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
    “好了，你不用再說了。”
    楚滕擺擺手，等所有人都退出房間後，他癱坐在沙發上，久久沒有說話。
    事情究竟是怎麽發展到現在這一步的？
    從烏岸山上的災難過後，家裏就沒有一件事，是讓他順心的。
    原本楚昭還在的時候——
    文瀾身體虛弱，但至少精神狀態在慢慢轉好。
    公司裏有楚璋在，雖然楚滕還不想那麽早的，就將自己手中的所有權利，都交出給楚璋。
    但楚滕也清楚，楚璋是最合適不過的優秀繼承人。
    楚敘不喜歡公司事務，隻鍾愛畫畫，追求那些虛無縹緲的藝術。
    他常年在外采風，一年裏能在家裏待的日子屈指可數。
    但楚敘師從世界級畫家——尼高伊爾大師，明麵上對集團，像是沒有什麽增益。
    但那些暗處裏，有楚敘的弟子身份在，為楚家拓展出的那些人脈關係，卻不是單純有錢就可以拉近的。
    所以，楚滕可以對楚敘的行為，保持縱容。
    而楚望，是國內最有希望在f2方程式賽上，摘取桂冠的人。
    他也是最有可能，從f2晉升到f1，成為世界級賽車明星的賽車手。
    所以，就算楚望桀驁不馴，性情暴烈，也不守規矩，楚滕對他還是多有寬容。
    且就算排除這些，楚望還是楚滕的幼子。
    楚滕對楚望，當然是寵愛縱容居多。
    三個兒子各有各的優秀之處。
    而楚滕的養女楚芙，也聰慧乖巧，漂亮溫柔，既是他和文瀾的貼心小棉襖，也和兄弟之間關係親近，互相照護……
    總之，除了楚昭時不時地，惹出一些事端，引得楚滕心煩。
    其餘的，楚家的一切，都行在最正確的軌道上。
    ———
    刨除楚昭那個不穩定的音符，集團蒸蒸日上，親人和樂融洽，家庭氛圍極好。
    所以楚滕一直認為，隻要楚昭肯好好改正自身的毛病，按照他所想的方式去調整自己，楚家就一定會變得越來越好。
    但楚昭不肯改，脾氣倔到完全不知道是隨了誰。
    所以，家裏的氛圍，隻能因為楚昭的存在，而越變越差。
    尤其是，在那個宋慧春死掉後——
    楚滕再看楚昭，感覺都不像是在看著自己的女兒。
    而像是在看一個，已經將他們所有人，都寫在仇人名單上的瘋子。
    是的，瘋子。
    楚昭在最後的那段時間裏，留給楚滕的印象，也就剩下了這兩個字。
    楚滕是親眼見過，受了重創的凶獸，走到窮途末路時，是會有什麽樣的眼神的。
    在楚滕眼裏，那時候的楚昭，就和那種準備用生命反撲的凶獸，沒什麽兩樣。
    楚滕能敏銳地察覺到，楚昭是在懷疑他們，認為是他們之中的某個人，傷害到了宋慧春。
    可是怎麽可能？
    一個女傭而已，楚滕是覺得有些惡心，惡心於楚昭將對方看得那麽重，像是視作她的另一個母親。
    但楚滕也真不至於，就因為這種事，要真的去難為一個身患絕症，不知何時就會失去生命的可憐蟲。
    所以，宋慧春會死，隻能是她身患絕症，身體不行的必然結果。
    和楚家，和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是沒什麽關係的。
    楚昭對他們的懷疑，完全就是空穴來風。
    但這種話，以楚昭在宋慧春死後，她表現出來的，那種極其混亂，無法正常溝通的精神狀態——
    楚滕就算明明白白的和楚昭談上一次，想必也是白費口舌。
    楚昭不會信的。
    所以，楚滕才更覺晦氣。
    一個已經和他徹底離心，從此再不會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女兒——
    說實話，在聽到楚昭真的死亡後，楚滕在茫然之餘，有那麽一個瞬間，他確實極輕微的鬆了一口氣。
    如果楚昭真的死了，那他從此就不用，再為這個不聽話的女兒煩心。
    楚家沒有楚昭，就如同擱淺在海岸上的大魚，重新躍歸大海。
    楚家隻會因為，少了楚昭這個拖累，而越變越好。
    楚滕是這樣想的。
    或者說，他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可是為什麽？
    現實與預想完全相反？
    ……
    無論是楚璋二次受創，康複變得遙遙無期的右腿。
    還是楚璋再也不能賽車，甚至運動神經都受到損傷，從此連做個正常人，都會有些困難的噩耗。
    以及，文瀾因為知曉楚昭身死，受刺激過度，而嚴重失常的精神狀態。
