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轉成小雨，淅淅瀝瀝的落在樹葉間。
    安德魯推開窗戶，伸手感受著流動的空氣，確認半侶已經遠去。
    “你可以走了。這裏往東有一座小鎮，那裏有不少旅館，可以讓你度過一個安全舒適的夜晚。”
    小木屋已經被護林員發現，獵人不打算繼續待在這裏，同時他也不建議艾莉婕一個人在野外過夜，哪怕紮營的地點不在半侶出沒的區域，可能也有別的什麽危險的野生動物。
    眼看馬上就要完全天黑，艾莉婕翻出手機地圖看了看，這裏以東十四公的地方確實有一個小鎮子。
    不過在離開之前，她向獵人問了一些附近還有沒有別的什麽“異常”的地方，一會兒好避開這些危險之處。
    實際上，她隻是拐彎抹角地打聽關於研究所的線索。
    獵人沒想那麽多，隻是說道
    “除了這個半侶以外，這片森林沒有什麽怪事兒。倒是一會兒你去了鎮上，注意不要進鎮中心的「酒吧」就行。”
    他的話聽起來很嚴肅，仿佛那家酒吧是個什麽不祥之地。
    “那酒吧有什麽問題嗎？”艾莉婕追問。
    安德魯披上雨衣，拿起獵槍背在背上，向艾莉婕介紹起了那座小鎮的一些曆史。
    小鎮叫做「阿瑞娜鎮」。
    所謂的“阿瑞娜”就是“arena”，這個詞可以追溯到古羅馬時期的拉丁語“harena”，本意是“沙地”。古羅馬圓形劇場的中央角鬥場上有沙土覆蓋，用來吸收角鬥士濺出的鮮血，隨著時間推移，“arena”就被用來表示“競技場”。
    在上個世紀黑人由南方往北方遷移的潮流中，有一些黑人最終沒有去芝加哥、底特律之類的工業城市，而是選擇留在途中的一些生活壓力更低的地方建立聚居區。
    阿瑞娜鎮原本就是這樣的一個由北遷的黑人建立的聚居區，它位於兩條盤山公路的交叉路口，因為附近森林盛產各種野生蘑菇，所以一開始被叫做“蘑菇鎮”。
    直到有一天，某個好事佬覺得向過路的旅客賣蘑菇沒什麽賺頭，於是在鎮子上開了一家酒館，用豐厚的獎金吸引落魄拳手到裏麵打黑拳，同時向觀賽的旅客收門票搞博彩。
    鎮子位於深山老林，天高皇帝遠，當地隻有一些本地人花錢聘請的治安官。
    治安官收了好處，對這種灰色項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外部的執法力量又鞭長莫及，於是這裏的黑拳比賽開始野蠻生長，到最後每天都有很多遊客慕名而來，以至於方圓百公裏以內的人隻要一提起“競技場”，指的就是這座小鎮。
    “隻要不沾上黑拳博彩的灰產，你去那裏過夜完全沒有什麽問題，怎麽都比一個人在野外來的安全。”
    說完，安德魯用水壺澆滅屋子中央的火焰，整個小木屋立刻暗了下來。
    即便現在不到下午五點，外麵也早已是昏黑一片。
    半侶隻會出現在黑暗的地方，看來除了夜晚，它們也會在雨天出沒。
    艾莉婕想了想，卻對安德魯這話持懷疑態度，在這個偽人橫行的時代，人越多的地方恐怕才越危險。
    但她覺得無論如何都有必要去鎮子上看一看，因為那裏可能會和原型研究所有關。
    隻是在去小鎮一探究竟之前，她需要先弄清安德魯本人是否就是“原型”。
    麵對艾莉婕拐彎抹角的提問，安德魯隻是哈哈一笑，直言道
    “我說過，我隻是一個獵人，不是什麽大人物。不過我倒是遇到過很多牌手，有的比我還厲害，能力甚至比原型差不了多少。有的卻隻能用雞肋的能力玩花活，在街上賣藝掙錢糊口。”
    說完，安德魯便輕輕推著艾莉婕往外走，催促她離開木屋。
    他把兩個還在昏迷的護林員留在屋內，掩著木門沒有反鎖。
    分別之前，安德魯給艾莉婕指了一條路，說隻要沿著這條山路，半個小時以內就能找到她的皮卡車。
