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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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
    敖清的目光緊緊鎖住水幕外的魏天妄,那雙翡翠般的豎瞳裏翻湧著複雜的情感,仿佛要透過他的軀殼看穿靈魂。
    她的指尖在水幕上無意識地描摹著他的輪廓,龍尾不安地擺動著,攪起一串串細小的漩渦。
    魏天妄被她灼熱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摸了摸鼻子。
    【果然又是魔主前世惹的風流債,難怪沒有道侶,原來是拿的後宮火葬場劇本...】
    “父親...”
    “那個...敖清是吧?”
    他斟酌著開口,語氣難得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雖說龍君是計劃的一環,可這龍君是女的也就算了,還自稱是我女兒?這該怎麽回答比較好?親情變質什麽的,一點經驗都沒有啊...
    ‘我不是你父親,你父親已經死了?你雖然沒有了父親,但你還有我啊...’
    這種話怎麽聽都是找死吧。】
    許久沒有等到回應,敖清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玉色的龍鱗隨著瞳孔的高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霧靄。
    翡翠般的豎瞳漸漸暗淡,濕漉漉的眼神像極了被遺棄在雨中的幼犬,既委屈又惶恐。
    她的龍尾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指尖在水幕上輕輕劃著圈。
    “是...是清兒哪裏做得不夠好嗎?”聲音細若蚊呐,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一定是的,清兒敗了,敗給了仙族,這些都是清兒咎由自取...”
    鎖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將她未盡的話語打斷。
    魏天妄微微皺眉,忍不住問了一句,“疼嗎?”
    話剛說完他就後悔了,自己這是什麽直男發言...數條鎖鏈封鎖筋脈骨骼,斷絕靈氣流動,怎麽可能不疼呢。
    簡單兩個字,卻讓敖清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被困潭底幾百年了,第一次有人關心她,而這個人還是她許久未見的最為珍視之人。
    敖清猛地別過臉去,好在隔著這層水幕,淚水和幽暗的潭水早已混為一體,父親應該...看不出來她在哭吧?
    眼神無意識地滑過鎖骨處一道淡去的傷痕。
    她記得太清楚了,七歲那年,因為修煉《九轉龍神訣》時疼得掉淚,他便用雷鞭抽得她後背皮開肉綻。
    “記住今日的痛。”記憶中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將來你要坐上妖帝之位,一滴眼淚就會讓敵人看出你的破綻與軟弱。”
    鞭痕火辣辣地疼,她死死咬住嘴唇,把嗚咽聲和著血沫一起咽回肚子裏。
    從那天起,她學會了把眼淚變成武器,在敵人麵前永遠昂著頭,隻在無人處讓淚水融進深海。
    光陰荏苒,她早已成為令三界聞風喪膽的龍君。
    可當看到魏天妄陌生的眼神時,那些被歲月塵封的委屈突然如潮水般湧來。
    敖清仰起頭,讓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倒流回心底。脖頸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像極了當年那個寧可咬碎牙也不肯哭出聲的小龍。
    “不疼。”
    她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完美到無懈可擊的笑容,“這些鎖鏈...比起父親當年的鞭子,差遠了。”
    敖清強撐著挺直脊背,卻控製不住聲音裏細微的顫抖。
    鎖鏈隨著她的動作嘩啦作響,在蒼白的手腕上又添了幾道紅痕。
    她下意識用龍尾遮掩住那些傷痕,就像小時候偷偷藏起練槍時磨破的掌心一樣。
    魏天妄看著她這副模樣,胸口莫名發悶。
    記憶碎片中那個倔強的小龍,明明疼得嘴唇都咬出血了,還要梗著脖子說“清兒不疼”,和眼前這位強裝鎮定的龍君簡直如出一轍。
    魔主萬泉部詩人啊...這都下得去手?
    這也太擰巴了,看得他直胃疼,魏天妄被這狀況搞得太陽穴突突直跳,索性閉目凝神,潛入識海去找魏雨憐討個主意。
    識海中,一襲紅紗的魏雨憐正雙臂環胸,杏眼裏噙著薄怒。
    她足尖輕點虛空,繡著血梅的裙擺無風自動,“我可不認識她,師尊當真是好本事呢~”
    尾音危險地上揚,“徒兒原以為自己是獨一份,沒想到還有個龍族的小師妹?都叫上父親了,可真是親切。”
    魏天妄扶額苦笑,“你也看到了,那都是前世...”
