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標本保存室。
    陳列架上，大小不一的玻璃罐裏無一例外都灌滿了福爾馬林。
    這些透明的液體中懸浮著各種各樣的人體器官。
    無論在醫院還是在醫學院，都總能找到一間架子放滿了標本的儲藏室，這對凱倫來說是司空見慣的場景。
    她快速掃過一眼，沒有看到其它出口，卻意外瞥見了一根用來陳列人體骨骼標本的空支架。
    這跟金屬支架的下端有一個啞鈴片似的圓形台座，重量合適，可以拿在手裏當武器。
    凱倫一把抄起支架，回到門口。
    她擔心房間裏的燈光會漏出門縫被護士看到，於是悄然按下開關，安靜地躲在門後聽著外麵的動靜。
    走廊裏的護士似乎正在挨個開門檢查，鑰匙串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護士把鑰匙插入鎖眼，
    轉動門把手，
    推門進去，
    開燈，
    關燈，
    鎖門，
    檢查下一間。
    聽著門外一連串的動作，凱倫攥緊了手裏的鐵杆。
    照這樣下去，護士遲早會找到標本室。
    但在這時，凱倫聽見了走廊傳來撞擊的聲音。
    “咚！”
    “咚！”
    標本室的門紋絲不動，護士撞擊的是其它房間的門。
    這讓她感到奇怪。
    難道這裏還有它無法用鑰匙打開的房間？
    如果連它手裏的鑰匙都打不開這些房間，自己就更進不去了，還有檢查的必要嗎？
    撞了幾下門沒有突破，護士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正在做無用功，於是繼續檢查下一個房間。
    發現這一點之後，凱倫想到了什麽。
    她立刻把台座上的鐵杆抽出來插在門把手上，死死壓住。
    在經過漫長的等待之後，護士終於來到了標本室門外。
    護士先是嚐試轉動門把手。
    紋絲不動。
    然後她又撞了撞門。
    凱倫把整個身體都壓在門上，很快就讓護士失去了耐心。
    她尋找著鑰匙串，檢查下一個房間去了。
    凱倫鬆了一口氣。
    但她壓住鐵杆的手卻遲遲不敢放下，直到護士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消失在了走廊。
    “呼，還好這隻是一個偽人......”
    凱倫感到很慶幸。
    如果是之前在急診科遇到的那種怪物，這扇門就會跟紙一樣脆弱。
    “也許偽人也分三六九等，像這種輕易暴露偽裝的類型反而是最容易處理的。”
    這樣想過，她便重新按下牆上的開關，光明再次照亮了標本室。
    凱倫並不打算馬上回到走廊，她隱約覺得護士雖然已經走遠，但很有可能還在走廊的某個陰暗的角落裏守株待兔。
    還得再磨一磨對方的耐心，或者找到更趁手的武器。
    標本室裏有很多易燃物，往往很注重防火，凱倫希望在某個角落找到消防斧一類的東西，於是走進了標本室深處。
    這些標本陳列架都是用金屬框架搭配玻璃板製成，既有一定強度，看起來也很通透，便於觀察和存取。
    凱沒有心情挨個檢查這間秘密標本室的藏品，一心隻想著怎麽對付那個蜥蜴眼的護士，有意略過架子上的這些看乍一看很尋常的人體標本。
    直到她被一個胎兒標本吸引了眼球。
    這隻裝著胎兒標本的玻璃罐比裝蛋白粉的塑料桶大不了多少，透明的福爾馬林液體已經完全浸入了標本的每一個細胞。
    甲醛在接觸到生物細胞之後會阻止細胞核蛋白的合成，整個細胞結構變得穩定而不易降解，由此達到防腐的效果。
    所以在宏觀上，被浸泡的標本往往會保持原來的樣子，隻是會發生一定程度的硬化和變色。
    這個標本的皮膚粉中帶白，如同被太陽曬褪色的矽膠，已經失去了彈性和生命力。
    胎兒的身體已經基本成型，臍帶纏繞在圓潤的腳丫上，大概是三十周上下的寶寶。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正常，
    隻是，
    它有一雙很大的黑眼睛。
    這是凱倫第一次見到睜眼的嬰兒胚胎標本。
    這讓她感到渾身發冷。
    一般來說，發育到第二十五周的時候，胎兒就能睜眼。
    到了第三十周，胎兒可以跟蹤光亮。
    但是凱倫從來沒有見到過，
    眼睛全黑，沒有眼白，並且睜著眼的胎兒標本。
    因為沒有眼白，她甚至無法區分這個標本的眼珠正在看向哪裏。
    但是她能夠清晰地感覺到，
    標本正盯著自己。
    “呃！”
    她幾乎尖叫了出來，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
    由於身體不自覺地後退，她甚至撞到了身後的玻璃架，弄出一些異響。
    好在玻璃架很堅固，凱倫並沒有弄倒上麵的玻璃罐。
    她繃緊了神經，麵朝著這罐胎兒標本，一步步繞到它的身後。
    幸運的是，
    標本並沒有跟著轉過身來。
    她在心裏不斷安慰自己這隻是一個畸形的胎兒標本，然後加快腳步離開這組陳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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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越往裏走，她就看到了更多畸形的人體標本。
    覆滿鱗片的皮膚、長山羊角的人頭、生出魚眼的手......
    甚至到最後，她已經分不清這些到底是是人體標本，還是動物標本。
    這是隻有在生殖隔離不存在的情況下，才會發生的跨物種雜交結果。
    這些恐怖的標本走馬觀花地湧入她的眼簾，才走到一半，凱倫已經沒有勇氣再去找什麽“武器”了。
    她感覺自己產生了嚴重的幻覺，扶著額頭緩緩蹲在地上。
    “我還能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些東西嗎？偽人、怪物，還有這些鬼東西......”
    “我的上帝，到底發生了什麽？”
    雖然凱倫從來沒有服用過任何違禁品，但她感覺自己像是連續服用了三天的致幻劑，精神可能已經出現了問題。
    亦或者身處一個大型的惡作劇樂園。
    她甚至想起了那些政府在飲用水裏下毒的陰謀論。
    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不是偽人，
    而是對發生的一切，
    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
    凱倫無力地坐在地上，
    消停了許久。
    在無可奈何之中，
    她對著輕輕低喃：
    “就算這是一場真實的噩夢，我也要走完全程。”
    然後她腳底發力，
    試著爬起來。
    就在她扶著玻璃架剛站穩時候，
    門外再次傳來鑰匙串碰撞的聲音！
    “該死！”
    凱倫飛奔回到門口，立刻關燈，然後用手壓住門上的金屬杆。
    然而這次過了好一陣，
    她也沒有聽到外麵有什麽動靜。
    凱倫不敢就這樣推門出去，試圖通過門縫觀察走廊。
    可惜門縫太細，什麽也看不見。
    於是她輕輕跪在地上，試圖通過更寬的門底縫觀察外麵。
    凱倫彎腰，
    壓低了身子，
    眼睛看向門底。
    於是她終於發現，
    在那條黑暗的細縫裏，
    也有一雙黃色的眼睛，
    正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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