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們引來了這麽恐怖的家夥！”
    “是你們！都是你們！”
    由葵打開門時，朝夕相處的家人一個個倒在地上。
    豔色的血刺痛了她的雙眼，心髒隱隱作痛，視線一一掃過倒地的人影，胸口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她喘不上氣。
    她是隊伍的醫生，艱難挪開腳，她走到同伴身邊，將他們一個又一個翻過麵檢查。
    手下的肉塊冰冷，由葵怔怔轉向唯一還站著蒙恩。
    “是誰幹的？”
    蒙恩顫抖著抬手，指向雲嵐腳下。
    彼時禍首喪屍已經被雲嵐鎮壓，由葵沒有親身體會到對方的強大。莫大的悲哀和憤怒侵占了她的大腦，她沒有聽清喪屍口中的“九階”。
    後麵喪屍絮絮叨叨的碎語飄到她耳裏，短暫回歸的理智讓由葵聽明白了一件事：殺她家人的喪屍，是因為這群外來者才來到這個小鎮。
    換而言之，是他們害了她的家人。
    “明明是你們的錯，為什麽死的不是你們？！”
    “我們做錯了什麽？又憑什麽隻有你們能夠活下來？”
    “你們才該死！”
    與盛怒中的人沒有道理可言，現在和由葵說什麽都沒用。
    對方是衝著保險箱來的，而b13將保險箱帶到了這座小鎮，所以對方才會找到這裏來。如果是按照這個邏輯，由葵的遷怒並非全無道理。
    江聿初並不認為這種邏輯是正確的，他不知道該怎麽勸說由葵冷靜，隻能沉默。但他的沉默在這時候的由葵看來就是心虛與愧疚。
    “還有你，”她突然抬手指向雲嵐，“你明明很強，明明有能力救下所有人。是你們的錯，你為什麽不救我們？”
    矛頭突然轉移，尖銳的嗓音夾帶著各種粗言穢語在四周回響，由葵像瘋了一樣咒罵著這群外來者，其中又屬雲嵐被罵的最厲害。
    江聿初沒想到她的咒罵會突然集中在雲嵐身上，將雲嵐擋在身後，他的眼神驀地冷了下來：“這次的事完全是意外，至少你們還活著。”
    “你不該遷怒我們，雲嵐她更沒有拯救所有人的義務。”
    江聿初的駁斥成為了催化劑。怒火到達峰值，由葵紅著眼瞪向了躺在地上的江時也和蔣泠泠，她拔出腰間的短刀踉蹌著朝那兩人跑去。
    “由葵，不行！”
    蒙恩還存有理智，雖然他不覺得由葵的想法有錯，但他親眼見識過雲嵐有多強。
    當時他甚至沒看清雲嵐做了什麽，八階的喪屍就被肢解死亡。
    那詭異的能力令他發寒，當著雲嵐的麵對她的人出手，他不敢想由葵的下場。
    看到由葵的動作他就意識到不妙，不等他進一步思考，身體已經動起來準備上前攔下她。對準兩人的利器卻在下一刻翻轉，冰涼的刀刃貼上了由葵自己的脖子。
    “？！”
    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由葵臉上半數憤怒化作驚愕。
    “由葵？！你在做什麽？”
    蒙恩見狀大驚，連忙上手奪她的刀子，卻被她一個閃身靈活躲過。這下錯愕的又多了一人。
    由葵發不出聲音，雙眼睜到最大，裏麵充斥著懼和怒。現在的她連最簡單的搖頭都做不到。
    由葵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身體突然不受控製，手臂發力，刀刃寸寸沒入自己的皮肉，溫熱的血液沿著脖子流入了衣襟。
    眼看由葵的刀刃還在深入，蒙恩突然反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情急之下江聿初伸手抓住了雲嵐的手腕。
    “雲嵐，不要。”這下阻止的人變成了江聿初。
    轉過頭看他，雲嵐的表情一如往常溫柔而恬淡。
    “聿初，他們對我展示出了敵意，是敵非友，而且他們還知道了我的身份。以防萬一，我需要斬草除根。”
    為了保護江聿初，她的身份暫時不能被聯盟的其他人知曉。就算知道這群人跟聯盟沒有關係，但未免留下禍端，殺了才是最保險的事。