    “前世就不是您了?”魏雨憐突然逼近,發間的步搖叮當作響。
    她指尖凝聚出一道劍氣,在空中劃出兩人初遇時的場景,那時她也是這樣,一見麵就紅著眼眶喊師尊。
    魏雨憐冷哼一聲,身影漸漸淡去,最後瞥來的一眼似嗔似怨。
    “前世今生,皆是師尊自己的劫數因果。”
    她的聲音如碎玉落盤,帶著幾分賭氣的意味,“既然能收龍女為徒,還一口一個父親叫得如此親切,想必也不需要雨憐多嘴了,師尊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
    話音未落,那道倩影已化作流光沒入懸浮在識海中的魔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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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戟身"錚"地發出一聲清鳴,旋即沉寂下來,任憑他如何呼喚都不再回應。
    魏天妄被說得啞口無言,真是兩頭堵,合著魔主還是個時間管理大師...
    教培一個女弟子是藏不住的,同時教培多個女弟子可就要藏住了。
    思來想去,還是得實話實說...
    “敖清,我不是你記憶中的父親,這說起來很複雜,你可以理解為,嗯...我是他的轉世?”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因為看見敖清眼中的光彩正在一點點熄滅。
    那些纏繞著她的鎖鏈似乎感應到情緒波動,開始發出幽暗的紅光,將她白皙的肌膚映照得格外淒豔。
    “我明白了。”敖清突然輕笑一聲,隻是那笑容裏帶著說不出的苦澀,“就像當年您突然消失一樣...總是這樣,說走就走,連個解釋都沒有。”
    她緩緩沉入水幕深處,龍尾劃出的水痕像是一道未幹的淚跡,“幾百年我都等了,不差這一時半刻...您走吧,清兒就當父親已經死了。”
    這樣說果然還是傷人啊...
    魏天妄輕歎一聲,是自己欠她的。
    他望著水幕中形容憔悴的敖清,輕歎一聲,抬手喚出烈陽,劍身流轉著熾烈的金芒。
    “退後些。”
    他沉聲道,隨即一劍遞出。
    淩厲的劍氣如長虹貫日,硬生生將水幕劈開一道裂痕。
    敖清怔怔地望著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劍光,微微顫動。
    魏天妄沒有停手,又是數道劍氣破空而出,精準地斬在九條鎖鏈的同一處節點上。
    金石相擊之聲震耳欲聾,鎖鏈劇烈震顫,迸發出刺目的火花,卻連一道白痕都沒留下。
    “這鎖鏈這麽硬?”魏天妄眉頭緊鎖,虎口被反震得發麻。
    “父親...”
    敖清的聲音輕柔而無奈,“這是九天玄鐵所鑄,摻了龍族秘傳的封靈咒。”
    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那些老家夥為了困住我,可是把壓箱底的寶貝都用上了。”
    隨著鎖鏈遭受攻擊,遠處隱約傳來沉悶的龍吟,潭水開始不安地震蕩。
    敖清撲到水幕前,鎖鏈將她拉扯得一個踉蹌。
    “父親,別試了!您如今隻是化神修為,強行破封隻會...傷了您自身,若是動靜太大引來海族,您就走不了了...”
    她的聲音哽了一下,“清兒已經等了這麽多年,不在乎再多等些時日。父親...我不怨您,快走吧。”
    “若是敢來,我就殺了它們。”
    魏天妄冷聲打斷,手中劍勢卻愈發淩厲,劍光如雨落下,在鎖鏈上濺起漫天星火。
    “既然曾經是我把你從東海帶出來的,如今就能把你從這鬼地方帶回去。”
    敖清的瞳孔猛地收縮,記憶與現實重疊,她看著眼前這個修為遠不及當年的“父親”,卻仿佛又見到了那個將她撫養長大,教她修煉,替她出氣的身影。
    淚水決堤而出,混著龍血滴落在寒潭深處。
    遠處龍吟越來越近,整個葬龍淵都開始劇烈震蕩,可此刻她的心頭卻很安心地覺得,這幾百年來的煎熬與痛苦,都算不得什麽了。
    ............
