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坐。”楚璋指了指側麵的沙發。
    楚昭站在原地沒有動：“大哥難道有很多話要對我說？”
    楚璋微微皺眉：“你說話不要總帶這麽多戾氣。”
    戾氣？
    楚昭簡直要聽笑了，她隻是說出了，她和大哥見麵會發生的事實。
    可聽在楚璋耳中，居然也是她不服管教的實證了。
    每一次除了教訓斥責，就是冷淡吩咐，和她說話從來不超過十句的，不都是大哥自己嗎？
    楚昭已經吃夠了強求和較真的苦，現在隻想吃些甜的。
    所以楚昭也並不和他多費口舌，隻轉開話題道：“大哥是什麽事找我？”
    “……”楚璋沉默下來，他看著楚昭平靜無波的眼，忽地有些恍神。
    從前楚昭留著快要遮住半麵的長劉海，所以他一直不曾發現——
    是從什麽時候起，這雙總是用仰望和希冀的目光，注視著他……
    看到他看過來時，會微微亮起的眼眸，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就好像他已經不再是楚昭信服崇拜，和想要依靠的大哥。
    是因為楚望說的那些混賬話嗎？
    是楚昭知道自己這些年來，為了磨她的性子，凡她犯錯，必然加重懲罰嗎？
    她怨了他，所以不再把他當成是她的大哥，也不再期盼他能像待楚芙一樣，關心愛護她嗎？
    但楚昭認清自身，明白她無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被家裏人毫無芥蒂地接受。
    這難道不也是件好事，是他一直以來，都想要推著楚昭走向的路嗎？
    不要猶豫，楚璋告誡自己。
    ————
    楚璋看向楚昭：“小芙最近的狀態不對，是你做了什麽嗎？”
    楚昭抬眼，看向楚璋的眼神裏，甚至透出幾分荒謬來：“我做了什麽？”
    “我能對她做什麽呢？”
    楚璋：“小芙是從g大校慶結束後，狀態變差的，聽下麵人說，她這段日子都睡不安穩，偶爾還會驚厥做噩夢……”
    楚璋的聲音在這一刻，像是突然間變得很遠很遠。
    遠到楚昭看得清楚璋口型的變化，卻聽不清對方吐露出的任何一個字眼。
    難以形容這一刻的感覺。
    即便楚昭已經不對楚璋抱任何的期望，可現在，聽著他對楚芙的一點不適如數家珍——
    楚芙驚厥噩夢，楚璋在對著她說這些的時候，可曾想過，她也是他的妹妹？
    而她這個和他有血緣關係的親妹妹，從十二歲那年直到現在，每夜依舊魘夢纏身，每次睜開眼睛再次看到天光，都覺得像是死過一次！
    他怎麽好意思拿這種事來質問她的？
    楚昭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我不知道，這和我有關係嗎？”
    楚璋皺眉：“校慶那天，商闕把手中的花送給了你，沒有給小芙。”
    楚昭：“你也說了，是他主動要送，不是我伸手去要。”
    楚昭是想要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的，可她因為之前的血清素綜合症，到現在都沒有恢複吃藥——
    現在情緒爆發，楚昭的身體反應，根本不由自控。
    楚璋卻沒發現她的異常，甚至還覺得楚昭一點就著，脾氣差得厲害，完全不符合名門閨秀的氣度。
    楚璋聲音更冷了：“商闕和小芙相處得好好的，如果你沒有私下再和商闕糾纏，他怎麽可能會突然間，做出這麽失智的事？”
    “何況就算是商闕主動，他是你妹妹的未婚夫，你總也該知道避嫌吧？”
    “避嫌？”楚昭渾身都在顫：“那我問你，半年前，我的未婚夫突然變成楚芙未婚夫的時候，楚芙她知道避嫌了嗎？”
    楚璋：“你果然還在惦記著商闕。”
    “……”楚昭無言地看著楚璋，說不通，根本說不通。
    反正在這些人眼裏，無論是什麽事，隻要不合他們心意，到最後都會變成她的錯。
    反駁無用，爭辯無用，所有言語都無用。
    他們不愛她，不在乎她，甚至嫌棄她，厭惡她，所以她說什麽都是錯，做什麽都是多。
    她就不該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不該生活在楚家，不該和他們流相近的血！
    楚昭胸口悶痛得厲害，一束燈光斜落在她腳邊，像一條藤蔓，也像一條遊蛇，纏住她的脖頸，一圈又一圈，她快要呼吸不上來。
    楚昭注視著楚璋：“你叫我進來，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楚璋竟忽地沉默下來。
    楚昭也沒再開口。
    書房冷寂得可怕，於這一刻，靜到仿佛能聽清，屋內二人的呼吸聲。
    ——
    楚璋看著楚昭，恍惚間竟突然想起——
    幼年時，楚昭曾偷偷溜進健身房裏，以為他沒發覺，就站在他背後，稍遠一點的位置，學著他的樣子，揮舞著手臂，有模有樣地打拳。
    他沒有趕走她，她就每天都來，知道他做事不喜人打擾，她也就乖乖的，不吵也不鬧。
    隻是看著他的眼神，永遠都純澈明亮，像一輪永遠都不會墜落的太陽。
    楚璋想起，在楚昭十二歲那年，除夕夜，他們一起拍了全家福，媽媽也說要從老宅搬回來——
    他們和楚昭，曾經是有機會成為親密無間的一家人的。
    畢竟，小楚昭其實並不是一個不討喜的孩子。
    隻是誰能想到，媽媽剛回到家的第一天，最愛的那盆蘭花下，會埋進了一隻被剝去皮毛，血肉模糊的死兔子。
    而那隻兔子，在一天之前，還是楚昭喜歡到不舍得送走的愛寵。
    無論這件事是不是楚昭所做，父親篤信的大師批命都已應驗，之後幾年，更是多有驗證……
    楚昭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真正融入進楚家來。
    且有她在的每一日，就像今天飯桌上發生的鬧劇——
    如果沒有楚昭，這隻會是主客皆歡的一場宴席。
    不會鬧到父親震怒，小望的眼睛險些傷到，小芙委屈落淚，也讓母親的好友看了笑話的地步。
    時針撥轉的聲音，在書房內響起。
    所有往事都一起沉沒下去。
    楚璋看向楚昭：“我查過你訂的機票，落地點和你老師的所在，並不是同一個地方。”
    “楚昭，你這次出國，究竟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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