孔昭意倒是不著急，便點頭應下。
    三人又聊了聊其他需要補充的細節，很快達成一致，戴靈珊和章鴻遠就返回春城基地。
    孔昭意上樓以後，發現所有人都在客廳坐著，有些意外。
    “怎麽了？”
    老傑克看了看其他人，率先開口：“是不是春城基地又甩了什麽危險任務過來？”
    “你不要自己安排，說出來我們一起商量。”
    之前幾次，都是孔昭意獨自行動，或是隻帶著長生康樂。
    一起生活這麽久，說不擔心都是假的。
    尤其是，其他人都明白，凡是孔昭意不讓她們跟著的任務，一定比平時出去清剿喪屍還要凶險百倍的
    可越是這樣，她們就越坐不住。
    在被這麽多雙眼睛緊緊盯著，孔昭意不由地笑了出來。
    “誰說我要自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