    潭水翻湧如沸,石壁上的發光水晶劇烈搖晃,在幽暗的水底投下淩亂的光影。
    一隊巡邏的水族從遠處湧來。為首的蟹將身披青甲,揮舞著兩柄巨鉗,身後跟著數十名蝦兵,手中鋼叉寒光閃爍。
    “今日葬龍淵難得如此大動靜,想不到竟是有外人闖入,大膽人族!竟敢擅闖葬龍禁地!”
    蟹將的聲音如同砂石摩擦,在水中蕩開沉悶的回響。
    它巨鉗一揮,“給我拿下!”
    魏天妄頭也不回,手中烈陽劍輕輕一震。
    一道金色劍氣破水而出,快得幾乎看不清軌跡。那蟹將話音未落,青甲已然從中裂開,連同它龐大的身軀一起被整齊地劈成兩半。
    蝦兵們還沒反應過來,魏天妄已經化作一道殘影。
    劍光在水中劃出優美的弧線,所過之處,鋼叉斷裂,蝦兵們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紛紛斃命。
    鮮血在水中暈開,將潭底染成一片暗紅。
    “父親...”敖清呆呆地看著這陌生又熟悉的一幕,眼中既有擔憂又有久違的安寧。
    即便修為與曾經天差地別,這個人的劍依舊如此決絕淩厲。
    不消片刻,蝦兵蟹將都死得差不多了,水中漂浮著數不清的殘肢斷臂。
    魏天妄收劍而立,衣袍在水中緩緩飄動。
    他冷冷地掃視四周,“還有誰要來送死?”
    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潭底都為之一震。
    灰十九縮在角落,看著漂浮的蝦兵屍體,鼠須抖個不停。
    他剛從昏迷中蘇醒,就看到如此可怖的一幕,他何德何能啊?
    生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他索性又一頭撞暈了過去。
    話音剛落,一道刺目的金光破水而至。待光芒散去,隻見一位頭頂金冠的龍族青年傲然而立。
    額間一對龍角本應威風凜凜,右邊的那隻龍角卻是齊根斷裂,隻餘下半截參差的斷口,泛著慘白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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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襲銀鱗戰甲在水中熠熠生輝,身後還跟著兩隊全副武裝的龍宮禁衛。
    “本君乃東海龍族九太子敖逸。”
    青年龍子居高臨下地飄浮在水中,打量著魏天妄,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人族,你可知此處為何地,敢在我龍族禁地撒野!?”
    他手中現出一杆盤龍金槍,槍尖直指魏天妄咽喉,“擅闖者死!這是龍族的規矩!”
    魏天妄不避不閃,烈陽劍在水中閃過一抹寒光,輕描淡寫地格開金槍,劍身火焰纏繞,遇水不熄,將昏暗的潭底照得如同白晝。
    “九太子?”魏天妄冷笑一聲,“龍族的老東西倒還是挺能生的,想來肯定很麻煩,正好我替他解決。”
    敖逸聞言臉色慍怒,麵容扭曲。
    他手中金槍一震,槍身上的龍紋驟然活了過來,化作一條張牙舞爪的金色蛟龍,咆哮著朝魏天妄撲去。
    他根本沒把眼前這個人族修士放在眼裏。
    雖然對方也是化神境修為,但自己可是活了六百年的真龍後裔。
    論肉身強度,他龍族的體魄堪比極品法寶;論實戰經驗,他參與過的海域征戰不下百場。
    更何況今日他還帶了十二名元嬰期的龍宮禁衛,就是耗也能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活活耗死!
    “給我拿下!”敖逸厲喝一聲,“生死不論!”
    十二名禁衛立即結成戰陣,手中長戟同時亮起幽藍寒光。
    他們配合默契,轉眼封死了魏天妄所有退路。金色蛟龍更是張開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將魏天妄吞入腹中。
    水幕後的敖清猛地上前幾步,卻被鎖鏈硬生生地拽住,金鐵穿過她的肩膀鎖骨,哢哢作響。
    “敖逸! ”
    她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冰冷而決絕,翡翠豎瞳中燃起滔天怒火,“你敢動他分毫試試!”
