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林恩的鬥篷帽簷滴落，在腳邊的小水窪裏激起一圈圈漣漪。
    他刻意放慢腳步，與走在前方的特蕾西保持著三步距離——足夠聽到她說話，又不至於顯得親密。
    他不這麽做，蕾娜堪比雷聲的抗議就要讓他頭痛欲裂……
    “麥倫！你能不能走快一點？”特蕾西突然轉身，金發在雨中依然閃耀，她雙手叉腰。
    “我專心看路。”林恩對特蕾西說，同時也是說給蕾娜聽的。
    特蕾西咯咯笑起來：“有我在你還怕迷路？”她突然伸手拂去林恩肩頭的一片落葉，手指有意無意地擦過他的脖頸。
    一道肉眼不可見的黑色能量從林恩體內冒出，特蕾西猛地縮回手，像是被靜電打到，“嘶——怎麽回事？”
    “天氣原因。”林恩迅速抓住機會拉開距離。
    蕾娜在他腦海中冷笑：“再有下次，我就不是靜電這麽簡單了。”
    轉過街角，特蕾西突然停下腳步，雨水順著她的下巴滴落。“麥倫，"她的聲音罕見地認真起來，“改天我們一起——”
    “改天的事改天再說。”林恩隻想快點回小隊基地。
    雨已經轉小，細密的水珠形成一層朦朧的霧氣。
    穿過第七街區的石板路，本可以走更近的小路回傭兵小隊基地，但特蕾西堅持要繞道經過那家新開的麵包店——“聽說他們的肉桂卷會讓人幸福得暈過去”，她是這麽說的，眼睛閃閃發亮。
    “喂，走那麽快幹嘛？”特蕾西小跑兩步追上林恩，金發馬尾在雨中甩出水珠，“難得下雨天，多浪漫啊。”她故意踩進一個水坑，泥水濺到林恩的靴子上。
    “不是你剛才叫我走快一點？”林恩皺眉看著靴子上的汙點，“浪漫？濕透的襪子和可能的風寒？”
    “她腦子被雨水泡壞了，親愛的。”蕾娜的聲音在林恩腦海中響起，帶著奇怪的吐槽，“或者被你那英俊的側臉迷得神誌不清了。”
    林恩沒有回應。
    “你看！”特蕾西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指向路邊一隻躲雨的黑色野貓，“多像你，陰沉沉的還總躲著人。”她咯咯笑起來，雨水順著她的鼻尖滑落。
    林恩抽回手臂，“貓會抓傷摸它的人。”
    “我要把這蠢女人的頭發變成蜘蛛窩！”蕾娜在他腦海中尖叫，“她碰你的樣子就像在摸集市上的牲口！”
    林恩：“……”
    “你總是這樣。”特蕾西撇撇嘴，將剛買的肉桂卷遞給林恩，“喏，還是熱的。雖然你態度惡劣，但我還是給你買了肉桂卷。”
    林恩盯著肉桂卷，警惕得像麵對一個炸彈。
    “吃啊，”蕾娜突然改變語調，甜得發膩，“說不定裏麵摻了愛情魔藥呢～”
    “不餓。”林恩最終說道，繼續向前走。
    特蕾西歎了口氣，把肉桂卷塞回包裏。“總有一天我要撬開你那顆鐵核桃看看裏麵是什麽。”她快走幾步與他並肩，“跟我細致講講你在地下城七層下麵的經曆吧。”
    “你絕對想不到我當時有多擔心你，當然，還有海森堡。”
    林恩的肌肉微微繃緊，但步伐不變，“不是講過了？”
    “再仔細講講嘛，就當給我講故事。”特蕾西請求。
    “她也配聽你講故事？”蕾娜冷笑。
    “改天再講，下次一定。”林恩簡短回答。
    林恩感到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側身繞過特蕾西，大步向前走去。
    特蕾西追上來，這次保持了沉默。他們轉過最後一個街角，熾火小隊基地的老舊倉庫出現在雨中，窗戶透出溫暖的黃光。
    “終於，”蕾娜鬆了口氣，“再和她待下去我就要強行奪取你的身體——開玩笑的，親愛的，隻為殺她一個還是有點不值。”
    林恩伸手推門時，特蕾西突然拉住他的衣角。“麥倫，”她難得認真，“你知道大家都很在乎你，對吧？尤其是……我。”
    林恩轉頭看她，雨水在她臉上留下閃亮的痕跡。
    “她心跳加快了，我聽得見。”蕾娜酸溜溜地說，“哦～現在更快了，因為你在看她——我要吐了，如果我能吐的話。”
    “進去吧，”林恩最終說道，“你會感冒。”
    特蕾西眼中的期待黯淡下去，但很快又揚起笑容。“好吧，鐵核桃先生。”她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搶先一步推開門，“但我會撬開你的，等著瞧！”
    “終於隻有我們兩個了～”她甜蜜地說，“今晚想學個新咒語嗎？可以把人變成蟾蜍的那種～”
    林恩搖搖頭，踏入光亮之中。有時候他懷疑，相比複雜的間諜遊戲，這兩個女人才是真正的考驗。
    ……
    是夜。
    3號改變了會麵地點，不在百戰傭兵團總部，改在城內廢棄的教堂。
    雨水敲打著彩繪玻璃的殘骸，林恩站在廢棄教堂的側廊陰影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裏的刀。
    教堂正門傳來輕微的吱呀聲。
    林恩立刻繃緊肌肉，但表麵上依然放鬆地靠在石柱上。燭光搖曳中，一個修長的身影緩步走入。
    3號。
    即使隔著半個教堂，林恩也能感受到那股壓迫感。來人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長風衣，領口別著一枚金色徽章——黃金黎明的標誌。他的步伐輕盈得詭異，幾乎不發出聲音，像一道滑過地麵的陰影。
    林恩悄悄咽了口唾沫。
    3號在聖壇前停下，背對著他，摘下手套。即使在昏暗的燭光下，那雙手也白得刺眼，左手小指上戴著一枚蛇形戒指，寶石眼睛在閃電中泛著紅光。
    “暗淵會的觀察員，”3號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煙熏過，“你打算在那裏躲到天亮嗎？”
    林恩暗保持鎮定，他走出陰影，右手按在胸前向3號行禮——暗淵會高階成員的禮節。
    “3號大人，我是8號派來的麥倫。”
    3號緩緩轉身。兜帽下的陰影中，兩點寒光注視著林恩——那不是人類眼睛該有的反光。林恩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但他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別直視他的眼睛！”蕾娜突然警告，“那是靈魂窺視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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