    “他們已經喪失了絕大戰力，沒了蒙恩，剛出生的孩子和她的母親、還有其他孕婦根本活不下去。”
    “那就都殺了。”
    溫柔的語調聽的人心頭發寒，死亡的恐懼帶回了理智，由葵後知後覺自己惹了一個怎樣的存在。
    一個但凡有人性的人，都不會輕描淡寫地說出要滅人滿門的話，尤其是裏麵還有剛出生的孩子。
    那個女人是惡魔、是撒旦。由葵開始後悔了，她太衝動了。
    艱澀地轉動眼珠，由葵掙紮著看向蒙恩，他的臉色已經開始泛白。視線對上時，兩人的眼中是相似的絕望。
    江聿初麵對雲嵐，語氣少有地帶上了不讚同：“雲嵐，孩子是無辜的。”
    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他畢竟也算是親曆了那個過程。嶄新的生命和希望一同誕生，那一刻他心底的愉悅和心安絕非虛假。
    在末世中守護希望太難，但聽到嬰孩啼哭的瞬間，江聿初忽然生出了試一試的勇氣。
    聽到他這話，雲嵐突然笑了，隻是笑意不達眼底：“聿初，你說無辜者不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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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死了，古牧也死了。我們難道有罪嗎？”
    雲嵐沒有別的意思，她隻是單純在陳述一個事實，但這話在江聿初耳中卻變了味道。
    某個字詞刺痛了他，向來冷靜的雙眼翻湧起慌亂，他變得手足無措：“不對，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拚盡全力想向她解釋什麽，攥著她的手下意識收緊。
    雲嵐溫和地看著眼前人，他身上還帶著未被世道汙染的天真，這很好，但也不好。
    如果可以，雲嵐其實更希望他能不受外物影響、自由生長。但活在這個時代，有些事他應該提前知道。
    “聿初，我不知道在你看來什麽叫做‘無辜’。但在這個世道，生命的存亡與生命本身是否無辜沒有任何關係。”
    “所有能動的東西都是一樣的，該死的時候都得死。”
    “還是活人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生命的脆弱，如果太過在意生死的意義，你會活得很累。”
    這隻是雲嵐作為江聿初的“監護人”，在合適的時間、合理的範圍內對他的成長加以引導。在雲嵐看來，這屬於日常交流的一部分。
    隻是放在眼下的場景，難免會讓人感覺她執意要殺死所有人。
    由葵和蒙恩的意識在瘋狂掙紮，可現實裏他們的軀體依舊一動不動。聽到雲嵐的話，兩人閉上了眼，臉上看不到半點希望。
    江聿初不願和雲嵐發生爭執，握住手腕的大掌緩緩下移，他的掌心輕輕裹住了雲嵐的手。
    “雲嵐，我知道我們之間總會有觀念不同的時候。隻是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出手。”
    圈著她的手很鬆，隻要雲嵐願意，輕輕一甩就能掙脫。他這是在向她示弱。
    手背的溫度對雲嵐來說有些陌生，那雙從來都盛滿冷靜的眼睛此時專注凝望著她，眼底裝著輕柔的詢問。
    她很少拒絕他，更別提這種小事。既然江聿初想保下那群人，雲嵐便隨他了。
    掃了那兩人一眼，雲嵐後退一步，掙開了江聿初的手。
    感受到掌下的手被抽走，江聿初心底忽然一空，隨即而來是更進一步的空茫和慌張。
    他剛想說什麽，不遠處器物落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沉重的悶響響起，他循聲望去正好看見由葵和蒙恩恢複了自由，兩人先後軟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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