    龍子聞言不怒反笑,緩步走到水幕前,看著對麵清麗的身影,嘴角輕挑地翹起,抱著雙臂,好整以暇。
    “哦?我那背叛龍族,被永世囚禁的姑姑,居然還有在意的人? ”
    他故意拖長聲調,“真是令人...意外啊。”
    “那我更要好好折磨他了。姑姑不妨猜猜,他能挨幾槍才會斷氣? ”
    “你!”
    敖清再次撲向水幕,鎖鏈瞬間繃緊,在她雪白的腕間勒出深深血痕。
    “怎麽? ”
    敖逸歪著頭,露出殘忍的笑意,“你以為你還能像當年那樣,一爪撕碎我的護心鱗?”
    他慢條斯理地刮擦著指尖鱗甲,“現在的你,連這水幕都出不來,隻能眼睜睜看著我將他的心肝...一槍一槍挑出來,碎在你麵前。”
    敖清的身體微微發抖,龍尾無力地垂落,“說了這麽多,你到底...想要什麽?隻要放過...”
    “想要什麽?”敖逸突然狂笑起來,笑聲中帶著癲狂,“我的好姑姑,你當真不明白? ”他的臉猛地貼近水幕,呼吸在水幕上凝出白霧。
    “我要你啊。”
    “什...什麽?”敖清瞳孔驟縮。
    “許多年前,我還小的時候,隨長老來此巡查。”
    敖逸的指尖在水幕上勾勒著敖清的輪廓,
    “那時你被鎖鏈貫穿琵琶骨,滿身血汙,卻依舊美得讓我徹夜難眠。”
    他的聲音轉而扭曲,“我偷來龍符破開水幕想救你,你卻一口咬斷我的龍角!毀去我身為龍的尊嚴!
    我愛你,我也恨你,所以現在我要你親眼看著在乎的人死去,然後再把你鎖在我的龍宮...”
    他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地說道,“折斷你的龍角,撕碎你的驕傲,讓你日日在我身下承歡!”
    “好惡趣味,怕是本子看多了吧...”
    還不等敖清回答,魏天妄的聲音就在敖逸身後響起,隨後一柄斷成兩截的槍直刺在他的臉旁,深深紮進水幕之中。
    金槍的龍形漸漸暗淡,龍首已然被什麽斬去了,隻剩龍身在無力地顫動。
    “什麽...怎麽可能!”
    敖逸雙目圓睜,死死盯著自己那柄斷成兩截的本命金槍。
    槍身上的龍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最終化為兩段廢鐵。
    這可是父皇集多種惜材,以異火親自為他煉製的龍形金槍,怎麽會如此輕易便被人毀去...
    他僵硬地轉動脖頸,隻見原本氣勢洶洶的十二名龍宮禁衛,此刻全都身首異處。
    他們的屍體呈現出詭異的幹枯狀,如同直接被人抽幹了生命,緩緩漂浮在幽暗的潭水中。
    絲絲未盡的鮮血從斷裂的脖頸處汩汩湧出,將周圍的潭水染成一片猩紅,隨後又好似被什麽吸引一般,匯作一團飄向魏天妄的手心。
    那些死不瞑目的頭顱上,還凝固著臨死前的驚恐與茫然。
    “現在...”魏天妄的聲音和周圍的寒潭水一樣冰冷。
    “輪到你了。”
    手中魔戟顯現,輕輕一震,戟尖挑起一串水泡,正對著敖逸那截斷角的傷口處。
    敖逸見狀,渾身止不住地發顫,龍鱗倒豎,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族修士,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千倍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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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你倒也不用害怕,我會留你一命...
    畢竟等敖清出來之後,還得吃了你補補受傷虧空的身體。
    新鮮的,才是大補...”
    ............
    敖逸聞言渾身顫抖,龍鱗因恐懼而不斷開合,發出細碎的"哢嗒"聲。
    他踉蹌後退,龍尾掃過漂浮的禁衛屍體,濺起一片血霧。
    “你...你不能殺我!”他的聲音尖銳得變了調,“我父王最疼我,若我死了,東海百萬水族必將...”
    “求之不得。”魏天妄刃尖一轉,寒光映照出敖烈慘白的臉,“正好省得我親自去龍宮走一趟。”
    刃尖抵上敖烈咽喉的刹那,這位驕縱的龍族太子終於崩潰了。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潭底淤泥中,竟對著水幕後的敖清連連叩首,“姑姑!姑姑救我!當年...當年是我不對,我不該覬覦算計你...逸兒知錯了,看在我們同族的份上...”
