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肉球，
    是德魯警長的頭。
    他睜大了驚恐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
    似乎在臨死前，他看到了什麽令他極其恐懼的東西。
    猛然，
    冷敬聯想到德魯之前曾經提過，地下室有五具屍體。
    一條清晰的邏輯鏈出現在冷敬腦海中，
    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真相也許是這樣：
    在尼克家門口出現的怪客，和夜訪警察局的流浪漢，都有一種共同的能力。
    他們似乎都能感應到建築內是否有「獨處」的人。
    流浪漢對德魯警長說“你有伴了”並沒有撒謊，
    而是彼時的警察局裏，
    的確有“兩個活人”。
    一個是德魯警長。
    另一個，
    就是第四號冰櫃裏消失的“屍體”。
    屍體在地下室殺害警長後，
    「代替了他的存在」。
    想到這裏，一股徹骨的寒意席卷冷敬全身。
    但為了真相，他繼續揮動著鐵鏟，
    很快在煤堆裏又翻出了大量沒得及焚燒的肉塊和髒器，
    隨著每一鏟落地，
    許多細節也浮出水麵。
    警長的頭比爐門大，
    所以“德魯”隻能暫時把頭扔在這裏用煤塊掩蓋。
    地麵上刻意鋪滿的煤炭，
    是為了吸收肢解過程中流出的鮮血。
    又為了不弄髒警長的衣服，
    “德魯”用一把不知道從哪兒的小提琴先將他砸昏，
    然後扒下他的衣服，
    從雜物堆的工具包裏掏出工具，
    就像做一台籌備已久的外科手術，
    精準快速地將警長分割。
    ......
    冷敬極其冷靜地推理著這裏發生的一切，
    身體也停止了顫抖，
    好像沒那麽恐懼了。
    對著“德魯”開槍的那一刻，
    他感覺一個全新的自我正在萌芽。
    當事件的輪廓逐漸顯清晰後，冷敬停止了挖掘。
    為了以防萬一，他把“艾莉婕”的屍體也搬到拘留室，
    翻箱倒櫃找到幾根比手銬更堅實的紮帶，將“德魯”和“艾莉婕”的屍體反手綁住。
    “艾莉婕”的屍體很僵硬，冷敬花了好一會兒才完成了捆綁，終於長舒一口氣鎖上拘留室鐵門。
    他瞥了一眼一動不動的“德魯”，心想這怪物雖然巧舌如簧，但其滅亡的結局早已注定。
    如果他說的都是假話，
    那麽欺騙無辜，殺良冒功，死得活該。
    如果他說的是真話，
    那麽我作為一個窮凶極惡的狂徒，宰了你豈不更是順理成章？
    “德魯”橫豎都得死。
    隨後，冷敬坐在辦公桌前，試著理清接下來的行動方向。
    拿著筆在辦公紙上寫寫塗塗，冷敬給自己列了幾個任務：
    【一、找到艾莉婕。】
    【二、保護杜蘭山莊的家人。】
    【三、聯係大使館以及國內的家人。】
    【四、調查北美的現狀。】
    看著紙上的條條文字，冷敬覺得雖然目標清晰了些，卻少了點儀式感。
    於是順手拿起桌上的香煙，抽出一根送入嘴唇。
    隨後掀開打火機蓋，“啪”地點燃。
    “咳咳......”
    幹咳兩聲，他翻過漂亮的煙盒瞧了瞧。
    “溫斯頓？”
    這還是他人生第一次抽煙，壓根沒聽說過這個牌子。
    香煙不一定能禦寒，但一定有害健康，
    抽了幾口根本沒過肺的煙，他便將煙頭按熄在煙灰缸裏。
    拍了拍落在衣領上的煙灰，冷敬把桌上的手槍插進腰帶上的槍套。
    警察局不能再待下去了。
    如果不趁著白天行動，到了晚上如果還是孤身一人，萬一被流浪漢逮到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再說，這裏實在太溫暖了。
    燃燒人肉產生的暖氣，每多待一秒都讓人心理膈應。
    冷敬通過警察局後門回到街上，這時已是正午。
    陽光驅散濃濃的霧氣，矮溪鎮雖然還是空無一人，但看起來已經沒有那麽陰森了。
    他又回到了利茲餐館門前，再次敲響玻璃。
    還是沒有人應答。
    和早上不同，借著照進店裏的陽光，他現在能清楚地看見廚房的取餐口有一個人影在徘徊。
    看到冷敬，人影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幾秒鍾後，那人又消失在了陰影裏。
    好像很害羞。
    沒轍，他隻好在鎮子的其他地方轉了轉，但無論什麽地方都看不到人，就連平時住在鎮中心的居民也都不見蹤影。
    坐在消防栓上思索片刻，他決定開車沿著溪源山公路上行，沿途再仔細尋找艾莉婕的下落。
    畢竟錄像帶都看完了，女友確實沒有出現在鎮子上。
    冷敬打開車門坐上駕駛位，插上鑰匙啟動發動機，
    正要鬆開手刹，
    忽然被什麽硬物抵住後腦勺。
    他條件反射從座椅上跳了起來，腦袋狠狠撞到頂棚。
    還沒愈合的傷口再度撕裂，疼得他雙手抱頭，趴在方向盤上半晌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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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片刻，後座傳出一個冰冷的女聲：
    “你是誰？為什麽開著我男朋友的車？！”
    冷敬一聽，抬頭看向後視鏡。
    隻見一個深栗發色的女孩緊咬嘴唇，脖子上的紅色圍巾格外顯眼。
    陽光透過車窗照在她白得發亮的皮膚上，一如瓷器。
    冷敬立時瞪大了眼睛：
    “艾莉？！”
    女生晃了晃手中瑟瑟發抖的左輪槍，嗬斥：
    “你不是查理！快說，你把查理怎麽了！”
    “不對，你怎麽就知道我不是查理呢？”
    冷敬雖然臉上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心裏卻樂開了花。
    女孩的穿著打扮，奶凶奶凶的模樣，百分之一萬就是艾莉婕·杜蘭本人。
    冷敬想大聲歡呼，
    恨不得抱著她狠嘬一口！
    不過艾莉卻不知道他豐富的心理活動，她嗅了嗅空氣，小巧的鼻頭微微一動。
    “查理從來不抽煙，你不可能是他！”
    冷敬傻笑，“不愧是艾莉，真了解我，嘻嘻。”
    “你，你還在狡辯！再不交待我就開槍了！”
    艾莉漲紅了臉，咬緊牙關的時候蘋果肌也跟著鼓鼓的。
    見她一副認真的模樣，冷敬想了想說：
    “我剛才去警察局找過德魯警長了，中間說來話長。你可以問關於我們之間的任何問題，我要是答錯了你就一槍崩了我，這總行吧？”
    但剛說完，他就有些後悔了。
    情侶之間的真心話問答，
    搞不好真得出人命。
    握住方向盤的手心，
    開始微微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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