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中間那輛最為奢華的馬車車廂上。
    車廂的窗戶簾布被一隻戴著寶石戒指的胖手地掀開一角，露出一張寫滿驚駭，肥肉亂顫的慘白胖臉——正是“血薔薇”侯爵本人。
    他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變故嚇破了膽，綠豆小眼瞪得溜圓，恐懼深入骨髓。
    四目相對。
    林恩的眼神，依舊平靜漠然。
    “血薔薇”侯爵卻感覺自己的靈魂被一隻冰冷的骨爪攥住，他肥胖的身體劇烈地哆嗦起來。
    林恩沒有再看第二眼。
    看對方應該沒有繼續蠻橫擋道的意思……林恩直接無視他。
    他輕輕一夾馬腹。
    噠……噠……噠……
    黑馬邁開沉穩的步子，載著他，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
    馬蹄鐵踏過官道冰冷的石板，發出清脆的回響。
    當馬蹄即將踏過地上那隊長留下的人形灰燼痕跡時，林恩甚至連韁繩都未曾拉動一下。
    那匹訓練有素的黑馬，極其自然從容，微微抬起了前蹄，然後輕盈地、精準地——踏在了那堆灰燼之上。
    噗。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
    本就鬆散的黑灰被馬蹄碾過，徹底與地上的塵埃泥土融為一體，再也看不出絲毫曾經存在的痕跡。
    那不可一世的護衛隊長，徹底消失了……
    林恩騎著馬，從容不迫地穿過被清理出來的官道。
    黃金黎明的成員們如夢初醒。
    烏鴉第一個反應過來，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上自己的馬，聲音嘶啞地低吼“跟上！快跟上首領！”
    黃金黎明的隊伍沉默地跟在林恩身後。
    直到林恩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的盡頭，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壓才悄然退去。
    “嘔——！”
    “嗚嗚嗚……”
    “侯爵大人！侯爵大人您醒醒啊！”
    “血薔薇”侯爵肥胖的身體徹底癱軟，已是嚇暈了過去。
    逃過一劫的護衛和仆從，個個都是驚弓之鳥。
    林恩連同那匹黑馬踏過灰燼的冷漠身影，將永遠會是他們最深沉的夢魘……
    ……
    “主人主人！剛才那一下太帥了！一個眼神就讓他們全趴下啦，那個肥豬侯爵都嚇尿褲子了！”
    赫蒂歡呼雀的聲音在林恩腦海中響起。
    林恩“……”
    “我也很無奈，是他們擋道在先。”
    離開萊安國，虛妄之城就遠遠地盤踞地平線上。
    像巨獸嶙峋的脊骨，在鉛灰色天幕下投下不祥的陰影，在視野裏越來越清晰。
    官道兩側的稀疏林木，早已被荒涼的礫石地和低矮的荊棘叢取代。
    林恩端坐於黑馬之上，黃金黎明沉默地跟在後麵。
    烏鴉墜在隊伍末尾，臉色比死人還要難看幾分。
    偶爾利用袖中傳訊水晶碎片，和5號悄悄聯絡，匯報他們已經抵達何處。
    就在這壓抑死寂的氛圍中，一絲極其微弱異樣波動，在林恩浩瀚的精神感知邊緣，漾開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林恩皺眉。
    隊伍前方，官道拐過一個布滿風蝕岩柱的彎角。
    就在拐角處的陰影裏，一道窈窕的身影毫無征兆地斜倚在一塊風化的巨石上。
    路易莎抱著雙臂。
    目光鎖定在林恩身上。
    她身邊，女仆露西妮按著腰間的細劍劍柄，眼神警惕地掃視著林恩身後的黃金黎明眾人，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
    “路易莎？？？！！！”林恩驚了，“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上回見到路易莎還是在王國東境，路易莎不知道蕾娜的靈體就依附在林恩身上，當時被嚇得拔腿就跑……
    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於林恩的腦海
    “不會吧……”
    “你一直悄悄跟著我？！”
    “從我離開王國東境……一直跟到這兒？！”
    這一路跟隨，路易莎稍顯憔悴，但她要抓林恩回去結婚的念頭從未改變……
    林恩的黑馬，在路易莎身前十步左右的距離停了下來。
    馬兒似乎也感受到了前方女子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危險氣息，不安地刨了刨蹄下的碎石。
    “籲——”林恩輕輕一勒韁繩，黑馬安靜下來。
    他平靜地看著攔路的女人，震驚不已。
    “你說得對，我一直都跟著。”路易莎一步步朝林恩走來，露西妮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側後方，手始終按在劍柄上。
    “你，你想幹嘛？你就不怕——”
    林恩還未說完，路易莎打斷道“少嚇唬人啦，她沉睡了吧？”
    要不是判斷出蕾娜已經沉睡，路易莎絕對不敢出現。
    她就是有十足把握，確定蕾娜不在，才主動現身。
    這一刻就是她等待多時的動手機會。
    “從王國東境到布魯諾國，又出萊安國邊境，再到這條通往虛妄之城的荒路……”路易莎停在林恩馬前，仰起那張足以顛倒眾生的絕美臉龐，眼眸中流轉著深藏的執念。
    “我追得可真辛苦呢。你說，你是不是該好好補償我？”
    她說著，手腕一翻，那張結婚契約出現在她白皙的掌心。
    她兩根纖細的手指夾著契約，在風中輕輕晃了晃，笑容越發危險。
    “肘！跟我回去結婚！”
    路易莎近乎強勢命令，眼眸深處，一絲瘋狂的執拗一閃而逝，“這次，沒有那個討厭的靈魂體搗亂了，我看誰還能阻止我！”
    林恩“……”
    “有病吧？！”
    話音落下，路易莎的身影如鬼魅般原地消失！
    不是高速移動的殘影，而是真正毫無征兆的空間閃爍！
    六階刺客，恐怖如斯！
    幾乎在她消失的同一刹那，林恩身側的空間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
    冰冷的金屬觸感，帶著一絲淡淡的血腥氣，毫無征兆地貼上了林恩頸側的皮膚。
    路易莎的身影從虛空中凝聚出來，緊貼在林恩身側的馬鞍上。
    她左手按在林恩肩頭，右手的匕首——那柄曾沾染過無數亡魂的猩紅短刃“血吻”，鋒銳冰冷的刃口，正穩穩地抵在林恩頸動脈的位置。
    她微微側頭，紅唇幾乎要貼上林恩的耳廓，聲音壓得極低，字字淬毒
    “蕾娜不在，你就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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