    敖清冷眼旁觀,玉色的龍尾輕輕擺動。她緩緩抬手,鎖鏈發出沉悶的碰撞聲,聲音平靜得可怕,“嗬,同族?事到如今,你莫非是在說笑吧...你們封我困我之時,可曾想過我是你們的同族!”
    敖逸啞口無言,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他突然瞥見魏天妄刃尖上流轉的寒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姑父!姑父饒命啊!我...我知道怎麽解開九天玄鐵鏈!”
    魔戟微微一頓,魏天妄眉頭輕蹙,“姑父?”
    敖逸見狀,立刻抓住這根救命稻草,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
    “這...這不是明擺著嘛!”
    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水幕後的敖清,“敖清姑姑是我父王的親姐姐,按輩分可不就是我姑母?您既然是她的...呃...”
    他偷瞄了眼敖清的臉色,“那自然就是小侄的姑父了...”
    潭水中的氣氛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魏天妄轉頭看向敖清,卻見她不自覺地別過臉去,玉色的龍尾不自然地卷曲起來,竟是沒有出言反駁。
    “嗬...”魏天妄冷笑一聲,刃尖抵上敖逸咽喉,“你倒是會挺攀親戚。”
    “可惜...”
    “姑父且慢!”敖逸一個滑跪,慌忙從懷中掏出一枚流光溢彩的龍珠。
    “這是東海至寶龍明珠,能暫時壓製九天玄鐵鏈的禁製!”
    他討好地將龍珠捧過頭頂,“隻要姑父饒小侄一命,這寶貝就當是見麵禮了...”
    水幕後的敖清不屑一哼,冰冷打斷。
    “敖逸,為了活命你倒是什麽都拿得出手。”
    她轉頭看向魏天妄,翡翠豎瞳中閃過一絲複雜,“父親,別信他。這龍珠隻能維持片刻,之後鎖鏈的反噬隻會更猛烈...
    而且那些老龍能夠感應到龍珠的位置,他這是不安好心!”
    敖逸聞言麵如死灰,手中的龍珠“砰噔”一聲掉在潭底。
    他絕望地看著魏天妄手中的魔戟緩緩抬起,在幽暗的水中劃出一道死亡的弧線...
    遠處的東海龍宮內...
    此刻的東海龍宮正沉浸在一片奢靡歡愉之中。
    水晶宮內,夜明珠將整個殿堂映照得如同白晝。
    老龍王敖平斜倚在白玉寶座上,手中把玩著一盞瓊漿玉液,醉眼朦朧地欣賞著殿中蚌女們曼妙的舞姿。
    幾位龍子龍孫推杯換盞,笑聲回蕩在雕梁畫棟之間。
    “父王,九弟感應到葬龍淵異動,主動去巡視,怎麽這麽久還不回來?”
    大太子敖欽隨口問道,手中金樽裏的美酒已經續了三次。
    老龍王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那小子定是又去找他那所謂姑姑的麻煩了。”
    他嗤笑一聲,“隨他去罷,反正那孽畜被九天玄鐵鏈鎖著,翻不出什麽浪...正好也解一解逸兒的心頭癢。”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緊接著,負責看守命牌的龜丞相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塊四分五裂的玉牌。
    “陛、陛下!九...九太子的命牌...”
    老龍王手中的玉盞“啪”地摔得粉碎。他猛地站起身,龍威瞬間爆發,整個水晶宮都為之一震。
    殿中的歌舞戛然而止,所有龍族都驚恐地望向王座。
    “誰?!”
    老龍王雙目赤紅,龍須根根倒豎。
    “是誰敢殺我兒?!”
    龜丞相戰戰兢兢地遞上命牌碎片,“回陛下,命牌碎裂前...似乎感應到了...那位的氣息...”
    大殿內頓時一片死寂。
    老龍王的麵容扭曲了一瞬,隨即發出震天動地的怒吼,“來人!點齊一萬水族,隨本王親征葬龍淵!”
    他一把掀翻麵前的玉案,“關了她這麽久,居然還是如此冥頑不靈,這次我定要親手讓那孽畜魂飛魄散!”
