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長帝卿冷漠的說出了“汝不類我，類母也！”之後，宋容的情緒有點崩潰。
    “父親。”
    他膝行爬過去，想要拉扯父親的衣擺，祈求憐愛，就像小時候那樣。
    “父親，您不要生氣，您別……”
    長帝卿想起剛才的口無遮攔，也有點後悔，但那又怎麽樣呢，宋家人不都是這樣？
    活該。
    “你不想和她分開？”長帝卿冷聲問。
    宋容咬唇：“孩兒不……不想。”
    “哼~”
    長帝卿聲音很冷，又問廖靜：“你呢？”
    廖靜低頭，恭敬道：“下官聽郡珺的。”
    她自然不想放手。
    長帝卿翻了個白眼，越看越覺得廖靜的身影和原平北重回了。
    都是狼心狗肺的壞東西！
    當年原平北說想見見齊王，他沒多想，就帶她見了阿姐，然後呢？原平北投誠，給阿姐辦了幾件事，辦的還不錯。他還挺高興，覺得他雖然沒用，沒幫到阿姐，但他給阿姐找來了幫手呀……
    這個開心一直持續到原平北離開京城。
    切~
    想想還是很生氣。
    眼前的廖靜，就是一丘之貉，可憐宋容眼瞎，看不清楚。
    “本宮不可能同意的。”
    長帝卿躲開了宋容的手。
    宋容哭著問：“父親，為什麽呢？孩兒是真心喜歡廖姐姐的，廖姐姐也喜歡孩兒，我……”
    廖姐姐？
    yue~
    長帝卿沒好氣道：“你？你想怎麽樣？”
    宋容道：“我……我非她不嫁。若不是廖姐姐，孩兒寧可去當尼舅。”
    他跪的近，長帝卿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你在威脅本宮？”長帝卿目光寒涼，對宋容失望透頂：“養你這麽大，為了一個女人，你來要這樣？來威脅你的父親？”
    宋容被打的偏了頭，無聲流淚。
    廖靜叩首：“殿下息怒，都是下官的錯，您不要責怪郡珺，要打就打臣吧。”
    “嗬~”
    “本宮不至於目無法紀，也不想讓人毆打朝廷命官，”長帝卿沒看廖靜：“教育本宮自己的男兒，也請廖編修不要插嘴。”
    “臣知罪。”
    長帝卿看著宋容默默流淚的樣子就煩，當初他就是被父後這副樣子給騙了，才去了宋家，萬劫不複……
    “哭什麽哭？”長帝卿看宋容的模樣不像看男兒，反而像看仇人。
    “哭有用嗎？”
    宋容搖搖頭，哽咽道：“沒有用，父親，您同意吧，以後孩兒過成什麽樣，都不會回來哭的。”
    烈火一般的憤怒要從胸腔中迸發出來，長帝卿閉著眼消解心中的怒氣。
    “你為了她，這麽和自己的父親說話？在你心裏，她最重要，是嗎？”
    宋容想到了貪婪不知足，想用他婚事做文章的祖母祖父，愚蠢無知的母親，拉偏架的外祖父，疲於應付的父親，咬牙說了句：“是。”
    廖靜震驚的抬起頭。
    長帝卿臉上布滿了怒火，高高在上的表情似乎出現了裂縫，良久，他輕嗤一聲：“呦~”
    被蒙騙的不輕啊！
    “把廖靜拉下去，打她十五大板。”
    .
    廖靜和宋容情意滿滿的對視著。
    長帝卿充滿不屑的看著她們。
    “咳。”
    周翎寧輕咳，三人都收回了目光，算是緩和了氣氛。
    “這是怎麽了？”周翎寧明知故問。
    長帝卿對著外甥女笑了笑，知道她還要向宮中交差，讓貼身虞仆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
    周翎寧有些意外，但沒表現出來。
    這廖靜給容表哥灌什麽迷魂湯了？
    “舅舅，要不我回避一下？”周翎寧看向長帝卿。
    長帝卿搖頭：“不用。”
    快處理完了。
    宋容和廖靜對視一眼，他緩緩上前，跪下。
    “父親。”
    廖姐姐已經做的夠多了，他也要為她們兩個人努力。
    長帝卿看著他：“你考慮好了？”
    宋容堅定的點點頭：“是，求父親成全。”
    長帝卿支著頭，看著宋容略顯稚嫩的臉龐上滿是倔強。
    勸是勸不回來了。
    他揮揮手，虞仆呈了一樣東西進來。
    周翎寧看過去，是一把匕首。
    長帝卿沒有再動怒，平淡的說：“廖靜。”
    “下官在。”廖靜上前，和宋容跪在一起。
    “既然你說娶郡珺不是為了升官發財，那這樣吧，”長帝卿拿過匕首，碰到兩人身前：“你廢了你的手，本宮就相信你。”
    對於翰林院的人來說，廢了手相當於斷了前程。
    周翎寧不好出聲，看著長帝卿，口語道：廖靜有官職在身，舅舅，不可。
    長帝卿微微揚了揚頭，讓她安心。
    廖靜盯著匕首，一時有點沒摸不準長帝卿的心思。
    是真的要她廢掉手才答應嗎？
    但如果她真的這樣，豈不是更顯得自己不擇手段？如果她不這樣，又證明了她對宋容的感情沒那麽深厚。
    怎麽做都不對。
    廢掉了手，她就沒有了談判的底氣，她目前的所有榮譽都來自於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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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容見廖靜遲疑，心中理解她，便對父親道：“父親，讀書人的手是比命還重要的存在，您怎麽能……”