    這條路嚴格來隻是一座小丘的山脊線，偶爾有護林員、獵人或者其他的遊客沿著這條山脊線行走，久而久之就踩出一條植被稀疏的小徑。
    這片森林一定還有很多值得深挖的秘密，然而現在馬上要到天黑，艾莉婕隻得先去阿瑞娜鎮過夜，其他的等之後再說。
    老獵人身上沒有任何電子設備，他一句告別的話也沒說，獨自提著馬燈遠去，很快就消失在蒼黃的樹木之間。
    艾莉婕離開木屋，沿著山脊線找到了自己的皮卡車。
    她開著車，先是在硬盤給出的坐標點附近轉了一圈，實在沒有發現原型研究所的半點跡象，才轉動方向盤前往阿瑞娜鎮。
    沿著盤山公路開了三四十分鍾，艾莉婕便看遠方的山路有一團朦朧的燈光，就像隔著毛玻璃看銀河。
    隨著距離的拉近，這團燈光漸漸散開，星星點點的夜燈將整個小鎮照得燈火通明，霓虹燈牌倒映在路麵的水坑中，被雨點落下的漣漪擾動。
    安德魯說的果然沒錯，鎮子上確實有很多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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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在這個敏感時期，停車場也有很多來自外地的汽車，有的甚至還掛著阿拉斯加的車牌。
    鎮上的男男女女們壓根不屑於打傘，即便天空還在下小雨，也衝不掉空氣中彌漫的酒氣、焦油氣，以及廉價香水的氣味。
    人們麵色酡紅地圍繞著鎮中心的一家酒吧，在外放的嘈雜音樂中興奮地扭動著身子，好像整個街道都是他們的舞池。
    艾莉婕找到了合適的停車位，扭頭看了一眼鬧哄哄的酒吧，以及那醒目的霓虹燈牌。
    「搖勻腦漿」。
    沒錯，這個酒吧的名字就叫“搖勻腦漿”（shake the
    as）。
    艾莉婕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隻是想起了二叔安東尼以前醉酒的時候，在家裏搖頭晃腦跳舞的荒誕場麵。
    在靜謐的森林中忽然冒出這樣一個浮華喧鬧之地，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為了遠離酒吧外放音樂的噪音，艾莉婕在鎮子邊緣的一家小旅館訂了一套相對安靜的單人房。
    坐在櫃台後麵的女服務員拿出房卡遞給艾莉婕，說道
    “小姐，你不是來這裏看拳賽的，對吧？”
    酒店服務員閱人無數，通常一眼就能看出遊客來此的目的。
    櫃台外的這個女孩打扮得很保守，和外麵那些妖豔的女人天差地別，一看就不知道不是來找樂子的。
    艾莉婕點了點頭，明知故問道
    “這裏的拳賽和別處有什麽不同嗎？”
    她想知道當地人怎麽看待這裏的黑拳產業。
    女服務員幾乎想都沒想，驕傲道
    “當然，我們這裏的比賽你在全國都見不到，每個拳手都可以盡情發揮，你可以在這裏看到人類最原始、最強烈的勇氣和技巧。”
    “最原始？”艾莉婕覺得這個用詞很微妙。
    “對，就是原始！”女服務員興奮道，“每周日都是我們的‘無規則格鬥日’，如果有人豪擲千金，勝利的拳手甚至可以處決失敗者。所以在這天，每個拳手都必須拿出最原始的野性，毫無保留地戰鬥，隻有最後的贏家可以拿到高達百萬的獎金。”
    她的語氣簡直就像一個推銷產品的銷售人員，音調高亢得好像在“讚美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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