    與此同時,遠在葬龍淵底的魏天妄正擦拭著魔戟上的龍血。
    他腳邊,敖逸的屍身已經現出原形,一條斷了角的金龍,龍睛中還凝固著難以置信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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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區區化形長蟲也敢跳臉,想玩本子戲碼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吧...”
    “父親...”敖清望著潭水中逐漸沉底的龍屍,龍尾不安地輕擺,“敖逸雖可惡,但您就這樣殺了他,龍宮那邊...”
    魏天妄擦拭戟鋒的動作微微一頓,抬眼看向水幕,“怎麽,你這是在怪我?”
    敖清立刻搖頭,翡翠豎瞳中閃過一絲慌亂,“清兒不敢!”
    她急忙解釋,鎖鏈隨著她的動作嘩啦作響,“隻是...敖平那老東西最是護短,若是知道愛子被殺,定會...”
    話未說完,整個葬龍淵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遠處傳來悶雷般的龍吟,潭水開始瘋狂翻湧,無數氣泡從深淵底部噴湧而上。
    灰十九被這威壓震得喘不過氣,嚇得鼠毛倒豎,被迫從昏迷中蘇醒。
    “大、大人!這動靜...怕是東海龍族傾巢而出了!我們快跑吧....”
    他表情驚懼,欲哭無淚,早知道麵前這人是這麽個膽大包天的主,他說什麽也不來啊...
    哦不對,自己小命還在他手裏,所以橫豎都是一死...
    魏天妄神色從容,還有閑情雅致輕撫過魔戟冰冷的戟身。
    不知是不是錯覺,敖清隱約看見那柄漆黑的魔戟竟在父親掌中微微顫動,戟刃上流轉的暗芒如同呼吸般忽明忽暗。
    識海深處,魏雨憐的靈體不自覺地繃緊。
    師尊的指尖每掠過一道紋路,都仿佛直接撫過她的肌膚。她咬著下唇,雪白的足尖在識海虛空中不安地輕點,泛起圈圈漣漪。
    “師尊...”她的聲音帶著幾分難耐的輕顫,綿軟無力,倒也不再賭氣。
    “要不要雨憐借魔戟現出原形,去把東海那些長蟲都屠了?”
    雖是詢問,魔戟卻已經興奮地嗡鳴起來,戟尖滲出絲絲血色。
    魏天妄似有所感,在識海中打量著魏雨憐,補上一句不急,內心有些驚愕...
    【想不到這魔戟還會有這種功能?不行,我得再確認確認,不然以後會惹冰塊臉誤會的...】
    一念至此,他的手指故意在戟把根部最敏感的花紋處多停留了一瞬,惹得魏雨憐一聲輕哼。
    【壞了,真如我所料啊...不能再摸了,我可是堅定純愛的正人君子!以後這魔戟能少用就少用...】
    識海內,他一本正經地說道,“咳嗯,你先試試看,能不能斬斷這九天玄鐵鏈。”
    “師尊是要雨憐...斬鎖鏈?”
    魏雨憐的靈體微微僵住,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失落。
    但轉瞬她又打起精神,魔戟猛地一震,“那師尊可要...握得再用力些。”
    ......
    現實中的魔戟突然爆發出衝天血芒,戟身上浮現出數道魔紋。
    魏天妄隻覺得掌心一燙,魔戟竟自主脫手飛出,化作一道血色閃電直劈水幕!
    “父親小心!”敖清驚呼。
    卻見魔戟在觸及水幕的刹那突然分化出萬千戟影,每一道都精準地斬在鎖鏈的同一處節點上。
    九天玄鐵鏈發出刺耳的悲鳴,竟真的斷裂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果然,戮仙魔戟的逼格還是高啊...什麽粹了龍血龍咒的九天玄鐵,在我魔戟之下,不過廢鐵爾...
    敖清怔怔地望著鎖鏈上那道觸目驚心的裂痕,翡翠豎瞳顫動著。
    九天玄鐵乃是此界至堅之物,便是煉虛,渡劫境修士也很難傷其分毫。
    可眼前這道猙獰的缺口,卻實實在在地存在著。
    她抬眸看向水幕外那個持戟而立的身影,明明隻是化神境的修為,周身卻縈繞著令她都心悸的威勢。
    那柄魔戟上吞吐的血芒,竟有幾分曾經父親的味道...
    “父親...您真的...”