    還有楚敘，一旦遇上了和楚昭相關的事，就會變得像條瘋狗一樣。
    為了楚昭，楚敘曾經最疼愛的楚芙，都再換不得他的一點關注。
    還有公司……公司的事務，在秦時晝和商闕的輪番打擊下，簡直快變得一團糟。
    楚敘又是派不上用場的沒用東西，而楚璋又背著他這個父親，生出了些別的心思……
    現在楚家和z&s集團合作，扭轉局麵的希望，眼看著也要因為，楚昭幼時和謝雲霽之間的生死交集，而徹底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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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怎麽就會變成這幅樣子？
    楚滕想不通，隻覺得糟糕透頂。
    現在又出了楚芙惡意報複所有人，把楚昭寫的那些破爛玩意兒，放到網上任人閱看的事——
    楚滕都已經不敢去想，那個原本就因為楚昭遭遇到的事，而對他們楚家百般不滿，明確表現出要護著楚昭意圖的謝先生。
    當對方看到這些內容後，會怎樣對楚家發難了。
    “要怎麽辦？”
    楚滕頭痛欲裂，抬手用力掐按眉心。
    他隻覺自己像是又回到了烏岸山上，四麵是崩塌的山石，頭頂是泥石匯聚傾瀉而下的黑鐵洪流。
    他站在裂隙邊緣，腳下隻有少的可憐的方寸之地，都無需風吹，一點雨珠落下來，他都有落墜的可能。
    他或許真的老了吧，楚滕想。
    完全沒有二十二歲，楚滕剛接手家業時，想將楚家發展成g城第一的雄心壯誌。
    他現在隻想保住楚家現有的地位，都因為有那位謝先生的存在，而變得尤為艱難起來。
    更不要說，讓楚家在他手中，恢複祖輩時的榮光了。
    可如果要楚滕承認，他是真的能力有限，楚家在他手裏，非但沒有變的更好，反而有了傾頹之危——
    那真比殺了楚滕，還要讓他無法接受。
    如果……如果楚昭還在就好了。
    這樣的想法，甫一冒出，就連楚滕自己都嚇了一跳。
    但隨後，這點微弱的念頭，竟然如同螢火一樣，星星點點匯聚過來，之後越來越亮。
    如果楚昭還活著就好了。
    楚昭還活著，那麽楚家就可以對集團千金，獲得世界級新銳畫賽金獎的事，大書特書。
    集團乘著楚昭獲獎的東風，那是公司砸重金都換不來的宣傳效果。
    而之後，隻要他對楚昭好一些，安撫好對方，必要時，還可以通過幫宋慧春尋訪名醫，去拉攏楚昭……
    對方有宋慧春這個弱點在，再加上楚昭骨子裏對親人的渴望和眷戀——
    那麽，集團和z&s的合作，根本不需要楚滕費心到這種程度，還苦求不得了。
    聽說那位謝先生，年紀也很輕，甚至還沒有楚璋大，和楚昭的年紀也算相當……
    如果那位謝先生，真的對楚昭念念不忘——
    說不定，他和楚家，還能結成一門好親事。
    那麽，楚家有z&s集團做後盾，一定會走上楚滕想象不到的高度。
    可現在……
    都是楚芙！
    楚滕近乎咬牙切齒地想著。
    是他看走了眼，自以為收養了一個貼心女兒，沒想到卻是一隻披著無害羊皮的白眼狼！
    如果不是楚芙嫉妒心重，被楚家收養，都過上旁人遠不能及的富足生活了，卻還是貪心，想要將楚昭徹底踩在腳下——
    還處處設計，害楚昭和他們離心，那或許烏岸山上的悲劇，根本就不會發生！
    楚昭也就不會死！
    楚家現在，也就不會被逼到這種聲名狼藉，前路無望的地步！
    烏岸山……
    楚滕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時候，風雨交加，山石轟隆，天災降臨世間的畫麵。
    為什麽？
    為什麽當時出事的不是楚芙？
    為什麽從烏岸山被救出來後，楚家所有人裏，隻有楚芙毫發無傷？
    就算是看起來沒什麽事的，楚滕和楚敘，他們都有嚴重的擦傷，留下來的傷疤，到現在都還能看見痕跡。
    隻有楚芙，不痛不癢，從烏岸山出來，除了哭就還是哭，活脫脫一個喪氣鬼。
    楚滕也聽楚敘說過，楚望受得最厲害的傷，就是替楚芙擋的。
    如果不是楚芙太過沒用，他的小兒子怎麽會變成一個廢人？！
    所以——楚家的災星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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