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孩子很快就都動了起來，幾個為一組，去攙扶行動不便的老人。
    而那些行動自如的人，則是快速地從一些隱蔽的地方翻出背包之類的東西，將房間內所有能帶走的物資全都裝起來。
    無論是老人還是小孩，都很安靜，但動作卻井井有條，仿佛已經演練過無數次。
    那些需要治療的老人也都一個一個排著隊，並沒有因為傷處疼痛就高聲呼喊。
    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那個領頭的小女孩，她既沒有陪在自己外婆身邊，也沒有去收拾物資。
    反而走到角落裏，從一堆破布和一堆看不出是什麽東西的垃圾下麵，翻出兩把鐵片磨得刀。
    她用布條將刀纏在自己的鐵棍上，一副準備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模樣。
    黃瑩一直沒有說話，隻是仔細觀察著這些孩子。
    見那個領頭的小姑娘專心地擺弄武器，努力想把鐵片磨成的刀綁得牢固些，卻因不得要領，險些將自己的手劃破。
    黃瑩走過去蹲在她身邊，伸出一隻手。
    “你這樣綁，連人的衣服都沒法劃破就掉了。”
    說著，她從小姑娘手中接過鐵棍和刀，仔細研究了一下刀的形狀，將俞政禮叫了過來。
    “俞師傅，你能不能給這個鐵棍的頭上開個槽？”
    俞政禮接過去，擺弄了一會，鐵棍的一端開出一個凹槽，剛好可以讓那個鐵片磨成的刀卡在裏麵。
    但兩樣東西組合在一起始終都有些不牢固。
    黃瑩接過去，用小姑娘手裏的布條纏緊凹槽兩端，又從兩個方反複纏繞了幾次，特意放慢速度讓那個小姑娘看清楚打結的手法。
    雖然黃瑩的手法很專業，但這幾樣東西畢竟是臨時組合在一起的，於是她囑咐道：“這東西你隻能拿來傷人，要是想殺人可能有點困難。
    “按照你的年紀力氣，捅進去不是拔不出來了，就是會斷掉。”
    原本黃瑩隻是希望她知難而退，不要去拚命，但沒想到這個孩子年紀雖小，卻十分堅定。
    “沒關係，一個也算是報仇了。”
    聲音雖輕，但這份決絕卻讓這兩個當家長的人心裏一緊。
    俞政禮眉頭緊皺，目光掃過那個小女孩緊緊握住生鏽鐵棍的手——那雙稚嫩的手上滿是髒汙和層疊的傷疤。
    眉不由自主地皺得更緊，他無法想象這些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孩子都經曆了什麽。
    抬起眼，看了看那些年紀更小的孩子，麵黃肌瘦的臉上隻有無盡的麻木。
    俞政禮不敢再看，低下頭構思了一小會，輕聲問那個小女孩：“能告訴叔叔你叫什麽名字麽？”
    那個小女孩抬起頭，有一瞬間的無措，已經很久沒有問過她的名字了。
    在這裏，那些黑衣人隻會叫她們小崽子，而外婆會叫她囡囡，其他孩子會叫她姐姐。
    “我叫艾滿，圓滿的滿。”
    俞政禮從女兒手裏拿過一根彩色的塑料紮帶，對著艾滿說：“因為叔叔還有其他隊友，但是她們沒見過你們，所以要給你們帶上這個東西。”
    “不然，怕誤傷你們。這隻是個塑料紮帶，等你們到了春城基地就給你們剪掉。”
    艾滿點點頭，伸手想要接過那根紮帶。
    俞政禮將紮帶遞出去，另一隻手也伸了出去。
    “你自己把紮帶係上，把這個刀給叔叔，叔叔幫你把它弄得再牢固一點好不好？”
    艾滿有些猶豫，她始終不是很放心將自己的武器交給別人。但猶豫了幾秒，還是將那把簡易的刀遞了出去。
    俞政禮用隨身的匕首直接將才綁好的布條挑開一個頭拆掉，然後操縱著異能，將那根有些長的鐵棍融合重塑，改造成更適合艾滿身高的長度。
    隨著鐵棍形狀改變的，那上麵的鐵鏽也盡數剝落。
    一端凹槽上卡著的刀也在異能中脫胎換骨，刀刃變得更薄更鋒利，原本圓鈍的頂端被改造成了尖銳上翹的形狀。
    刀刃和作為把手的鐵棍之間的結合處也不再依靠布條，而是被異能融合在一起，仿佛它們原本就是一體的。
    幾分鍾前還十分簡陋的武器，現在變得通體烏黑，閃著寒光。
    鐵棍的尾端，手將會握住的地方，開了一些細密的凹槽。
    然後俞政禮將剛才從接口處拆下來的布條又纏在了把手上，最後收緊的時候，將布頭掩好才把煥然一新的武器重新遞給艾滿。
    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頭，又覺得有些冒犯怕嚇到這個孩子，便收回手，笑了一下。
    “你的爸爸媽媽會希望你能拿起武器好好保護自己，但是一定不想你用自己的生命冒險。”
    “你還小，要好好活著。”
    艾滿仰著臉怔愣地看著俞政禮，一滴眼淚倏然從她的眼尾滑落，掉在黑色的衣領上，暈開一朵誰也看不見的淚花。
    她回過神，飛速抹掉臉上的淚痕，跑到剛才藏刀的垃圾堆下，翻出一個小小的盒子。
    端著那個小盒子，跑回俞政禮和黃瑩麵前，非常有禮貌地鞠了個躬。
    “謝謝姐姐，謝謝叔叔。但是我現在沒有別的值錢的東西了，這個是我媽媽以前買給我的，希望你們收下。”
    說著，她把自己手上的小盒子遞給黃瑩。
    那是個小巧的首飾盒，應該是怕被人發現，所以外麵包著一層被汙水浸泡過的零食盒子。
    首飾盒裏是一對黃金材質的圓鐲，上麵雕刻著象征著圓滿意義的牡丹團花紋樣。
    鐲子十分小巧，應該是這個孩子出生的時候，她的父母為她打造的。
    黃瑩雖然是在春城長大，但她上學時候最好的朋友卻是南方來的女孩，那個朋友的手腕上也戴著一對鐲子，隻不過是銀的。
    說是她老家的習俗，小孩子出生之後，對孩子比較上心的父母就會打一對稍大一些的鐲子，上麵的花紋也都是圓滿美好的寓意。
    而這對鐲子就會一直陪著這個孩子，是父母對孩子最真摯的祝福。
    黃瑩伸手拿起一隻鐲子，掂了掂——大概是實心足金的，分量不輕。
    她將鐲子放回盒子裏，看向俞政禮，見他不住地搖頭，便推了推艾滿托著盒子的手。
    “你父母留給你的，就好好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