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首尾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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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話晦澀,聞者不甚理解。
    但蘇誡最終被他們說服,燃了一大把香,從天王殿起,跟著前麵的人一路禮過。
    他端最肅穆的表情;躬最深的腰;磕最標準的頭……
    虔誠態度把同行三位都看呆了。
    皆心道:“難道是願望太多?願望太大?願望太難實現?所以連祈禱都要用盡全力?”
    謝了願下山,一日光景又入暮。
    思歸在入城後與雲、蘇二人分道,要回去自己住處泡個澡,解解乏。
    問苦命鴛鴦接下來是何安排,是否會多留兩日,如此他好找他們一塊兒玩。
    蘇誡抬頭看看陰鬱的天,說接下來的路不是很好走,會多留兩日泱泱精神,他要不怕被連累,盡可來找他。
    思歸嗤鼻冷笑,“你還真是越來越有自知之明了!”
    思歸的徒弟把車駕走了,撇下雲渡和蘇誡自己走路回去。
    雲渡扶著羸弱的指揮使回到船上,一小吏上前來傳左岩的話,說昨天蘇誡把庭安王得罪了,庭安王不想看見他,要他休整的這兩日要麽就住船上,要麽就住離庭安王住處遠一些的客棧。
    小吏把庭安王住的店址告知,要他自己斟酌。
    小吏還說,左岩費了好些力才在庭安王麵前替他把事處理好,既在人家地盤,就不要去惹了,不管住哪兒,都少在外頭瞎逛,以免撞了王爺煩心。
    蘇誡問,左岩預備在珣州停留幾日?
    小吏說,左岩與行船使商討過了,最近天氣不好,看雲的走向、天空的明暗分界,雨水應是由北往南。
    北上水勢湍急,隻有如今地勢平緩,為避免遇上洪流,左岩決定先停留個七日,看看水線變化,再行定奪。
    蘇誡聽完,隻是眼光一閃,沒再多言。
    傍晚,晴了才一日時間的天又下起了滂沱大雨。
    雲渡按照蘇誡提議,各收起兩人換洗的衣服,要去城中不那麽繁華的位置訂房休息,免得遇上左岩好容易才勸消氣的庭安王。
    雲渡覺得住哪裏都是住,不如將就住船上好了,反正都差不多。
    蘇誡說,船上怎能與街上比?
    睡的就不說了,吃的可差太多了——肉菜什麽的都不新鮮,各種粥他也都喝膩了。
    住去街上,想吃什麽也方便。
    錢不是問題,養好身體最重要。
    最最重要的是,她比在京時瘦不少,他要養胖她。
    雲渡隻當他是渾話。
    比起河水上一浪一浪的晃動,店裏確實會更舒服,雲渡於是答應。
    初更。
    雲渡攙著病歪歪的蘇指揮入住於街末一家簡雅的客棧,因為要照顧“病患”,兩人仍是一屋。
    晚間,雲渡叫了熱水,把蘇誡趕到門外,想自己舒舒服服泡一泡,剛要將一張蒼白但漂亮的臉關在外頭,雲渡忽然感覺心在刹那間變得軟了。
    不是因為他那張精心粉刷過的病臉,是因思歸那句“吃了那麽多藥,不知能抗幾年的”話。
    “你這幾日都是擦洗,也許久沒好好泡過了,你先泡吧。我在外麵等。”門“嘎吱”大敞,雲渡讓他進屋。
    蘇誡謙虛推讓,被雲渡不厭煩冷然的臉色給震懾回去,他惹不起,乖乖進了屋。
    位置一換,雲渡站到門外。
    抬手要幫他拉上門,蘇誡即時開口,小聲道:
    “也不知暗地有無人在盯我們,你在外麵……會不會……顯得我們很奇怪呀?”
    目色微微凝了凝,眨眼雲渡複到了屋內。
    “哢嗒”閂了門。
    蘇誡沐浴時,雲渡閑倚在客房外間的窗前,看雨水嘩啦啦順著窗沿淌下,瀑布一樣流瀉在下方撐起的油布上,發出千軍萬馬過境的急切的響動。
    視線穿過雨幕,長長的街道燈火闌珊,行人車馬卻是不多。
    大概沒人會像她一樣喜歡雨天吧。
    ……其實,她不是喜歡雨天,她隻是喜歡撐著傘,或是躲在雨傘之下的感覺。
    因為,她腦海裏出現的那把雨傘下,除卻她,還有公子。
    晴天、雨天、陰天、雪天……
    隻要公子出現,一定也會有一柄青傘跟著映入眼簾。
    雨天還有可說,然而碧空萬裏的他也要撐傘,同時還戴著冪籬,這多少讓人有點難理解.
    但這些不理解早已消散在了日漸親近公子的歲月中,她隻記住了他一人一傘、與他兩人一傘的情景。
    她記得雪天裏,她為公子撐起的傘沒擋住漫天飄揚的雪花,
    雪花於是散落在他們肩頭、在他冪籬上、在她頭發上。
    那情那景,她不禁遐想到“並肩共白頭”那樣美好的情節。
    陰天裏,風徐徐拂動公子避顏的白紗,
    他看起來還挺流暢的麵容輪廓就在紗浪之後,
    若深水裏斑斕湧動的景色,竟是不可名狀的美豔,
    她尤愛在那樣的時候靜靜觀察他。
    雨天倒是極少會出門,但若遇必要出了門,
    而她也跟隨左右時,她撐起的傘總會偏向公子多一些,
    盡管傘沿的水滴流肩臂,洇濕衣服,她也高興的——那個於她很重要,還比她高一些的男人原來也可以由她來守護。
    她好沉醉於那樣的氛圍——雷聲嘶吼,雨簾淅瀝,經過身邊的行人恍若穿梭於透明的另一個世界,她可以和他靠很近,不覺得唐突,可以清晰地聞他身上淡淡的香氣,不認為冒犯……
    “慕慕,你可在?”雲渡正懷念得出神,隔簾之地突兀地傳來蘇誡的叫喊。
    微揚的嘴角倏然一垂,雲渡問:“什麽事?”
    “不知是否近來躺多了,肩膀沒活動開,背上這裏怎麽也搓不到,你能不能來幫我一下?”蘇誡聲音柔和地請求。
    雲渡輕輕呼了口氣,有點不情願伺候光溜溜的他。
    “你是被人侍候慣了吧,蘇大公子。”
    想著重逢後他都沒做過什麽出格舉動,應當不是借機製造親密相處,雲渡故而對他放寬的界限,幾乎有求必應。
    “從小長到大都有人服侍,喊習慣了吧,跟你一路的人就不許閑著!你府上那個叫不知的不是挺機靈的嘛,為何不帶身邊使喚?”雲渡側坐木桶旁,握著絲瓜絡給他搓背,眼睛閑閑望著別處。
    蘇誡才不會告訴她,不帶下人在身邊是與她走更近的一環計策,隻道:
    “他不會武,遇上此刻我還要分心救他,麻煩。”
    “言之有理。”餘光瞧見他背上新添的傷痕,雲渡心中一動,問他是不是年初日被圍襲那次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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