    如果廖姐姐不喜歡自己，今日也不會來受這份屈辱吧。
    長帝卿斜他一眼，沒說話，繼續看著廖靜。
    幾息之間，廖靜做出選擇，她拿起匕首。
    宋容想攔：“別……”
    廖靜雙手奉上匕首：“殿下，恕下官不能答應。”
    長帝卿冷嗤：“那看來你們之間的感情也不過如此。”
    “恰恰相反，殿下，下官正是對郡珺感情深厚，才不願意自斷後路。下官今日求親，不為攀權富貴，不為升官發財，而是真心實意求娶郡珺。臣的榮譽來自於書籍，仕途也要依靠雙手去打拚，這樣才能給郡珺富足安康的生活。若是自廢雙手，成了廢人，怎麽完成今日的承諾呢？”
    廖靜說的懇切。
    “花言巧語誰不會說？”長帝卿才不信這一套，原平北當初比她會說多了。
    “若你真心求娶，廢了雙手斷絕後路，本宮自然保你榮華富貴，一生順遂。”
    廖靜深吸一口氣：“殿下，那樣又什麽意義呢？證明真心的方法就是讓下官‘自願’變成廢人嗎？臣既然不奢求郡珺的榮華富貴，自然不會為了榮華富貴而廢了雙手。那郡珺喜歡下官，是喜歡走上仕途的下官呢？還是身為廢人的下官呢？如果殿下隻需要一個能哄郡珺開心的廢人，那恐怕天下滿足要求的能繞大周好幾圈，又為什麽是臣呢？”
    要娶帝卿，恐怕都沒這麽強買強賣要廢掉自身本事的。
    帝卿的妻主還能掛個高高的閑職呢，她為什麽要為了娶郡珺，放棄自己的前途？
    如果宋容不是郡珺，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而已，她喜歡，又不會那麽喜歡。
    說到底，今日她來求娶，就是為了他的身份，但是誰娶宋容不是為了他的身份呢？
    他是郡珺這件事是他出生的時候就定了的，一輩子也改變不了，為什麽非要讓她繞過宋容的身份來證明愛他呢？
    隻要宋容是郡珺，她就無法徹底證明這件事。
    話說回來，是郡珺的宋容確實更讓她喜愛。
    那又怎麽樣呢？宋容一輩子都會是郡珺，這是改變不了的。
    長帝卿被她一大段話繞的有點暈，他揉了揉眉心，道：“不愧是榜眼，巧言善辯。”
    廖靜道：“下官僭越了。”
    “哦~，本宮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長帝卿喝了口茶。
    氣氛又冷了下來。
    周翎寧安安穩穩的坐在那裏，並不發表意見。
    這是長帝卿府的家事，如果舅舅不開口，她是不會管的。她坐在這裏，隻用看著廖靜，讓人活著就行。
    她其實有點疑惑，舅舅這怎麽又想給機會又不想給機會的？
    如果不想給機會，舅舅其實完全可以讓人直接把廖靜丟出去，完全沒必要又是杖刑又是廢手的。
    周翎寧看著跪在那裏的宋容。
    舅舅是為了宋表哥吧，畢竟看著他是真的喜歡。
    太輕易讓廖靜娶到了人，她隻會以為是自己的能力夠了，不會過於珍惜。
    可憐天下母父心。
    哦，這次除外，宋光喜不算，她在門外還想看熱鬧呢。
    “這樣吧，本宮給你個機會。”長帝卿鬆了口。
    “如果你能做到，本宮就成全你們，如果做不到，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宋容臉上一喜，廖靜叩首：“殿下請說。”
    她還是謹慎的，沒有先答應再讓人說。
    “你現在是正七品，五年內，如果你能升到五品，不拘於是正還是從，本宮就成全你們的姻緣。”長帝卿道。
    可惜了，宋光喜還能多活幾年。
    咦，不對呀，那她可以早死了，宋容順便在府裏守孝三年……
    長帝卿眯著眼，已經想出了宋光喜的十八種死法。
    周翎寧咳嗽了聲，提醒道：“舅舅。”
    長帝卿想到宋光喜的死法，心情愉快，笑道：“寧兒，怎麽了？”
    周翎寧道：“舅舅有所不知，翰林院的官職不太好升。”
    一個蘿卜一個坑，每三年就會有人進翰林院，屬實難升官，都待熬資曆。
    她那十五個從翰林院找來的老師，母皇已經承諾了回來就給她們升官，所以……廖靜更加不好升了。
    生不逢時啊廖靜。
    “是嗎？”
    長帝卿倒是不清楚這個，他以為五品官很好當來著。
    宋容也不知道，此刻聽說不好升官，他無措的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表妹，期待兩人能商量一下，換個條件。
    長帝卿看到宋容的表情，冷哼了聲。
    “本宮也無意刁難你。”長帝卿對廖靜說，又問周翎寧：“寧兒，你說怎麽辦？”該怎麽合理的考驗廖靜？
    周翎寧想了想，道：“她現在是正七品，外放可能升官，能擔當一中縣的縣令，或者一上縣的縣丞，近三年一任，如果有功勞可以升六品，五年多剛好兩次任期，如果有能力立功，能升從五品，如果沒立功，就是正六品……舅舅覺得如何？”
    長帝卿點了點頭：“可以，就這麽辦。我晚點去找皇姐，年後把她調出去。”
    周翎寧點點頭。
    說罷，長帝卿目光不善的看了看廖靜：“哼，還說沒這個心思，這沒娶到郡珺呢，就有好處了。”
    廖靜叩首：“多謝殿下，六殿下，下官定不會辜負郡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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