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敬貓在牆根下，對樓上兩人的低語聽得一清二楚。
    兩人的對話，不禁讓他想起了《水滸傳》裏的黑店。
    比如梁山伯朱貴開的黑店，一來為山寨刺探消息，二來見來見有單身客人攜財帛者，輕則麻翻取財，重則要其性命，並將精肉片做靶子，肥肉煎油點燈。
    又比如，宋江曾經路過揭陽嶺的黑店，差點被酒肉裏的蒙汗藥麻翻做成肉包子。
    而這些黑店中最著名的，當屬孫二郎和張青在十字坡開的酒店，江湖有雲：“大樹十字坡，客人誰敢那裏過？肥的切做饅頭餡，瘦的卻把去填河。”
    不過，孫二娘自以為擺平武鬆之後，和夥計們吩咐的是“這等肥胖，好做黃牛肉賣。那兩個瘦蠻子，隻好做水牛肉賣。”
    胖的當黃肉牛，瘦的當水牛肉，沒有吩咐拿去做包子或者填河。
    所以古有俗語“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意思是江湖上凡是趕車、劃船、開店、做腳夫、做牙子的，最容易是披著羊皮的狼，表麵老實，背地裏沒少幹殺人越貨的勾當。
    美國的黑店也不少，例如在芝加哥開酒店的霍爾莫斯，坑害旅客騙保，把骨骼漂白後賣給醫學院。
    而在堪薩斯州拉貝特縣開小酒館的本德家族，於18691872年間以提供食宿為誘餌殺害過路旅客，製作人肉餡餅販賣給其他客人。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這個地方撞上“黑店”，冷敬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還好自己多了個心眼提前來查看，否則不知道一會兒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
    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往往隻有三十六計走為上，但冷敬想知道這些消失的避難者到底去了哪裏，於是打算獨闖虎穴。
    他將手槍上膛，繞著牆根走了一圈，發現窗戶都鎖的很緊，倒是正門虛掩著，似乎刻意在等待魚兒上鉤。
    冷敬把手放在門上，還沒推動，就聽見門上有有一些細微的金屬摩擦聲。
    他抬頭看向門上的細縫，隻見一組風鈴掛在門頭，隻要一推門就會弄出動靜。
    於是他伸手插進門縫，用手指固定風鈴，靜悄悄推開門。
    除了風鈴以外，這棟上了年紀的老宅鋪滿了木地板，隻要大步踩上去注定就會發出吱呀的雜音。
    冷敬踮著腳尖，就像探測地雷一樣，用手輕輕按壓前方的木地板，避開鬆動的部分，雖然走得很慢，卻神不知鬼不覺。
    他用神經脈衝雷達輔助聽覺捕捉對方的位置，來到地下室。
    地下室裏，一名背影頎長的老頭正在整理冰櫃。
    閃爍的燈光下，老頭佝僂著掏出一塊塊來曆不明的凍肉，用塑料鏟猛地敲打著櫃子裏積累的冰塊，哼哧哼哧將其全部弄成冰渣，一鏟鏟舀出來。
    清理完積冰，他又抱起隨手放在腳下的凍肉塊，把一部分放歸原位，把另一部分裝在碩大的烤盤裏。
    接下來，他的操作讓冷敬感到疑惑。
    老頭從一旁的貨架上抱出一隻盒子。
    盒子裏裝滿了各式各樣的醬料，紅瓶的是辣椒醬，黃瓶的是蜂蜜芥末醬，有些帶著“牧場”或者“美乃滋”的商標，有些瓶子上什麽包裝也沒有，透過半透明的包裝依稀可見裏麵裝滿了黃綠色的糊糊。
    老頭在盒子裏找了找，最後拿出一瓶沙拉醬和番茄醬，“噗呲”地一股腦擠在凍肉上。
    隨後，他把整個烤盤塞進一旁的烤箱，擰動旋鈕。
    從加醬料的順序來看，這個男人是完全不會做飯的，更吊詭的是，明明一樓也有廚房，但他卻要在地下室製作“烤肉”。
    這讓冷敬更加確信，這裏百分之百就是一個黑店。
    隨著烤箱全功率運轉，地下室很快就飄滿了怪異的肉香，隱約帶著焦臭和腥氣。
    “叮！”
    烤製完畢，老頭用隔熱手套取出烤盤，然後端著熱氣騰騰的食物，往地下室更深處走去。
    在陰暗中走了一陣，老頭把烤盤放在地上，掏出鑰匙打開一扇鐵門。
    他輕輕一腳，把烤盤連同食物一起踢進門裏。
    緊接著，
    黑暗中響起了惡狗撲食般的咀嚼聲。
    老頭並不害怕這餓鬼似的聲音，憐愛道：
    “快吃吧孩子，”
    “等今晚過去又有了新鮮肉，”
    “到時候給你烤兩個腦袋嚐嚐。”
    說完，他便關上鐵門，搖搖晃晃回到了地下室的明亮處。
    冷敬全程貓在黑暗中，整個過程看得一清二楚。
    他非常好奇，
    那扇鐵門裏關著的究竟是什麽？
    從神經脈衝雷達以及聽覺的反饋來看，鐵門裏關著的似乎是一個人類。
    但也有可能是一個偽人，現在還說不清。
    老頭沒有察覺到黑暗中的冷敬，抓著刨花板木牆上的凸起，吃力地爬出地下室，關上門。
    隨著老頭離去，地下室重歸黑暗。
    冷敬掏出工作手機打開閃光燈，打開冰櫃查看裏麵的凍肉。
    結果剛掀開櫃門，
    便看到一顆白森森的人頭。
    冷敬倒吸一口涼氣，猛地合上櫃門。
    隨後他穩了穩手裏的槍，轉動燈光照向地下室深處的鐵門。
    裏麵的人還在大口咀嚼著烤製的人肉，冷敬甚至能聽到牙齒在人類骨頭上剮蹭的聲音。
    吃到最後，那人貪婪地用嘴吮吸骨髓，用舌頭舔食附著在骨頭上的碎肉。
    冷敬毛骨悚然地聽著裏麵吃肉的聲音，決定先找樓上兩人“聊一聊”。
    如今證據確鑿，屆時老頭百口莫辯，沒準能問出那些失蹤者的下落。
    於是冷敬撞開上鎖的地下室門，來到樓上。
    老頭和他的同夥聽到了地下室的異響，以為是關在鐵門裏的“孩子”鬧脾氣跑了出來，立刻帶著一根電棍下樓。
    然而剛走到地下室門口，兩人就被陰影中出現的冷敬逮捕。
    “把電棍扔地上，舉起雙手，轉過身去。”
    冷敬用槍指著老頭和他的同夥，隨時準備扣動扳機。
    原來，那個磨牙的人是一個老太婆，隻是聲音異常渾厚，以至於冷敬先前都沒聽出來她的性別。
    兩人見冷敬滿臉殺意，霎時就慌了神，紛紛按照要求舉起手轉過身去。
    “別開槍，別開槍！”
    老太婆立時用哭腔求饒，上下兩排牙齒激烈地碰撞著。
    冷敬還以為這兩個是什麽硬茬，結果隻是一對年邁的人類夫婦。
    他用警用紮帶將兩人反綁，展開審問。
    “關於冰箱裏的人肉、鐵門裏關著的人、消失的避難者們......老老實實把你們知道的全都告訴我，不能有半句謊話。”
    說這話的時候，冷敬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電棍按了按，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老頭被電流聲嚇得一哆嗦，慌忙答道：
    “這不是我們的主意！”
    “都是‘他們’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