    敖清的聲音輕得幾不可聞,尾巴又不自覺地蜷縮起來,卷成一個團。
    每次她心情激動的時候,尾巴好像總是有自己的想法,不受控製。
    幾百年的囚禁讓她早已不敢奢望自由,可此刻鎖鏈上那道裂痕,卻讓沉寂已久的心重新跳動起來。
    碎石不斷從穹頂墜落,可敖清的眼中卻隻剩下那道越來越大的裂痕,以及裂痕後他那堅定的眼神。
    “再堅持片刻。”
    魏天妄的聲音穿透水幕傳來,魔戟再次揚起,“今日定帶你離開這鬼地方。”
    敖清再次覺得眼眶一熱。
    明明幾百年,上千年都未曾哭泣了,上一次哭的記憶早已深埋於她的腦海中,無法追覓,可今日卻連連落淚,也許再也無法忘懷。
    這一刻,她仿佛又變回了當年那個躲在父親身後,追著尾巴,兜兜轉轉的小龍女。
    幾百年來的委屈、憤怒、不甘,全都化作了此刻喉間的一聲哽咽,“清兒...相信父親。”
    魏雨憐的聲音在識海中得意地響起,“師尊,看見了嗎?關鍵時候還得我來,你還可以再握緊一點的...”
    隻是這邀功的話還沒說完,整個葬龍淵便地動山搖起來——東海龍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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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潭水深處傳來沉悶的鍾鳴,仿佛遠古巨獸的咆哮,震蕩得整座葬龍淵都在戰栗。
    下一刻,深潭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生生撕裂,萬數海族如黑潮般傾瀉而下,銀甲閃爍的蛟龍衛、手持珊瑚長戟的夜叉、駕馭巨浪的巡海巨龜……密密麻麻的兵刃寒光將幽暗的淵底照得雪亮。
    老龍王敖平踏浪而立,龍須怒張,金鱗染血,一雙龍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的聲音裹挾著雷霆,回聲震震震得岩壁崩裂,“豎子安敢殺我九子!”
    不僅是葬龍淵,整片東海海域都隨之沸騰,萬裏波濤翻湧如怒,天空陰雲密布,雷蛇狂舞,天地都在隱隱震顫。
    “好大的排場啊...”魏天妄不卑不亢,手持魔戟,站在敖清身前。
    數萬柄水凝成的刀槍劍戟破開水幕,如暴雨般傾瀉而下,每一柄都蘊含著海族的殺伐之力,足以洞穿山嶽。
    魏天妄橫戟而立,擋在敖清身前,魔戟在他手中翻湧起滔天黑焰,戟鋒所過之處,海水蒸發,兵刃崩碎。
    “殺了長蟲來了泥鰍...”
    他冷笑一聲,魔氣翻湧,周身煞氣凝成無數猙獰鬼麵,嘶吼著撲向龍族大軍。
    敖清站在他身後,破碎的龍鱗間不斷滲出淡金色的龍血,在幽暗的淵底灑落點點星芒。
    她的眼神愈發深邃,指尖不自覺地攥緊,她在擔心。
    魏天妄不過化神境巔峰修為,而敖平那條老龍,早在幾百年前就已踏入渡劫之境。
    即便此刻老龍王尚未親自出手,光是這萬數海族輪番消耗,就足以將他的靈力榨幹。
    到那時......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她望著魏天妄翻飛的衣袂,魔戟劃出的每一道弧光都在飛速地燃燒靈力,消耗精神。
    這個傻子,明明經脈裏靈力已開始枯竭,卻還硬撐著將護體罡氣撐到極致,把最猛烈的攻勢都擋在身前三尺之外。
    父親還是曾經的樣子麽?
    她詢問自己的內心,卻又搖了搖頭,父親大抵是變了,曾經他無敵於世間,何曾流露出如此的溫情...
    “師尊,你沒事吧?”
    識海內,魏雨憐的神魂虛影微微顫動,素來清冷的眉宇間不自覺地浮現一絲焦灼。
    她能清晰感受到,魏天妄體內的靈力正在急速枯竭,經脈中流轉的真元已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如此長時間地使用魔戟,榨幹靈力,會傷害到本源的...
    “有什麽的?”
