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她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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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城客棧的廂房內,燭火輕輕搖曳。
    敖清端坐在檀木椅上,雙手規規矩矩地疊放在膝頭,指尖不自覺地絞著衣角。
    她將龍尾緊緊卷起藏在身後,生怕沾染血漬的鱗片弄髒了客棧的地毯。玉色的龍角微微低垂,在燭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
    她悄悄抬眼,翡翠般的豎瞳飛快地瞥了下正在沏茶的魏天妄。
    見他眉頭微蹙,立刻又低下頭,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身後的尾尖無意識地輕輕拍打椅腿,發出細微的"嗒嗒"聲。
    魏天妄將茶盞推到她麵前時,敖清整個人都繃直了脊背。她雙手接過茶盞的動作小心翼翼到近乎虔誠,試探性地抿了一小口,又急忙放回到案幾上。
    "父...父親..."她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捧著茶盞的指尖微微發顫。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也藏住了她泛紅的眼眶。
    “怎麽回事?”魏天妄指尖輕叩桌麵,茶盞中的水紋一圈圈蕩開,像極了敖清此刻忐忑的內心。
    “你們兩個怎麽會打起來?”
    敖清的龍尾不安地蜷緊,指尖在茶盞邊緣不停地摩挲著,來掩飾自己內心的小情緒。
    “是...是她先...”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她又突然抬首,翡翠色的豎瞳中閃過一絲倔強,“她質疑我對父親的心意。”
    茶盞中的倒影微微晃動,映出她緊抿的唇角,“其他我都可以不計較,唯獨這點...”龍爪無意識地在膝頭收緊,在衣料上抓出幾道凹痕,“阿沅忍不了。”
    窗外一陣風吹過,燭火忽明忽暗。她的龍鱗隨著光影變幻,時而如寒玉般清冷,時而泛起鎏金般的光澤,唯獨不變的是她堅定的神色。
    魏天妄的目光在她緊攥的雙手上停留片刻,微微輕歎。
    “就因為這個?這點小事,值得你不惜傷勢動用真元?”
    “才不是小事!”
    敖清猛然抬頭,翡翠色的豎瞳盈滿水光,卻倔強地不肯眨眼。
    雙頰生氣地微微鼓起,龍尾因一時激動"啪"地拍在地板上,震得茶盞裏的水麵泛起漣漪。
    “我對父親的情誼...”她聲音發顫,每個字都咬得極重,“是阿沅這一生最最最重要的事!”
    隻見敖清說著說著,一顆淚珠終於不受控製地滾落,在龍鱗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卻越擦越多,最後幹脆自暴自棄地任由淚水打濕衣襟。
    她哭得很傷心,有被欺負的委屈,更多的是父親對她心意不理解的憤懣與難受。
    一句話打開了某個閘門。敖清不管不顧地撲進他懷裏,龍尾緊緊纏上他的手腕,哭得像個孩子。
    魏天妄歎了口氣,輕輕按住她的肩膀,稍稍拉開距離。
    既然當初魔主用行為pua她,自己如今就用言語給她矯正回來...
    燭光下,他的眼神溫和平靜卻透著不容回避的認真。
    “敖清,你知道你對我抱的是什麽樣的情誼嗎,換句話說,你真的認清楚你自己的內心了麽?”
    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痕,聲音低沉,“當年你隻是龍族丟棄的一顆死卵,我不過順手將你帶回,救活。龍族天性使然,會將破殼所見第一人認作至親,這怪不得你。”
    “你自幼缺失族人關愛,自然將我當作唯一的依靠。但如今...你已是能獨當一麵的龍君,身為龍族,你生而自由,沒人能夠束縛你。
    你該為自己而活,而不是困在曾經我為你構建的陰影囚籠裏。”
    敖清渾身僵硬,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隻有大顆大顆的淚珠砸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
    魏天妄沒有抽手,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足以償還我曾經對你的恩情,你已經被困了這麽多年,我不希望你肉身自由,精神卻還身負枷鎖。”
    他輕輕掰開她緊攥的爪子,依舊看著她,觀察著她的反應。
    “現在,你明白了嗎?你不能永遠活在我的影子裏,去找找你自己的世界吧...”
    最後一句話像柄鈍刀,緩慢而堅決地剜進她心底最柔軟處。
    父親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敖清知道,就算她現在如何急於表露心意,他都不會答應,可能也不會理解的...
    她以為自己會憤怒,會歇斯底裏地反駁大哭,可此刻卻連指尖都抬不起來。
    那種感受,那種痛楚,太過陌生,不是刀劍加身的銳痛,而是某種更深、更鈍的折磨,仿佛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正在胸腔裏緩慢碎裂。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視線開始模糊,不是由於淚水,而是因為某種更為可怕的認知——原來她幾千年的執念,在對方眼中不過是一場因天性使然的誤會。
    燭火在魏天妄身後搖曳,將他的輪廓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
    可這光落在敖清眼裏,卻比九天寒冰還要刺骨。
    當她反應過來,發現自己連怨恨也無法生起。因為那個人,從始至終都在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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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長久的沉默。
    敖清很想說話,想拚命地挽回些什麽,可她說不出,兩人之間的沉默震耳欲聾。
    原來最痛的傷,從來不會流血。它隻會讓你在每一個呼吸間,都嚐到血鏽般的苦澀。
    最後,敖清緩緩站起身來,龍尾在身後劃出一道沉重的弧線。
    她的指尖在發抖,卻堅定地抬起右手——
    "啪!"
    一記耳光清脆地回蕩在廂房內。
    魏天妄被扇懵了,臉偏向一側,頰上漸漸浮現出幾道細小的龍鱗刮痕。
    【啊,好爽...不對,我是誰,我在哪?不是,姐們,我在幫你擺脫魔主的洗腦啊,你怎麽還恩將仇報,扇自己的父親呢...
    不過在她看來,我這行為好像也和渣男無異了吧,唉,罷了,算我活該...】
    “父親,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敖清喊得聲嘶力竭,整個客棧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發紅的掌心,那裏還殘留著打在他臉上的溫度。
    千百年來構築的所有信仰、敬慕與憧憬,都在這一掌中碎得幹幹淨淨。龍角上的光華徹底黯淡,像是熄滅的星辰。
    窗外突然下起雨來,像是她此時此刻的心情。也有可能是她的心情影響到了環境,畢竟到了她這個境界,一言一行或許都與天地相互勾連...
    雨滴敲打在窗欞上的聲音,像極了當年草屋裏的更漏。
    敖清轉身時,龍尾掃翻了那盞雪頂茶。茶湯在案幾上漫延,在邊緣匯聚成一道細流,如同遲來的淚痕,沿著檀木紋理緩緩蜿蜒。
    一滴,兩滴,接連墜落在青石地板上,綻開一朵朵轉瞬即逝的水花。
    水漬在地麵無聲蔓延,將倒映的燭光揉碎成粼粼波光。
    “阿沅...”
    以敖清現在的狀態,魏天妄有點擔心她會做傻事,應該讓她一步步適應的...
    “別再這麽叫我。”她沒有回頭,“你說的,你的恩情我早已還完,從今往後,你我...兩不相欠。”
    房門開合的聲響很輕,卻像是某種龐大存在轟然崩塌的餘音。
    魏天妄獨自站在滿地狼藉中,看著茶水裏漂浮的龍鱗,那是她傷口處脫落的,此刻正隨著漣漪輕輕打轉,像極了無處可歸的小舟。
    他聽到了一陣破風聲,伴隨著一聲龍吟。
    她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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