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要說起來，這還是江聿初第一次在危險麵前呼喚雲嵐。
    沒有半點頹靡的情緒，他的心緒比自己預料的要平靜。
    雖然她不在身邊、雖然她遠在公裏之外，但江聿初知道雲嵐聽得到。
    他的聲音不算大，但蒙恩和那位八階的喪屍都聽到了那個名字。
    一人一屍不明所以，並沒有把江聿初奇怪的舉動放在心上。
    江聿初依舊站在蒙恩身前，即使知道自己比這位流浪者隊長強不了多少，他還是用自己的半個身子擋住了蒙恩。
    他沒有收回刀，隻是任它虛虛點地，姿態一改之前的戒備。被麵具擋著看不出他的神情，但光看氣息都能感受到他有所鬆懈。
    這是在幹什麽？江聿初的舉動著實讓蒙恩看不懂了。
    就目前看來，對麵的敵人是八階無疑了。蒙恩也知道自己和江聿初加起來都打不過麵前的喪屍，但不管怎麽樣他都不會放棄。
    上一刻的感激開始退卻，蒙恩看向江聿初的眼神冷了下來。
    這麽多年他見過的小人並不少，蒙恩本能地認為江聿初是害怕了、準備繳械投降。
    垂下的目光裏清晰倒映出少年的身影，他眼中的柔軟漸漸被不屑取代。
    “讓開，他的目標是我，你隨時可以退下。”
    礙於江聿初一行畢竟幫過自己，蒙恩沒有把話說的太難聽，但江聿初不難聽出他語氣的冷硬。
    並不在意蒙恩態度的轉變，江聿初隻是搖了搖頭，腳下沒有半點動作。
    那隻八階喪屍步伐不快，他甚至有意放慢速度，任由兩人在他麵前說“悄悄話”。
    不緊不慢的動作、看似毫無防備的姿態以及眼尾愉悅的弧度...他就像是在戲耍獵物一樣，肆意捉弄著江聿初和蒙恩。
    屬於八階的氣息毫無保留地釋放，四周的風如他的所有物一般任他驅使。
    混著腥氣和土塵的風與高階威壓一同襲來，裸露在外麵的肌膚被刮得生疼，隨即越發濃重的血味湧進鼻腔。
    壓力從四麵八方湧來，無形的力道似要將人碾碎。兩人的身軀肉眼可見地往下沉沒，一時間就連呼吸也變得困難。
    風力和重壓的雙重襲擊下，江聿初有些睜不開眼。他隻能勉強通過餘光看到對方還在靠近。
    “不好不好，我忘了人類是很脆弱的。”
    喑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覆蓋在身上的重壓一窒，而後消散。江聿初和蒙恩頓時輕鬆不少。
    那隻喪屍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這種稀有貨色得小心一點，至於另外一個，看著奇奇怪怪的，也帶回去瞧瞧吧。”
    拚盡全力也隻能做到在重壓下保持身形，兩人根本無暇再去留意敵人說了什麽。
    隻是在聲音消失後，江聿初突然覺得脖子一緊。但還沒等窒息感湧上來，他身上所有的異感於瞬間湮滅。
    壓力頓消，江聿初的身軀不受控地晃了晃，而後他就聽到了那道令他安心的聲音。
    “誰準你動他了？”
    音色中一貫持有的溫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隱含傲和怒的冷漠。
    聽到這道聲音時，一股莫名的情緒忽然湧了上來，顧不上調理氣息，江聿初慌忙抬頭。
    因為短暫的缺氧，他的視線還有些模糊。
    朦朧的畫麵裏，他眼中隻有那道纖細的身影。
    她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場中，身後的陰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黑潮翻湧。隱隱約約地，江聿初聽到了模糊的犬吠聲。
    沒有人看清雲嵐是怎麽出現的，就連那隻八階的喪屍也不知道。她莫名其妙卻又異常和諧地擋在江聿初麵前，隔開了他和敵人。
    蒙恩被壓製，周圍的光也如風中殘燭一般搖搖欲滅，不似之前那般耀眼明亮。
    雲嵐憑空而現，穿著一身黑色的旗袍，瘦小的身形一半現於光明、一半隱沒在黑暗。
    “咚、咚、咚——”
    天上掛著的人忽然就像餃子下鍋一樣，一個個垂直掉回地麵。沉悶的撞擊聲聽起來就疼。隻是不知道是不是江聿初的錯覺，其中的一聲“咚”好像清脆一點。
    禁錮他們的力量憑空消失，其中大部分人卻毫無動靜，隻有少部分人顫抖著蜷起身子、雙手捂住脖子開始劇烈咳嗽。
    江時也和蔣泠泠也在“餃子”的隊伍。
    雲嵐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兩人，她轉身快步走近江聿初，望向他的眼中眸光似乎在顫動。
    強挺著的一口氣驟然泄下，江聿初控製不住低咳起來。他看到了雲嵐的表情，明知不可能，但他還忍不住想：她興許真的對自己生出了類似擔心的情感。
    雲嵐一轉身，麵前的場景就毫無保留地暴露在江聿初的目光下。
    對麵的喪屍雙臂齊斷，兩肢就掉在他的腳邊。大臂的斷麵平整，沒有像人類一樣鮮紅的血液。傷口幹淨無遮擋物，能清楚看到裏麵的骨頭和腐肉。
    那一聲清脆的“咚”，掉落的是喪屍的手臂。
    雲嵐此刻背對著喪屍，她“看不見”後麵的情況。正對著對方的江聿初和蒙恩卻看得清楚：繼雙臂之後，喪屍的雙腿也開始與軀體分離。
    事情發生的過於突然，不過一眨眼，喪屍的大腿便出現了奇異的錯位。然後就在兩人麵前，他的雙腿和軀幹徹底錯位。
    沒了雙腿的支撐，喪屍不受控地朝後仰去、栽倒在地。
    “唔啊、”喉嚨像是被什麽卡住了一樣，倒地的喪屍發出意味不明的音節。
    四肢被斷，他在地上不斷蠕動著僅剩的軀幹，喉中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壓在他們身上的力量已經完全消失，蒙恩下意識咽了口口水。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場中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瞳孔猛縮、身體下意識地顫抖著。
    雲嵐從來不在意無關者的想法，她的目光隻停留在江聿初身上。
    從頭到腳、完完整整地將人看了一遍，她的語氣恢複了熟悉的溫和：“抱歉，遇到一點事，所以來晚了。”
    她的目光停在他的臉上，往上看了看，她的表情像是在猶豫什麽。
    半晌，雲嵐踮起腳。抬手落在江聿初的發頂，她輕輕撫過發尾，語氣格外輕柔：“嚇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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