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烏泱泱站著四五個人，個個衣著考究，氣勢不凡。
    “請問你們找誰？”
    老李下意識挺直腰板，目光警惕地在眾人臉上掃過。
    沈羽往前跨了一步，笑著抱拳：“老伯，昨日與沈姑娘說好，今日來登門道謝。”
    老李知道他，昨日沈婉兮回來就同他說過了，可老李的眉頭卻皺得更緊，嘴裏小聲嘟囔：“姑娘是提過有人來道謝，可沒說帶這麽一大幫子人啊……”
    萬俟萱見狀，連忙上前兩步，溫聲說道：“老伯，我們都是這孩子的家人，一同來致謝，若有叨擾還請海涵。”
    說著，她從袖中取出一錠銀錠塞到老李手中。
    老李推拒不過，隻得側過身，恭恭敬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諸位裏麵請。”
    眾人魚貫而入，穿過回廊時，沈景良的目光不自覺地在庭院裏逡巡，一草一木都像是要刻進眼底；
    萬俟萱的腳步微微發顫，手指死死攥著衣襟；
    沈嘉的折扇輕輕敲擊掌心，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
    唯有沈羽渾然不覺氣氛凝重，大步流星地往正廳走去，嘴裏還喊著：“沈姑娘，我來啦！”
    沈羽一行人穿過回廊，往正廳走去。
    屋內傳來瓷碗相碰的輕響與低聲交談，沈婉兮正端著粥碗，給身旁的大嫂夾了一筷子醃菜，輕聲道：“大嫂，嚐嚐這個，是新做的。”
    忽聽得院外傳來沈羽的大嗓門：“沈姑娘！我來啦！”
    沈婉兮手一抖，險些將粥灑出，抬眼便見沈羽領著四五人走進廳來。
    為首的沈羽“人模人樣”的，其次是中年夫婦衣著華貴，男人麵容剛毅，女人眉眼間透著溫婉，身後跟著兩位氣質不凡的青年，個個神色緊繃，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大家放下筷子，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來客。
    老李忙不迭上前，在沈婉兮耳邊低語：“姑娘，說是來道謝的，可……”
    話音未落，沈景良已跨前一步，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位便是沈姑娘？冒昧來訪，還望恕罪。”
    沈婉兮起身福了福禮，餘光瞥見萬俟萱泛紅的眼眶，心中莫名泛起熟悉的暖意，嘴上卻保持著得體的笑意：“哪裏的話，沈伯父客氣了。隻是……不知諸位一同前來，可是還有其他事？”
    她話音剛落，沈羽撓著頭傻笑道：“我也納悶呢！爹娘和大哥非說要來，二哥也跟著來，說是禮數周全……”
    萬俟萱突然輕吸一口氣，抬手掩住唇，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沈景良暗中握住妻子顫抖的手，喉結上下滾動，卻說不出話來。
    沈婉兮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異樣，目光掃過眾人緊繃的神色，又落在萬俟萱幾乎要溢出眼眶的淚水中，心中警鈴大作。
    “幾位若是有話，不妨直說。”
    沈婉兮端起茶盞輕啜，滾燙的茶水卻沒能驅散掌心的涼意，“既是登門道謝，你們這般，倒像是興師問罪了。”
    沈景良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卻被萬俟萱搶了先。
    她踉蹌著上前兩步，聲音顫抖得幾乎破碎：“姑娘……可否讓我看看你的左肩？”
    這話一出，滿座皆驚。
    沈羽瞪大了眼睛，“娘，您這是做什麽？”
    沈嘉按住弟弟的肩膀，目光卻死死盯著沈婉兮，喉結劇烈滾動。
    沈婉兮後退半步，警惕地看著對方：“夫人這話好生奇怪，我與諸位素未謀麵，何故提出如此唐突的要求？”
    她話音剛落，萬俟萱已泣不成聲：“二十多年前，我的女兒被人偷走……她左肩，有一塊朱砂痣！”
    沈婉兮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記憶中零碎的片段突然翻湧。
    那是原主的記憶。
    兒時，娘總說她左肩的朱砂痣生得奇異。
    “不可能！”沈婉兮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我自幼在桃源村長大，從未聽說過……”
    話未說完，大哥突然按住她的手：“小妹，你左肩的胎記，的確與尋常印記不同。”
    沈羽徹底傻了眼，看看沈婉兮，又望望幾乎要昏厥的母親，結結巴巴道：“這、這到底怎麽回事？沈姑娘怎麽會……”
    這時他隱隱約約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好像真的有個妹妹。
    沈飛突然衝上前，死死盯著沈婉兮的臉，聲音發顫：“你真的是小妹？真的是那個總愛揪我頭發的小團子？”
    “姑娘！”萬俟萱抓住她的手腕，淚水撲簌簌砸在沈婉兮手背，“求你讓我看看……就看一眼你的左肩！”
    沈景良猛地按住妻子顫抖的肩膀，喉結滾動著想要說些什麽，最終卻隻化作一聲壓抑的歎息。
    沈婉兮隻覺耳邊嗡鳴作響，她踉蹌著後退兩步，後腰撞上桌角，茶盞應聲落地，瓷片飛濺的脆響裏。
    沈飛沙啞的聲音刺破凝滯的空氣：“小妹，你……真的不記得二哥了嗎？”
    沈婉兮覺得現在她現在已經很幸福了。
    可她又想到原主，和原主的養父母，他們會不會想要找到原主的親生父母。
    沈婉兮死死攥住桌沿，指節泛白，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支撐。
    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萬俟萱壓抑的啜泣聲，一聲一聲撞擊著她的耳膜。
    “不可能……”她喃喃自語，聲音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顫抖，“我是爹娘養大的，我……”
    話未說完，沈景良已緩步上前。
    這位一向威嚴的父親，此刻眼眶泛紅，聲音裏滿是滄桑與期盼：“當年，你才剛滿月。賊人趁著夜黑風高，偷走了你。我們找遍了大江南北，卻始終沒有你的消息……”
    萬俟萱掙紮著從地上起身，緊緊握住沈婉兮的手，淚水打濕了她的衣袖：“孩子，你左肩的朱砂痣，形狀像朵蓮花，對不對？那是你生來就有的……”
    沈婉兮的朱砂痣還真是像朵蓮花。
    她隻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浮現出娘臨終前的畫麵。
    老人顫抖著撫摸她的左肩，渾濁的眼中滿是愧疚：“阿婉，等你長大了，若是遇到尋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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