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星在佑福堂請了半日假，準備幫外祖父在縣裏賣些重陽糕。
    外祖母雖然在回春堂坐診，但一大家子人住在縣裏，張著嘴都要吃飯，怎麽都不夠。兩個姑姑都沒有繼承到外祖母學醫的本事，怎麽教都不會，隻能在外麵做工。
    進項不多，隻能從別處想辦法，好在住在縣中，大大小小的節日都能擺個攤位，或多或少的賺一些。
    何氏江南星的外祖父）的重陽糕做了許多年了，用料紮實，也有了一些老顧客，不過也就重陽節前幾天人多，可以賣幾日。
    蒸一鍋重陽糕需要兩刻鍾半個小時），火候倒是好掌握，繁瑣的是事先準備步驟，需要把米粉和清水一起攪拌成半幹半濕的粗粉，靜置再不停的過篩，然後按照不同的口味均勻撒在模具裏……
    常做的口味是原味，棗泥，豆沙和桂花味的。
    “燒個柴火用兩個人嗎？”何氏年紀大了，起的稍微晚了點，讓兩個孫男和外孫男早作準備。
    誰知進來就看見兩個孫男在那裏嘁嘰喳喳的說著小話，讓南星一個人幹活。
    江南星一言不發的在案桌上過濾米粉，聽著外祖父數落方青方藍。
    “你們倆是什麽侯府裏的貴郎珺嗎？坐在那裏二五八萬的屁股都不挪一下，多金貴啊，生怕累著你們的手啊！”
    方青方藍比江南星大了兩三歲，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了，他們在現實的打擊下，和家裏日漸緊張的氣氛中已經察覺出來了祖母祖父話語權的喪失。
    “爺爺，我和方藍在家也待不了兩年了，明年說不定就定親，後年就出門了，你做甚讓我們累死累活的幹這些。”方青是哥哥，他沒好氣的給何氏頂嘴。
    方藍接腔：“是啊，爺爺，以後我們嫁出去了，有的是辛苦的時候呢，你可是我們親爺爺，難道不能再疼我們兩年嗎？”
    何氏看看認真做活的南星，再看看逃避做事的雙生男，緊緊的皺眉：“世上還有這樣的道理？奶爺母父把你們養這麽大，不求你們孝順，隻讓你們做著小事，就成了什麽大錯了？”
    “懶骨頭，坐那裏一動也不動，嘴倒是叭叭的強，出了門，到人家家裏，聽了這一套，豈不是扇你們巴掌。家裏待你們這樣好，連重活都不消得你們做，現在還求著你們做不成？”
    “養大倆舅爺爺在家裏，張口閉口就是出門嫁人，曉得誰家娶這樣的潑夫？”
    “你倆都不做，這活兒該南星的嗎？”
    何氏壓著聲音罵他們，方青方藍往後移到柴火垛裏，退無可退，兩人站起來，都發覺自己已經比爺爺高很多了。
    方青被如此說，在江南星旁邊掛不住麵子，他冷笑：“我們可沒法和表弟比，他是高門郎珺，知書達理，說不定什麽時候被接走了和我們就是雲泥之別，隻望著他能記得爺爺的恩，到時候把您接回去享福，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才好。”
    被接走？
    江南星想的倒是美，他那母親賢夫美侍的要什麽沒有，怎麽會記得還有一個多年不見的賠錢貨呢。
    方青早就偷聽過了奶奶和娘私下裏談論的事，那邊是不會再讓江南星回去的，死生各不相幹。
    何氏氣的不行，指著他鼻子：“這話你從哪裏聽來的？你奶奶不讓家裏提這事，你要翻了天不成？”
    江南星放下木篩，麵無表情的看向方青：“表哥什麽意思？”
    方藍沒有方青那樣硬剛的膽量，但他不怕江南星，一個在家裏混吃混喝的人而已，他昂起頭：“沒什麽意思，隻是覺得表弟出身高貴，在這裏委屈你了，拔了毛兒的鳳凰不如鴨……”
    他得意洋洋，晃頭晃腦。
    何氏再也忍不住，上前給了方藍一巴掌。
    “隻消得在家裏窩裏橫，他是你親舅舅的孩子，我孩子的孩子，和你們沒什麽不一樣……”他怒斥。
    “哼～”方青不屑道：“他姓方嗎？他是方家人嗎？”
    何氏更怒：“我姓方嗎？你爹姓方嗎？你姨父姓方嗎？不姓方就不是方家人了嗎？等你嫁出去，住在別人家，那你是哪家人？還是方家人嗎？”
    方藍捂著臉，淚掉了下來：“爺爺，我和哥哥才是你親孫男，你為了他，罵哥哥又打我，你的做法就是對的嗎？你老了，不還是讓我爹管，你護著他，他能管你嗎？”
    江南星沉著臉：“我當然……”能。
    何氏阻止他：“你別說話。”他又向兩人道：“我讓誰管輪不到你們做主。
    “你們說我偏心南星？南星在家裏，都沒閑著的時候，哪次不是爭搶著幹活，你們爹還沒說呢，你倆倒是跳出來惹是非。他在醫館做工的錢，可是一分不少交到家裏的，你們呢？你們交過錢嗎？平常做個手帕賣的錢，比著藏著掖著跑出去買東西，當時我不知道嗎？南星來了家裏後，添了什麽值錢的東西嗎？我懶得計較，這會兒反倒是我的不對了？”
    “你們若是不服，就把你們奶奶喊來，娘爹都喊來，咱們好好論一論。”
    方青方藍被娘爹再三警告過，不要惹奶爺生氣，奶爺手裏還有不少錢呢，這會兒都有些害怕：“爺……爺爺，我們錯了，不找奶奶……”
    他們磕磕絆絆的認錯。
    畢竟是親孫子，何氏生氣歸生氣，他也不會計較的這麽深，剛才罵他們都是壓著嗓子罵的，生怕被外人聽了去。
    “你們要是知道錯了，就把今天的重陽糕蒸出來拿去賣，南星，你扶著我去歇歇。”
    江南星放下手上的活，解了圍裙，去扶外祖父。
    方青方藍默不作聲的去幹活，兩人對視一眼。
    “爺爺若是覺得我們在家裏沒南星能幹，不如讓南星把醫館的活讓給我們吧，我們也從小跟著奶奶學了不少醫理，不比南星差，想來那邊也是肯的，一個人換兩個人……”
    沒說完，扶著腰出去的何氏扭過臉，他問：“誰給你們出的主意？”
    江南星心底哇涼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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