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
    楚昭從楚璋書房出來後，就直接轉去了自己的房間。
    楚昭簡單拿了些東西，就從樓梯上下來，準備回自己租住的公寓。
    客廳空無一人，先前的殘局早就被傭人收拾幹淨，不見半分痕跡。
    楚昭收回目光，直接走向玄關處，她剛換好鞋，身後不遠處，就傳來顧靈姿的聲音。
    “小昭，出門的話，要不要一起走一段？”
    楚昭直起腰身，側眸看了顧靈姿一眼：“好。”
    ……
    楚昭對於顧靈姿的感官很複雜。
    對方在她幼年時，確實給了她，楚家人都不曾給予過她的溫暖。
    可同樣是顧靈姿，讓楚昭第一次知道，成年人的關心和愛護，是可以收放自如的。
    消失時，連句緣由都不必說。
    年少時，楚昭會覺得，顧靈姿也是因為兔子事件，所以認定她是個壞孩子，不再願意理會她。
    可現在，楚昭不得不承認，這位曾給予過她溫情，讓她依賴惦念的顧阿姨，也許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她。
    楚昭在顧靈姿身上，感知到的情緒很複雜，有厭惡，有逃避，有微妙的愧意。
    還有一些紛繁雜亂的，讓楚昭也分辨不清的情緒……
    顧靈姿對楚昭而言，就像是另一個秦時晝。
    都一樣的不可捉摸，一樣的讓楚昭想起來，就覺得大腦空茫一片。
    她總是理不清，這些曾經對她很好，讓她交付信任，卻又可以無緣無故，就收回這些好的人……
    楚昭弄不清楚他們在想什麽。
    潮湧潮退，她總是被棄留在岸的那一個。
    楚昭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反應遲緩的小蝸牛。
    她做什麽都慢吞吞，所以要好久好久才能明白，這些曾經待她很好的人，不會再對她好——
    又要用好長好長的時間，才能去適應這件事，讓自己不在見到對方的瞬間，露出歡欣希冀的眼神。
    被討厭已經足夠難堪，楚昭不希望自己在他們眼中，再加一條沒有自知之明的惡劣印象。
    他們對她，好壞隨意，楚昭竭力讓自己不去追問。
    可秦時晝總是在變。
    那麽現在，顧靈姿也要變嗎？
    ……
    ——小徑——
    “小昭，今天的事你也別太放在心上。”
    顧靈姿側眸看向楚昭，麵上帶著親善爽朗的笑。
    “楚望那個臭小子，都十八歲了還把自己當小孩子呢，滿口的胡言亂語，也不知道是在哪裏受了氣，回到家偏撒到你身上。”
    “你可千萬別信他那些話，讓自己傷心難過。”
    楚昭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看向顧靈姿的一雙眼睛，透徹明亮，黑白分明。
    “顧阿姨，我知道的，小望還小，我當然不會和他計較。”
    顧靈姿：“……”
    顧靈姿驀地沉默下來，看向楚昭的眼神裏，甚至帶了幾分驚疑不定的意味。
    “你……你能這樣想，那就再好不過了。”
    顧靈姿似是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失態，趕緊找補道：“是我想多了，忘了你是一個多麽寬心的孩子。”
    “本來還想著要再勸勸你，結果你這樣說，倒讓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了。”
    顧靈姿歎口氣：“也怪小望那孩子，說的話句句往人心尖上戳。”
    “明知道往年阿瀾的生日，你都沒能參與進去，還要那樣說，讓你難過。”
    “小昭。”顧靈姿停住腳步：“你別怪你的媽媽，她真的是身體狀態不好，醫生也一直勸她，要遠離能刺激到她的源頭……”
    源頭？楚昭心中微訕。
    顧靈姿：“所以，阿瀾不見你，也是無奈之舉。”
    “我是知道你的，你雖然沒能和阿瀾，像尋常人家間的正常母女般相處——”
    “但你心裏，一直也是惦記著阿瀾的，你對她的感情，不比旁人的少。”
    “我還記得，十幾年前，你剛被接回楚家，身量小小的，麵上一團稚氣，說話也軟乎乎的，實在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好孩子。”
    顧靈姿神情黯淡下來：“就是可惜了，阿瀾這病一陣又一陣的發作，才讓她沒辦法和你長久地相處……”
    “也就不知道她的小昭，現在長成了一位多漂亮優秀的大姑娘。”
    楚昭陪在旁邊，聽著顧靈姿絮絮叨叨地講，沉默著並不發一言。
    她小時候，是真的很喜歡聽，顧阿姨現在說的這些話。
    因為小楚昭覺得這既是和母親相關的話，也是顧阿姨對她的寬慰。
    可現在，楚昭發現人有的時候，真的會因為自己渴望的事物，而讓自己下意識地變傻，隻聽自己想聽到的話。
    顧靈姿輕輕握住楚昭的手，楚昭垂眸去看她，指尖輕顫了下，被顧靈姿握得更緊。
    “小昭，阿姨給你說句真心話，這麽多年來，阿姨隻小瀾一個最親近的友人。”
    “她又比我小，我就把她當我自己的親妹妹來照護。”
    “可看她病情反反複複，最近是又好轉了些，還說要去烏岸山玩，可真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就又發作了……”
    “我這顆心高高懸著，真是一時片刻也不敢放鬆。”
    楚昭神情溫和了些：“顧阿姨別這樣，媽媽會好起來的。”
    “唉……”顧靈姿歎口氣，又眼含關切地看向楚昭：“你爸爸說你下月中旬出國，那這次好不容易，阿瀾鬆口……”
    “烏岸山之行，你能趕回來嗎？”
    “能的。”楚昭肯定點頭：“媽媽好不容易身體好了些，也想要見到我，我當然要給媽媽慶生。”
    “哥哥剛才把我叫到書房裏，也是讓我好好準備給媽媽的生日禮物。”
    楚昭唇邊含著笑意，雙眸明亮，盈滿期待。
    “哥哥還說，小望那裏，他會替我好好教訓，幫我出氣的，說一家人沒有隔夜仇……”
    “……”顧靈姿有些怔愣，麵上沒繃住，泄露出一絲意外來。
    楚昭垂眸，看著顧靈姿的眼睛。
    她微微歪頭，黑瞳深得像能映出，人心底最深的陰暗麵。
    楚昭笑了下：“顧阿姨，我被家裏人重新接受，你不為我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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