    魏天妄嘴角咧開一抹狂肆的笑,魔戟橫掃間,又將三名撲來的蛟龍衛攔腰斬斷。
    黏腥的鮮血噴濺在他臉上,襯得那雙猩紅的眸子愈發妖異。
    “有噬天訣在,越殺越補,越補越殺——”
    他反手一戟刺穿一頭銀魷妖將的頭顱,吞噬之力瞬間發動,那妖將尚未斷氣,渾身精血生機便已化作滾滾靈力湧入他的經脈。
    魏天妄滿足地眯起眼,像是飲盡烈酒的醉客,周身煞氣再度暴漲。
    “殺!殺!殺!殺!殺!”
    每一聲低吼都伴隨著數十,數百隻海族的隕落,他的動作越來越快,招式卻越來越癲狂,仿佛徹底沉溺於這場血腥的屠戮盛宴。
    殺戮的快感令魏天妄體內的魔嬰感到陣陣歡愉,愈發興奮。
    他的眼白爬滿血絲,皮膚下隱約有黑氣遊走,可他卻渾然不覺,或者說,根本不在乎。
    敖清望著他逐漸失控的背影,指尖不自覺地收緊。
    她並不知父親這是何種功法,隻能感受到無邊的殺氣與魔性。
    識海中千年前那個總是摸著她龍角的清雋身影。與眼前這個浴血狂魔,簡直判若兩人。
    她擔心這樣下去,隻怕敵人未滅,父親自己會不會先被凶性反噬成隻知殺戮的瘋魔......
    淵頂之上,敖平盤踞在九重浪濤之巔,金鱗映著雷光閃爍不定。
    他眯起龍目,死死盯著潭中那道越戰越勇的人影,心中驚疑漸起。
    “這廝不過化神修為,怎能在萬軍之中支撐至今?”
    “陛下,第三波攻勢又被破了!”
    龜丞相倉惶來報,“那人族越戰越勇,已經折了我們三千海族精銳...”
    敖平龍須怒張,爪下雲浪轟然炸開,“荒謬!區區人族,怎敢如此放肆!”
    但當他再次望向戰場時,瞳孔卻猛地收縮,那人周身纏繞的黑氣竟隱約凝成實質,所過之處,連海水都被腐蝕出嘶嘶白煙。
    “不過是困獸之鬥罷了。”
    老龍王強壓下心頭不安,厲聲喝道,“傳令!全軍壓上!給本王碾碎他們!”
    隨著震天龍吟,蟄伏多時的幾位龍子也終於傾巢而出。
    萬丈巨浪中,隱約可見數條千年蛟龍現出本體,每一片鱗甲都泛著森冷寒光。
    而魏天妄的身影,在這滔天軍陣前渺小得就像一粒塵埃。
    最前排的夜叉們舉起玄鐵重盾,後排蛟龍衛則開始結印。
    敖清瞳孔驟縮,是龍族的“千浪疊陣”,後排能夠通過此陣法將靈力源源不斷地供給前排,更不用說海族後排有成千上萬之眾,所疊加的靈力足以毀天滅地...
    這些海妖竟打算用最無賴的車輪戰,一層層磨滅他們的生機。
    前排海族的將士的氣息在轉瞬間內就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龐大威壓如十萬大山傾軋而下,魏天妄身形猛然一滯。
    魔戟戟刃上纏繞的黑焰竟被龍威硬生生壓滅三寸。
    一道淬著龍息的水刃趁隙襲來,在他右臂撕開猙獰傷口,深可見骨的裂痕間,泛著金光的龍族咒力正在瘋狂侵蝕經脈。
    “咳...修為差距有點大啊...實在是放不開手腳...”他嗆出一口帶著內髒碎片的黑血,卻突然低笑起來。
    噬天訣的符文在傷口處瘋狂蠕動,竟開始反向吞噬龍族咒力。
    但很顯然這具肉身顯然已到極限,皮膚表麵不斷崩開細密的血痕。
    “父...親...”
    敖清的聲音帶著顫抖刺入耳膜。
    魏天妄餘光瞥見那道被九條玄鐵鎖鏈貫穿的身影,正瘋狂掙紮著想要衝破水幕。
    每掙動一次,鎖鏈上銘刻的鎮龍咒就亮起刺目血光,將她本就殘破的龍軀撕扯得血肉模糊。
    淡金色的龍血混著碎鱗,在幽暗水域中劃出淒豔的軌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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